62、並蒂紅梅(1 / 1)

宴塵從喻清淵臂上傷處收回目光,淡道:“把你的傷口管一管。”

喻清淵見宴塵暫時能維持住形態,便又轉出去側間,他將自己規整妥當,穿戴齊整,回來後站在窗邊自己包紮傷口。

宴塵看他在傷處胡亂灑了些藥粉,而後右手拿著布條在上麵纏了幾圈,用牙齒咬著另一邊去係。

在喻清淵轉入隔間時宴塵已經蒸乾了身上衣衫,見此他沉默幾息,還是開口道:“過來,我幫你。”

喻清淵一聽,立刻走過來,站在他身前。

宴塵抬眸,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這要如何包紮傷口,他往身側示意了一下,漠聲:“坐在床上。”

喻清淵依言坐下,卻隻是看著他。

宴塵:“手臂。”

喻清淵這才將左臂伸到宴塵麵前。

宴塵將他剛才半纏著的布條拿開,見那傷口依然駭人,他沉下目光,一手將他手臂抓著,一手指尖凝出靈力為他清理。

宴塵自是專心,喻清淵看著他的指尖,看著他的手背,慢慢的將目光轉到他的麵上。

屋內酒香未散,淡淡的。

喻清淵看了宴塵一會,驀的抬起右手,指尖輕輕觸上了宴塵一邊額角。

那裡有一線淺痕,是宴塵未入琉璃盞中時,他人在那山中遇到拿著宴塵發帶的葉涼州,喻清淵以為宴塵殺他,當時心中憤恨,擊向葉涼州的靈刃餘波割破了宴塵的額角。

此時那痕跡已經很淺了,再有幾日便能好全。

宴塵手上不停,卻是偏了下頭,躲開。

喻清淵一頓,強行斂下心緒,收回手。

宴塵那額角處有青絲蕩落。

喻清淵眸光不移,宴塵低眉時一派認真,喻清淵到此時都還有些不敢相信這人真的回來了。

“師尊,你……的心還好嗎?”

宴塵似乎微頓了一下,又似乎並未,“無事。”

兩字冷絕,從來不曾將自己看的重過。

讓他看重的人,拋卻情愛之外,從他入世曆劫開始,就隻有喻清淵一人罷了。

這淡淡的無事字瞬間戳進了喻清淵的心肺,現在回想起來,這人從他此世重生之後,就一直在為他受傷。

“你的金丹……”回不來了。

宴塵不接他此句,隻道:“好了。”

那臂上傷口被仔細包好,自然是勝過喻清淵自己的手筆。

喻清淵在那布條上撫了一下,隻覺宴塵纏的十分好看。

他抬起頭,正要與宴塵說些什麼,便見宴塵已經盤膝在床尾,閉目靜心了。

雖是在北海之下,此時地麵上天光也已至暮斜,喻清淵也知宴塵這般應當好好休息,他同樣在原處打坐,將右手觸到宴塵左臂,助他恢複。

屋內酒香還未曾散儘。

……

子時之後。

喻清淵猛然睜開眼,他感覺自己身上燥熱,尤其是下腹那處。

自從宴塵歸去,他從未有心思如此。

他轉頭,看了看身側,見宴塵仍如之前一般,還在周天運行,且整個人已經恢複成原來本體之態了。

喻清淵自是一陣欣喜,他嘴邊露出一抹輕笑,正要將宴塵好好看看,他心口突然一熱,那下腹處卻是更加難堪了幾分。

他此番對宴塵守禮克製,未敢如何,怎這大半夜的突生邪火。

喻清淵引導靈息壓製,哪知並不管用,分毫都消不下去。

他皺著眉峰下床,不曾驚動宴塵,獨自行去沐浴的側間之內。

湯池內的活水是溫熱的,若想消火,除非冷水還可能一試。

喻清淵掌中蘊靈,一個指訣將靈息帶入水中,霎時間那微微白霧變成了絲絲沁人心肺的寒氣,喻清淵穿著衣衫入水,那水冰冷刺骨,彆說普通人,就是有點修為的修士下來,在這其中待上幾息,也定是會被凍的受不住的。

可喻清淵還覺著這水不夠冷。

他心口那處越發熱了,即使他這般泡在冷水之中也感到陣陣滾燙,甚至將那處水麵都燙出了白氣。

下身更是脹到了極點。

喻清淵這反應不同尋常,縱使他從前在宴塵麵前多有調戲,也未曾如此刻這般……就快要無法克製。

他又沉又重的喘出幾口氣,那熱氣將他自己都灼了一下,尤其是心口那處似要將他一片胸膛燒穿,喻清淵將衣襟一拉低頭去看,見心口處不知何時竟然長出了一朵含苞的紅梅!

這滾燙的熱意,還有他此時這般,皆是這朵紅梅所致。

喻清淵試了下,消不掉,像是與血肉共生,長在了肌膚之上。

他現在腦中不受控製一般瘋狂旋湧的,都是要回去與宴塵歡好。

喻清淵甩了甩頭,又是兩道靈息入水,這水麵便瞬間生出了白霜,結出了冰渣,喻清淵往裡沉了沉,似是要將自己凍在這湯池之中。

可他不覺冷,仍覺熱。

喻清淵眼中發紅,將舌尖咬出了血,想這般讓自己清醒。

正這時,他的腰上有什麼纏了上去。

這水中有什麼東西,竟然瞞過了他這個地仙境九重的魔君!

喻清淵探手一抓,摸到了一手冰涼鱗片。

他將靈息一凝,正要將腰上的東西震開。

那東西忽然從他腰上撤去,與此同時,從水中往外現出一個人來,將那處薄薄的冰渣頂開四散,原是之前被喻清淵震到門外的焦折柳。

他此刻半是人身,半是蛟尾,與那焦籙一般是條黑蛟,他在這水中立著,居高臨下的看著喻清淵。

“酒香還好聞嗎?”焦折柳低低道。

酒香……

喻清淵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被灼的嗓音暗啞:“酒裡……”

焦折柳沉暗的展了下嘴角,道:“魔君修為地仙境九重,我帶去的酒裡若是放了什麼魔君自然是會知曉的,可我放的東西不在酒裡,在魔君身上。”

喻清淵寒目看他,可他眸中熱的要將一雙眼燒化,喘息愈重,胸膛劇烈起伏壓住不住。

莫非,是被他抱的那一下……

“不錯,便是我抱你的那一下,使了些特殊手段沾在你身上的。”焦折柳甩了下蛟尾,“魔君應該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毒,名曰並蒂紅梅,十瓣魔種。它無色無味,縱使中了它的人是真仙境也察覺不出,且這毒在世上僅此一點,魔君有幸沾上了它。”

“魔君沾了它,它一遇酒香,便如種子一般種在了你的身體之中,中的實了,便在你的心口長出紅梅來。”

“梅花本是雌雄同花,可這並蒂紅梅不一樣,自然是雌花與雄花分開的,雄花會長在心口,雌花則生在後頸。”

“待那十瓣開的全了,便是中者死期!”

焦折柳說到此處,一陣大笑。

喻清淵眼眸微縮,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焦折柳緩言:“魔君現在是不是時時刻刻想著要回去與少君尋歡!”

喻清淵喝道:“你!!!”

“這並蒂紅梅出自我手,此刻一毒兩株皆已長成,按照這毒的屬性,我自然是在那雌花生根之時便已知曉少君未死!”

這毒自然是彆人給他的,它名為並蒂,為此間其毒,少有人聞。

它下在一人身上之後,能探人心意,能知中毒者心中真正愛慕之人,碰到後便使得另一株在那人身上生根。若是先中毒的那一個不曾心有所屬,這毒便會讓那人不停吐血一日而死。

且生出雄梅的人會時日不規則的發作,就像是中了欲毒一般,發作時想著與另一人歡好,若是對方拒他一次,那花瓣便會開放一朵,若是應了,便那瓣不開。

而那另一人後頸上的梅花,是在生出之後就開了七瓣的,餘下那三瓣,誰也不知會閉合到哪一日。

焦折柳以為喻清淵不知道此毒……喻清淵在第一世時聽過,他一時不曾記起,眼下聽焦折柳幾句,便有了印象。

這毒他知道,卻不知道解法。

……師尊……

喻清淵心中一慌,他與宴塵有身體接觸……

“少君現如今便在臥房之內吧。”焦折柳動了動蛟尾,這蛟宮每一處他都了如指掌,想進到這裡不是難事,若是魔君這毒不曾第一次發作,他定是不敢來觸這逆鱗,可現如今……

“魔君浴火不消,修為被毒素迫到成丹境之下了吧!”焦折柳戾道:“交出髓印!”

世人皆知髓印在少君身上,可少君之前封印琉璃盞,焦折柳不相信那般寶物他會帶著殉道,定是給了他這個徒弟!

雖然現下少君複生,不管現今髓印到底在他人哪一個身上,先衝著魔君要,總不會錯!

喻清淵此時的地仙境修為眼下確實被壓製到了成丹境之下,可外人不知,他還有另一層修為,此刻那層修為在養神境八重,對付焦折柳綽綽有餘!

焦折柳見喻清淵未有交出髓印之意,蛟尾一甩,大力將湯池側壁都震爛,直奔喻清淵而來。

喻清淵手中靈刃一現,養神境修為現出,直接一下將那碩大的蛟尾釘在了池水之中。

焦折柳頓時一聲痛呼。

“這不可能!”這毒正發作,他修為怎能如此!

喻清淵還在沉喘,他額頭上都是汗珠,他閃身過去,帶著無儘狂厲,將焦折柳一下製住。

他一下捏碎他的左肩,又一下捏碎他的右肩。

“交出解藥!”喻清淵眼神血瘋,讓人害怕。

“……沒有解藥!”焦折柳四個字疼的從牙縫中擠出。

“說、說!!!”

“我……真沒有。”

喻清淵寒聲:“你是不是聽命葉涼州?”

焦折柳聽到他此句一怔。

他這一怔,便是證實了喻清淵的猜測。

他召出滌塵,繼靈刃之後又一劍刺穿焦折柳的蛟尾。

焦折柳這一下痛的更狠了,他那張似宴塵的臉突然掉了幾塊皮肉下去,剩下一張殘缺不全,讓人見之悚然的麵容。

“我受焦籙迫害,若不是日前被主上所救,魂魄還要在那山腹中被拘著,成為焦籙試圖長生的一環……我恨透了這北海,恨透了這不公的世間,世人就是要死,都不配活著!”

焦折柳開始狂笑,形容更勝萬鬼窟中煞鬼,“主上讓我做的事我都做!主上讓我殺的人我都殺!他們都該死!”

他口中的主上,就是葉涼州。

喻清淵福至心靈,忽然一下子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道:“你是……七殺!”

喻清淵記起,他與宴塵在陰陽殿時聽見魅魔對著葉涼州說的一句。

‘豔鬼的信號斷了,恐怕已經魂飛魄散,七殺那邊一切順利,屬下也幸不辱命。’

“……魔君聰慧,猜的不錯,七殺便是我焦折柳!”

“青雲嶺三宗……”

“是我下的手,當時須雲山弟子在飛簷上看到的紅衣一角便是我!”

“你的臉……”

“不過是知你帶著琉璃盞到北海,特意如此罷了!”

原是當日葉涼州與那霧中人分開,路上遇見那一個讓他有些驚異之人之後,便為自己多打算了一分。

葉涼州明麵上聽著霧中人所言,等著魔君將宴塵複生,為八星拜月做準備,暗地裡卻又與那路上遇到的人達成了某種協定,後說服了焦籙,為其碎盞。

這焦折柳便是葉涼州出了萬鬼窟封印之後自行收到手下的,今次更是為了多番考慮為他換臉,讓他扮成宴塵的模樣好方便後來行事。

而這並蒂紅梅,十瓣魔種的毒,便是路上那人給了葉涼州,葉涼州又交給焦折柳的。

為的就是若是盞碎後宴塵不死,還有殺他之法,對魔君交出髓印之前也有製約,且也終會讓喻清淵死!

如此便萬無一失,無後顧之憂!

可哪知……這魔君修為在毒素發作時竟然還這般之厲!

焦折柳大概知他今日不能活命,一句惡語:“未能一舉讓少君魂飛魄散,是我過失!”

喻清淵將滌塵拔出,再不多言,一劍將他斃命!

喻清淵出了水中,浴火不散,他靠在一處牆上忍著,壓抑又沉重的喘息聲響在這側間之內,他不能去強迫師尊……

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毒素慢慢消下去,他心口處的紅梅開了一瓣。

喻清淵回到臥房之中,一眼看見原來在打坐的宴塵昏在了床上。

“師尊!!”

他到了床前,還有些不敢去碰他,後卻終是將他扶了起來半抱著,抖著指尖拂開了他的青絲。

宴塵後頸上,一朵開了七瓣的紅梅,嬌豔欲滴,妖冶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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