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清淵話落,就看著宴塵。
宴塵心臟處陣痛還未消儘,雖方才被喻清淵那般冒犯,他已是氣到極點,但現下這痛楚使得他眼前陣陣發黑,又往外生著冷汗。他一手拿過身側霄紅拄著地麵,用另一隻袖角蹭了蹭嘴,寒眉將喻清淵一推,站起身。
起身後宴塵往一處走了十數步,扶著一方壁石,他深喘幾息,等著餘痛過去。
喻清淵從後麵過來,見他如此,終於看出他不妥之處。
他語氣急切,道:“阿塵,你還有彆的傷是不是,你方才是在安慰我,怕我擔心!”
喻清淵一步轉到他麵前,看著他的雙眸,後悔道:“是我畜生,不能算個人,外麵惡鬼遊蕩,我還……還那般對你!”他此句說完,狠抽了自己兩巴掌。
“你從惡鬼群裡把我一個凡人帶出來怎能無事!到底還傷到哪裡,我……”
我什麼還未曾說出口,喻清淵忽然昏了過去。
宴塵下意識扶了他一下,喻清淵額頭便觸到了他的肩膀。
宴塵皺著眉,他不想管他……但此刻又不能不管,都把金丹和心給他了,眼下無論怎樣隻能接著。
他又等了一會,等到自己好受些,正要去探他腕脈。
就見本已昏迷的喻清淵動了動,從他肩上抬起頭。
四目相對,寂沉漫延。
喻清淵的眼眸已不複方才單薄,看清他時血中有灰,瘋中恨滿,厲妄載蕩。
他那張俊容上仿佛也都是血意,他低沉出口兩字是身前人的名姓。
“宴、塵!”
喻清淵右手一伸,忽然一下掐住宴塵脖頸,將他往後重重懟在石壁之上。
隻聽砰的一聲,血肉與硬物相撞,非是大力不能發出這般聲響,宴塵當即便感到背心劇痛。
他那顆通魂玉幻化成的心,雖是世間奇寶不能被隨便崩毀,得用特殊方法。但此心化形時間尚短,融了他的血液命脈也還不穩固,他又剛剛心臟陣痛發作十數次,被這般對待,個中滋味可想而知。
他一脫力,手上的霄紅都摔在了地上。
右掌上之前被喻清淵纏在他傷處的那條內衫布條,也脫落了下去,白色上殷紅,傷口處還有血液未凝。
此刻的喻清淵滿心是恨,根本注意不到那根布條是他內衫上的。
宴塵被掐的有些喘不上氣,這般一陣,他懷中掉了東西出來。
喻清淵的目光頓時被他腳前之物吸引過去,他手上鬆了鬆,定睛看了那物什幾息,用另一隻手一招,那東西便到了他的掌心。
是那枚他死前捏斷的白玉簪。
兩斷,上麵血紅依在。
……是這東西要了他的命。
是身前人手握此物毫不留情的殺了他!
宴塵用他送給他的東西貫穿了他的心臟,那般絕情!
喻清淵回想起宴塵當時語氣神情,心間一陣酸楚,這幾日不曾發作的心魔已在他複醒時便一同戾邪而起,他眸中血光駭人,手上攥緊登時便將那兩節斷簪捏成了粉末,抬眸間便是恨意如狂。
“本座的……好師尊!!”
他沉眉,一字一頓,手上還掐著宴塵的脖頸,接著便是這般大力將他往旁側一甩。
宴塵被摔的落地後又不受控製的往後滑出數米,激的硬石地麵上有塵土微起,他身上淺藍衣料沾了灰,完好的左手掌心也被如此擦破了皮,待他停住,便是一口心頭血噴吐而出,將地麵澆紅。
他趴在那裡,好半響才動了動。
宴塵有千年,沒有這般狼狽過了。
此刻讓他如此的,是他為之取骨棄丹,剜心舍命以待的徒弟。
他咳了兩聲,以掌撐地半跪在地,脖頸有掐痕在上。
左胸內玉心雖不至於崩裂,卻是劇烈跳著,陣痛複來。
對麵十數米外的喻清淵見他如此,驀的沉靜幾分,他抬起方才掐著宴塵脖頸的那隻手看了看,又在自己的心臟處胡亂摸了摸。
……他不是,死了嗎?!
死前的畫麵一幕幕在他腦海中回放……
他的心都碎了,當時都吐了內腑血渣出來,怎不曾再次重生,卻還能活著!
且心臟完好,內腑無傷,周身平順!
那般絕不能自行複原……
……有人救他。
……是誰救他?
總不能是又一次將他殺了的宴塵……
喻清淵一步步走到宴塵身前,眼神在他身上一刻不離,他站定,低眸問道:“是你殺我……也是你救我?”
“是你帶我到此處?”
他心間抱著一分希望,若是宴塵與他說是他救的,那他殺他兩次,他可以當做沒有發生,一筆勾銷!
喻清淵半蹲下身,與他平視。
“師尊,本座要聽真話!”
宴塵抬首,唇色愈白,他想著那陣中陣中所見,低聲開口。
“是我……”救你,不是我殺你。
可從第三個字開始,說出口的卻不是他所想。
“是我殺你,不是我救你!我厭棄你入骨,都將你殺了,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將你救活!你心臟都被我攪碎了,內腑都廢了,我怎麼救你,將我自己的心剜給你嗎?就是我想剜,也不能讓你起死回生!”
宴塵眉目中寒涼未消,卻是麵容虛弱,一段回答,讓喻清淵最後一分希望儘毀。
他厲聲:“原來……如此!”
宴塵方才說了那麼長一段話,此時又不可控製再次冷漠開口。
“我是少君,你是魔頭,與你有婚約在身讓我日日不得安心,收你為徒,是我此生恥辱,你死了,才能成全我道途清淨,得座高位!”
宴塵嘴上這麼說,心中當然不是如此想。
……他中了某種禁咒!
一種他也不曾知曉的高超無比的陰邪禁咒!
有人在用禁咒控製他的言辭,而他的聲音神態卻仍是自己的。
心魔翻湧的喻清淵不曾發現。
他信了宴塵說的,每一個字!
喻清淵一聲沉笑,笑的是那般危險:“與本座有婚約讓師尊日日不得安心?”
他單手一捏宴塵下顎,捏得他半揚起了頭。
“那師尊說,本座不能讓你安心,誰能!”
宴塵一抓他的手臂,他費力反抗禁咒,衝破阻製,卻發現當下無法開口。
這樣不能開口,落在喻清淵眼中又是另外一種樣子。
此刻的宴塵,這般被他製在手上,寧可折了無情道一身傲骨,也不想再與他多說半個字!
正此時,有另一道聲音傳來。
“能讓他安心的,自然是本王!”
這道聲音伴著一線血光射來,直往喻清淵捏在宴塵下顎上的手背打去,喻清淵鬆手,揮手將血光一擋,他下意識往宴塵身前一護。
護住之後,他又醒悟,不該如此!
他反手一揮,靈波激湧,擊向那找到此處的葉涼州,又有小部分卷向身後的宴塵。
宴塵腳下側旋出一段距離,額角上被靈刃割破了一小塊。
他發上沒了白玉簪,也沒有發帶,就隻是那般束著,此時那青絲有些拂過兩肩,額角落下幾絲黑發,微微蕩過那新現的紅痕。
有些淩亂,有些淒寒。
雲上穹山雪,兩袖含清霜,來此人間為一人,付儘周身血與光,卻是青鬆與冰,入得地心三千丈,所得無有半分香。
宴塵沉了沉眸,他依然不能開口,他不曾去看喻清淵,而是厲寒看向葉涼州。
隨著方才那一道血光侵襲,宴塵之前所布的幾層結界已經被化去,葉涼州與他二人所距二十米之隔,他擋下喻清淵這陣靈波,開口出言。
“阿宴,本王之前就與你說過,殺了魔君之後就應該將他碎屍萬段,可你非要留下他的屍身慢慢□□,這下倒好,讓他被不知是誰從你手上將屍身搶走,竟是保的他心臟無虞,原裝一般。”
葉涼州此句說完,探手入懷中,慢慢拿出一物。
“不過那人救了魔君,卻又將他藏在此處,怎知還是被阿宴你找到了,你再殺他一次不是不能,卻非要裝的這般柔弱,騙取他的同情。”
“魔君長的自然是好,可本王也不差,你改了主意不想再殺他,想用這般淒美之態誘他與你歡好,再用禁術與他,讓其淪為你的傀儡,直到將其榨乾……”
“阿宴呢阿宴,你有了本王還不夠,卻還惦記著彆人,難道是本王不能滿足於你?”
“你若是讓彆人看了身子,縱使是一個要第二次死在你手上的人,本王也不能接受。”
“況且你都把這貼身發帶贈與本王了……難不成,你那般與本王溫存軟語,都是誆騙!”
“你傳音讓本王來此,就是想讓本王在此……看你二人之後雲雨?!”
葉涼州句句對著喻清淵說,期間還對宴塵眉目傳情,末了將手上那素帶放在鼻息間,聞了聞。
……即使兩方隔著二十多米,即使血月紅雲,即使煞鬼遍野,即使他此刻心魔不熄,喻清淵仍是能將葉涼州手上的素帶看清。
那是他之前一直揣在懷中之物。
……宴塵的發帶。
……在他死後,轉贈給葉涼州了……
宴塵自是也看清了,不過他清楚內情,自是能想得通,應是葉涼州附在他身上時趁機拿的。
……所以,他方才被禁咒所控不能左右言辭,現下又無法出聲,皆是葉涼州用他身上之物這發帶施咒,間接控他所為……而所施邪咒,不是宴塵當下修為可解。
眼下又表現的這般自然,讓人看不出破綻。
喻清淵看了宴塵一眼,這一眼中包含了太多東西。
他轉回頭,厲聲絕寒:“本座之物,豈容他人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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