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春色冷涼(1 / 1)

喻清淵的手還不曾碰到衣料上,本來睡著的宴塵睜開了眼。

一瞬間目光相觸,這雙眼青雲淩寒,似有明珠千斛散落盈滿,明明不曾泛起半寸秋波,卻讓他恍覺自己墜入其間。

喻清淵少見的默了一陣,不曾言語調戲。

這樣一來,他那往外伸的手也是收了回去。

宴塵少有睡的這般沉的時候,大概是昨晚喻清淵身上冰寒太勝,他又與之挨的過於近了才導致如此。宴塵發覺他正枕在喻清淵的臂上,而那張臉正在他近前。

他收回目光,伸出手將他推遠,撐在地上起身。

宴塵這一坐起來,那身上蓋的外衫自是滑了下去。

喻清淵眼前風景複現,此刻見之竟是比腦中所記昨日所觀更是讓人目中生輝。

那肩頸手臂,鎖骨玉肌,青絲拂蕩,眉梢眼角一靜一動皆讓人心折。

如此一來,他隻覺那體內熱意更甚,直往下竄。

他明明是個自製力極強之人,就算世間一等的美色站在他麵前也不曾假以辭色,何來此刻這般所覺。

莫非他心中認定,他這師尊比這世間一等美色更勝幾籌?

如此一想,喻清淵不由又往他身上看去,隻見宴塵起身,留給他一個春色背影,從壁角處拾起內裳搭在背上。

那一副墨發鋪散的玉背被遮住,喻清淵不由皺了皺眉,而後驚覺自己此舉,難道他心間覺得……還沒看夠?

雖然卻是賞心悅目,讓他心火難耐,但即便絕色至此,也是與他有仇怨之人。

且他剛才看清宴塵下裳穿的妥當,自己與他應是……並無那種肌膚之親。

喻清淵竟是莫名之中鬆了一口氣,可心間似乎又有一絲極其微小的不易察覺的失落升起。

宴塵穿好了內裳,轉身回來拿自己的外衫,而後一個清淨術下去,周身一塵不染。

喻清淵沉了沉眸,將幾分心緒壓下,站起身後甩了兩下手臂,神色依然與魔君時無異,稱呼卻換了回來,他低笑道:“師尊昨晚將我的手臂枕了一宿,現如今麻了。”

他走近宴塵身邊,將手臂伸過去,緩聲道:“師尊不幫我揉嗎?”

宴塵隻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昨夜那般不過是情況特殊,如今喻清淵內息正常,他再不想如何。

喻清淵嘴邊噙著一抹笑,卻笑得並不徹底,他往前傾了傾身,口吻不明:“弟子昨夜將整個人都交給了師尊,師尊摟夠了我的腰,摸夠了我的胸腹,與我貼著將我從上到下輕薄夠了,這才一宿過去,便用完就扔,始亂終棄了。”

此話一出,宴塵終於將目光放回了他麵上。

喻清淵繼續道:“便是露水姻緣,春風一度,也不該這般絕情。”

宴塵涼聲:“你很閒,是嗎?”

“枕了那麼多時辰,師尊覺著我的手臂是硬還是軟?”

宴塵垂眸看了看他的手臂。

“弟子覺得……很硬。”喻清淵將最後一個字說的很沉。

他這話說的就不正常,宴塵漠道:“硬?”

他右掌心一層靈光閃現,“我幫你鬆鬆筋骨。”

喻清淵笑意漸沉,將手臂往回一抽,“那不好,若我隻剩一隻手,以後如何摟得師尊。”

他往後退了兩步,整了整衣衫,“師尊昨晚勞累,我心中不忍,這就去外麵與師尊找一些吃的補一補。”

喻清淵往洞外走去,宴塵看著他的背影,半響後將手上靈光收回。

上一次喻清淵現出修為後一次往上提升了四重,而這次卻沒有,看來……他心魔反複無常,日漸嚴重,並不能輕易化開。

……

喻清淵出了山洞,嘴邊一絲笑意退去,他眸中似有寒星鋪落,為何他要與此人說那許多莫名其妙的話,且是看著他就忍不住想說。

而宴塵什麼也不做,便能讓他眼下這般。

喻清淵恍惚記得昨日他在一方冷泉中泡過,他仔細聽了一陣,尋了方向閃去。

喻清淵尋到了冷泉所在,他入得水中,靜靜泡在一處。

大概一刻鐘過去,體內火氣消了下去,他看了一會水上波紋,正要往泉邊走。

不料剛轉了個身,腳下剛動了動,便覺心臟處一陣刺痛,繼而腦中也是。

……怎麼他的內息才剛剛平複,心魔又起!

這才幾天時間,就已經發作了好幾次,如此頻繁……

不過幾個呼吸過去,便從陣陣刺痛轉升為痛楚滔天,眼眸中隨之血意翻湧,厲氣鋪散。

喻清淵心魔一現,便會帶回地仙境修為一時,且在他幾次心魔發作中,隻與葉涼州那次是他自己強行帶動之顧,所以他眼下這般卻不是如之前那種炙熱與冰寒轉換,隻是修為外湧,用這具身體一時有些難以控製。

他此刻疼的如同下了十八層地獄,似將其中各種刑法全部嘗了一遍。喻清淵差點將指骨捏的寸斷,陣陣修為將冷泉中泉水震的如同正在經曆十級浪潮,他腳下不穩,搖晃著閃身到了地麵,捂著心口,無法控製的手上一揮,周圍十幾棵高樹全部斷折。

他噴出一口血,隻覺將心臟刨出才能解了這種痛楚,額角上都現出青筋,手上又是一揮,氣刃將遠處山壁削下一半,隻見山石崩落,那處山體立馬便塌陷了下去,遠遠望去,激起塵土飛揚。

喻清淵如此一陣之後,方覺痛楚稍緩,卻是絲絲縷縷還不曾消儘,他深喘著氣往前走了一段,單手扶在樹乾上。

……

宴塵本來站在洞外,想著喻清淵就是魔君的事,以及往後要怎麼教他,卻忽然一陣響聲入耳,眼望旁側幾十米外的一側山壁瞬間被夷平半截,他眨了下眼睫,想到方才喻清淵往那邊去了。

……心魔。

又來!

他眉心凝起,衣袂破空,禦空而去。

……

喻清淵扶著樹乾站了一會,正要再走,便見一道遁光從空中閃過,落地後現出一個人來。

一個女子。

此女身材高挑,鳳眸朱唇,眉眼似是天生含情芙蓉麵頰,長發鬆挽淡淡妝成,一襲淺淡青裳在身,自有韻味。

她站在那裡,便看見了樹旁的喻清淵。

喻清淵與之對視一眼,眸中血瘋未褪。

“剛才那陣動靜,便是你在此弄出來的?”她開口,音色不似平常女子,有些略沉,幾分偏於男音,像是刻意而就,很是莫名其妙。

喻清淵收回目光,再也不想分過去半個眼神,邁了幾步。

女子見他將她無視,冷哼了一聲,身形一動一陣風般閃過去,看那眼神像是要去拽喻清淵左邊衣襟。

喻清淵雖痛楚稍緩,卻厲氣未散,他一攥右手,眸中沉潭十分不耐,一層赤光現於拳麵之上。

眼見女子還離他六七米,喻清淵指尖微動正要出手,便見一個身影閃現,正是他的師尊。

宴塵並起兩指,一道靈刃用出,那女子頓時就被阻了去路,靈刃去勢極強,女子被迫連連後退,宴塵手上化出一道靈線,隔著一段距離纏在喻清淵的腰上,而後一拽,將他拽回了身邊。

喻清淵看了眼他的側顏,眼中深藏莫名,默默的將掌中赤光散去。

那女子一個旋身終於腳下站穩,她袖角被割裂了一條,她抬起看了看,而後抬頭看著宴塵。

幾息過後,她眼中現出一種彆樣光彩。

“這般絕世身姿,我當是誰,原是天玄道宗臨清仙君。”她一雙眼眸本來是看在喻清淵身上,宴塵出現後,便隻盯著他了。

這女子竟然認得宴塵,宴塵也不接她此句,隻道:“閣下與小徒有怨?”

女子笑了笑,看他時一雙眼秋水含波,“並無仇怨。”

宴塵沉眸。

“隻是他剛才發瘋,區區照旋境竟然能削下一半山壁,我疑他……是魔君轉世。”最後四字帶上十分陰寒,從她口中說出。

宴塵聽她出口此句,不為所動,漠聲道:“我這小徒天生靈體,經脈與常人有異,適才修煉時走火入魔激湧出一陣戾氣,魔君地仙境人物,小徒如何與之相比。”他一臉涼寒,周身氣勢極強,讓人聽了不能懷疑。

剛才喻清淵心魔複現,靈力外湧,雖強極一時,現出地仙境修為,卻不曾現出地仙境威壓,宴塵到此處之後,隻覺察出周遭剩下一陣殘損的靈力。

至少在他看來,並不能說明什麼。

且他幾次發作,在落鳴峰上自是不用提。與銀鮫那次交手,當時對方似乎有惑卻並未深究,否則不能如此平靜,還有那葉涼州……

看來顧千帆重臨一事是被故意放出外界,背後控局之人大概想利用此舉達成某些目的,或是……害怕顧千帆真的複生,無中生有假意放出風去,一邊誣陷他一邊讓天下人幫忙指控他,一邊讓世人殺他。

隻是對方如何確定哪個是顧千帆。

攪亂這人間,讓有心人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看來顧千帆與衛疏明當年事另有隱情。

宴塵此句一出,喻清淵不禁看他一眼。

女子聽後頓了頓,而後笑出了聲:“……在下與仙君開玩笑的,仙君怎麼當真了。”

宴塵複道:“玩笑?”

他這一句包含不悅,兩字成冰。

女子看著他的眉眼,似在用眼神描繪他的一身輪廓,“仙君莫氣,那顧千帆如何與我何乾,火沒燒到我頭上我自是不想沾上身,旁人願意怎樣想是旁人的事,在下隻想一見仙君左肩。”

女子言說想看宴塵左肩。

她方才被此處異動引來,見到喻清淵一身淩絕俊逸,是少見的好相貌,且他身上靈流不穩,大抵是修煉期間走火入魔之像,她的功法本就講究交融調和,便想與他在此處雙修。不過那外間現在流傳甚廣,玉骨現世,幾乎無人不知,他容貌如此出眾,若是萬一身上負有玉骨,隨意雙修豈不是糟踐,必定要好好繾綣一番。

可眼下宴塵來了,她便舍了喻清淵。

“臨清仙君美名在外,絕色在身,是下遊三千道門中第一人,有多少人饞仙君的身子,便是那人前的正人君子也是逃不過仙君這般身段的,少不得在關起門後偷偷對著仙君的畫像紓解。”

她說著說著,音色漸變。

剛才還是有幾分偏於男音,此刻卻越發像了。

“不過仙君常年在天玄道宗不曾下山,我等不曾得見仙君仙顏,隻能對著畫像夢中相會,今次摘星會,下遊三千道門都會前往,仙君又承了宗主之位,想必總是能見一麵的。”

“那畫上所作,描繪不出仙君一分神韻。”

“且那冰肌玉骨,自是該長在絕世美人身上,宴宗主這般傾世之姿,此時這世間人大多數認為宴宗主身上生著玉骨。”

“不想在下今日好運,碰到了宴宗主本人。”

這一番言辭,與葉涼州彆無二致。

宴塵眼眸中不悅之色漸深。

世人就憑借他這一張臉便認定他是那上清界少君?

宴塵漠聲:“我與少君兩字無緣,閣下不也是假意示人?”

女子聽後突然發出一陣爽朗笑聲,完全就是真的男音。

原來她是他。

隻是他這妝容扮相配上他此時音色,竟是毫無違和之感。

他被宴塵說破也不生氣,而是像模像樣的執了個禮,眼神露骨無比,曖昧道:“在下合歡宗宗主洛環生,宴宗主不喜我此般模樣,我可換回男裝。”

洛環生言罷掐了個手訣,隻見他周身一陣霧氣升起而後又立刻四散,重現的洛環生已是從頭到腳男子裝扮,衣衫還是淺淡青色,發上仍是鬆散束著,臉上淡妝消儘,容貌很是俊秀。

喻清淵自是也早就看出他如此,聽他之前一番言辭很是不爽。

當著他的麵言語調戲宴塵,膽子不小。

雖然身邊人是他的仇人,但也隻能他說得,他動得,何時容得旁人在他頭上放肆!

喻清淵站在原地,心魔還不曾完全平靜下去。

“宴宗主與我看看你的左肩。”洛環生往前走了幾步。

他想要修為,也想要高位,若是宴塵當真身負玉骨,將他帶到一隱秘處關起來日日雙修,既得了他一身好處軟玉溫香,使得修為連破幾境,再與上清界換的峰主之位。便是宴塵身上沒有玉骨,那也是他得了好處,有這般美人在身下承歡,豈不是他人羨慕不來之事。

宴塵當下便是理都不想理他,他一揮衣袖,一道罡風破軍而行淩厲不已。

他一拉喻清淵,就要帶他禦走。

洛環生是結嬰境五重修為,比宴塵高了三重,卻用了幾個身法方才避開這陣罡風,他知宴塵修為卓絕,雖境界比他低卻不能輕易就範,但他是合歡宗宗主,自是會些高境界之人也不能輕易破解的媚術。

“宴宗主慢走!”

五字出口,便如魔音攝心,周遭景物變換,十裡桃花不儘,淡粉洋洋灑灑鋪了滿地。

三人還各自在原處站著,洛環生又道:“將衣衫解開,一層一層慢慢脫。”

看美人解衣自有一番韻味,有時猶抱琵琶半遮麵,更讓人情難自已,興致高絕。

這一句說出口,宴塵未動。

“解帶滿身香,銷魂白玉長。”

洛環生盯著他,眯了眯眼,念了十個字,極儘緩慢,言語間纏綿之意彌漫其間。

宴塵動了動手指。

“頸邊卸輕裳,雲肩紅綃光。”

宴塵往上抬了抬手。

“兩臂酥纏霜,枕間撒淚光。”

宴塵觸上了衣上腰帶。

洛環生的目光跟著宴塵的手,但見他摸上腰帶,卻沒有去解,整個人靜站不動。

外間所傳臨清仙君清絕禁欲,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他這媚術用出去,便是養身境也得中上一時三刻,哪還能似眼前美人這般自持。

那這臨清仙君莫不是……還是初次!

洛環生想到此處婉轉一笑,他萬花從中過,今日倒是撿到寶了!

他如此一想,情緒有些激動,身後忽然現出三條尾巴來。

原來洛環生是一隻三尾白狐。

他一隻狐妖,卻在道家地盤上當了一宗之主,不過他藏的挺好,一直未被發現。

此時之所以露了尾巴出來,便是想著待會與美人纏綿時多些手段。

畢竟如宴塵這般絕色,隻用人身怕是不能儘興。

他再次往前走了幾步,之間大概相隔了八/九米,洛環生忽的想起一事,他將麵上情緒往下壓了壓,問道:“髓印可在你身上?”

語畢,他看著宴塵雙眸,一瞬不瞬。

但見宴塵神情未變,卻不發一語。

洛環生沉默幾分皺了皺眉,不在?也是,那般物品怎可輕易讓他得到。

如此一想,他便不再糾結此事,隻一心撲在了宴塵的美色上。

“你幫他脫。”洛環生示意他身側的喻清淵。

可他如此說了,卻沒有等來美人脫衣給他看,也不曾確認宴塵身上到底有沒有玉骨。

隻因一陣劍鳴厲絕,那臨清仙君所佩的霄紅劍一劍斬八荒,帶著橫掃六合之威將他這一方媚術所造的幻境斬成了粉末。

那劍尖錚的一聲插進地麵,周圍現出十數道裂痕,其上霜雪蔓延,讓人如墜寒川極域,仿佛周身血肉都被凍的寸寸斷裂,不能呼吸。

宴塵抬眸間一身涼漠,哪有半點被惑之像!

“你竟然……”沒中他的媚術!

這怎麼可能!

宴塵道:“髓印是何物?”

洛環生見此,一下沒了之前的耐性,他未曾回答宴塵的回話,身後狐尾暴漲,要來硬的。

可他明顯想錯了。

宴塵正要動手,就見身側喻清淵將右手伸出,與之隔著八/九米外的洛環生忽然被憑空掐住了脖頸,頓時呼吸一窒。他用兩手去掙,卻半點用也不頂,這還不止,他兩腳脫離地麵被無形中拎了起來,結嬰境五重的修為竟一時無法脫困。

洛環生覺著自己就要窒息而死。

“他的身上,也是你能看的!”

喻清淵音色載血,話中生刃,幾個字低沉緩慢到了極點,就見他手上收緊,那邊的洛環生脖頸上骨骼間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他的獵物,不許他人染指。

他看過摟過的腰身,不容他人覬覦。

就算是他魔君不喜之物,旁人也沒有半分資格強取豪奪。

他都沒說不要,沒說可以,在他眼皮底下,也敢!也配!

喻清淵手上一甩,洛環生便被砰的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撞斷了一棵樹,吐了三大口血,一邊肩膀碎了,內臟都似移位,半響爬不起來。

他竟被一個照旋境一重一隻手掐成這樣,說出去都沒人信!

喻清淵走到洛環生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知道髓印什麼,說出來。”

洛環生咬了咬牙,沒有開口。

“我此刻走火入魔,殺人成性,你這三條尾巴,可不夠折的。”喻清淵說著,一腳踩在了他的一尾上。

“……髓印是上清界帝君印信,是無比珍貴之物,傳承之本,拿此物可號令世間仙修。”

“還有呢?”他說的這些喻清淵當然清楚,他隻想知道此物的下落。

“據說……在少君身上。”

少君二字一出,喻清淵立刻想到宴塵。

洛環生趁機化身白狐,扯回尾巴跑了。

喻清淵站了一會走回來,看著宴塵,“他說髓印在師尊身上。”

“之前說過,我不是少君,所以身上也沒有髓印。”

喻清淵將地上霄紅拔出,單手平持在宴塵麵前,“師尊,你的劍。”

二人目光對上,一時無言,宴塵握住劍柄外延,正要將之收回。

喻清淵突然抬手握在他的手上。

“弟子近日所見,師尊一身美貌太過招人,淨是些登徒子想對師尊不軌,我若不看著,還不知會發生何事。”

宴塵掙開他的手,將劍收回乾坤袋中。

“我是否應該在師尊身上留下些印記或者彆的什麼,證明師尊……是我的。”

宴塵一字不曾入耳,隻道:“若身上無礙,就離開此地。”

喻清淵這次心魔複發餘勁還不曾過去,剛才不過一直忍著心痛罷了,正此時又是一陣刺痛竄過,他腦中一陣恍惚。

喻清淵甩了甩頭,眼前天旋地轉,隻感覺有兩指點在他的心口,有靈力流進他的體內。

他閉上眼,在原地站了半刻鐘後方才睜開。

隻是那眼中眸光,麵上神情,與之前很是不同。

宴塵將兩指收回,平垂身側,見喻清淵神情有異,不似這幾日。

有些……像是他剛來此間之時。

莫非……

宴塵道:“如何?”

喻清淵睜著一雙眼,眸中充滿愣怔驚異,他入眼便見身前人淡藍衣角,和那剛剛從他心口撤回的手指,他慢慢抬眸,就見宴塵周身流落似月,正一臉淡涼的站在他麵前。

與那清輝一般的眼眸對上,喻清淵心間散亂,忽的將眼神錯開。

這次心魔複發,竟將他第一世時魔君顧千帆的性情自行封印了起來。

是以他眼下便是那個第二世時的喻清淵。

隻是他原本的性情雖被自身封印,但從他覺醒記憶到此刻之前發生的所有事,他都是記得的。

性情被封,那第一世時的恩怨還在他腦中卻有些莫名遙遠,第二世與第三世卻讓他印象深刻。

深刻到這幾日他作為魔君,對宴塵所做的一切。

他是如何言語露骨,如何摟的他,如何抱的他……如何親的他。

雖然隻是親在了耳廓側臉與肩上肌膚,現下回想起來,仍覺那感覺空前未有。

昨夜那腰身上觸感仿佛仍在指尖,腿上仿佛還沾著他的溫熱,那鬆雪之氣此刻更是還流連在他的鼻息之間。

他的師尊竟然主動解衣與他驅寒。

喻清淵腦中一遍遍回放的皆是宴塵的肩背腰腹,青絲擦著肌膚滑落,脖頸微抬,鎖骨絕美,長腿惑人,一個個側站轉身衣衫半解的身影,拒絕他時一眼清寒的風姿……

他心中不可控製的想著這些事,指尖都發起抖來。

……他用鞭子抽你,剜你的仙骨,斷你雙腿,使你仙途儘毀,讓你受儘世間痛苦而死!

……可重生之後他似換了個人一般,雖還是一般寒漠,卻待你極真。

……為你不惜與旁人動手,將仙骨都剜了給你,與你洗髓治腿,整晚耗損修為,自己忍著蝕骨絕命之痛,不發一聲痛呼。

今番更是解帶寬衣,隻為讓他內息平順。

他欠下的那些,是不是……

明明未重生之前他極其反感宴塵那種眼神那種意思,為何現今不過短短幾日,他眼中不再現出那種神情不再表露出那種意思,隻是一眼冰寒看來,卻讓他記在心中。

他依然是厭惡第二世的宴塵的,卻忽然對這一世的宴塵……生出些許期待。

喻清淵猛然驚覺自己所想,不禁牢牢攥緊掌心。

莫不是近日魔君性情,所作所為將他影響了。

喻清淵心中生出複雜不明,糾結無措,他深深喘了兩口氣,想將這種情緒壓下,卻抬眸間看到宴塵正看著他,腦海中的畫麵瞬間又翻覆不停。

尤其是他垂首時看到宴塵的腰身包裹在淺裳之下,他掌間便竄上一陣熱意,他知道這腰身尺寸。

喻清淵觸到自己這般心緒,逃避一般將目光垂的更低,卻是看到宴塵一雙腿在衣袍之下……

他不得不又將目光往上,看待宴塵胸膛……

再往上,看待宴塵頸項……

繼續往上,看到他唇角耳廓……

喻清淵猛的往後退了一步,執禮垂頭看著地麵:“師尊!”

兩字師尊叫出來,掌心熱意不消,指尖微抖不停。

宴塵漠然看著他的情緒變化,隻當果然如他所想,心魔反複無常,魔君的性情被喻清淵自身暫時封印。

他也不想說破,隻當無事發生。

如此一來,他教授徒弟應該容易一些,畢竟那魔君有些不按常理。

他淡道:“走。”

言罷轉身邁步,衣角擺蕩,漫過一條流線。

喻清淵看著那一條流線,緩慢的抬起了頭,看著他的背影,半響後方才跟上。

本來因為洛環生之事,他與喻清淵應該離開此地,但眼下喻清淵性情翻轉,再對他心中有恨也應比這兩日好管教的多。那洛環生受了傷,又在他麵前現出了白狐身份,怕他與旁人揭穿應是不會再來,摘星會仍尚需幾日……

宴塵幾番計較,決定再留在此處兩日,教授喻清淵心法劍訣。

回到洞前,宴塵轉過身看向後方的徒弟,見他離自己十米遠有餘。

他道:“過來。”

喻清淵聽見這兩字,腳步頓了頓,而後走過來,仍舊離他三四米。

宴塵沒再說什麼,隻當他心間怨恨複醒,不願與他多有接觸。

他從乾坤袋中召出霄紅,單指並在其上,從頭滑至劍尾,一道靈光閃過,劍身中那條極細的紅線便被他的靈息暫封。

宴塵將靈劍往喻清淵處一拋,喻清淵下意識接住。

劍身發出一陣輕鳴。

“霄紅暫與你用,落塵拂雪式與摘星踏月式,現在練來我看。”宴塵說完,坐在一處石上。

宴塵竟將這從不離身的本命佩劍給他用……

喻清淵垂首看著劍身,感覺劍柄處仿佛有幾分寒涼,剛才他師尊的手就握在這裡。

宴塵見他片刻未動,涼聲道:“心法忘了?”

他眨了下眼睫,收拾情緒,斂去心間異樣,抬起星眸回望,道:“弟子記得。”

“背來我聽。”

“含章,抱藏,聚月,凝狂,三息雲天雨……七星照威煌。”

本來十分正經的心法,可喻清淵如今自己混亂不已,口中念到雲天雨三字時莫名生出一些不該有的聯想。

“隻是十多個字,怎背的如此不順?”

“……弟子有錯。”

他一時心虛,心間默背凝心訣。

“疾塵,化雨,行脈,衍芳,微風起長鳴,流雲定龍章。下闕心法,記住。”

喻清淵在口中小聲重複了一遍,剛念到疾塵化雨,又是一陣胡思亂想。

宴塵停下不語,示意他起劍。

喻清淵沉下目光,反身刺出一劍,接著便是兩套劍法相繼用出。

“沉肩,平吐內息,靈力順腕部經脈轉彙,靈台清幽,心中無懼,自然劍道在心。”

喻清淵耳中聽他音色清絕,反手向遠處一劍刺出,一道兩三米的劍刃痕跡赫然出現在一塊巨石之上。

喻清淵果然天資過人,這剛一會過去,便連劍刃都能打出來了。

比之照旋境同級之人,隻強不弱。

看來到他練到大成並不會用許多時間,到時將他安頓好了,魔君往事理清,他便可悟道渡劫。

想到此處,宴塵起身,“練到午時。”

他行到洞內,靠著石壁打坐,背脊筆直。

喻清淵見他靠著石壁,不由又想起他被他抵在石壁上時那般情形。

待他回過神,發覺再次想偏,不由動作發沉,心中發狠,手上一陣疾風劍雨,想讓自己清醒清醒。

周圍樹葉被劍氣帶動飄落滿地,天上日光正好,地上人衣衫流風身形颯踏,發絲隨著動作揚起,眉峰含章,星眸俊顏。

天地浩渺,歲月靜好,不過此時。

……

宴塵凝神閉目運轉周天,半個時辰之後突覺袖間一陣發熱,他睜眼,見是乾坤袋在發出一陣藍芒。

而那裡麵突然發光的物品,是在天玄道宗內曲升平將宗主之位傳與他時,交給他的浮雲令。

宴塵將浮雲令拿在掌心,其上淡淡藍光還在微閃,它本身是一塊方形的墨色玉牌,不足掌心大小,正中心金漆雕刻浮雲二字,邊角繪有白色雲紋。

這是天玄道宗曆任宗主所傳之物,曲升平給他之時,並未說過有何特彆之處。

宴塵本以為它隻是發光,卻不想下一息令牌忽然飄起在他眼前,漸漸化成指尖大小的閃光點,於悠然間竄進了宴塵的眉心。

那處一抹細長藍印閃動幾下,又悄然消逝。

而後於睜眼間卻可窺見腦中靈海忽如燦燦繁星銀河,不見邊際一般磅礴不已,繼而其間某一顆星辰突然墜落,散在靈海之下炸成無儘花火。

宴塵周身隨之騰起一陣白色靈光,有一股源源不息的靈力在洶湧間充盈著他的經脈,不多時便讓他升到了結嬰境七重。

到此之後,繁星消失,靈海安寂,仿佛剛剛一切不過是一場幻影。

不過那浮雲令卻並未從他眉心飛出,且宴塵腦中無半分痛楚,也感受不到任何異樣,他試著感悟它所在,卻是如何也不能。

小小一枚令牌,其中卻隱藏浩瀚無儘的靈力在內。

他前身修煉千年,也未曾見過此般之物。

若是將之用在喻清淵身上,他是不是會早日悟道,離開此間……

不過暫時也隻是想想,這般不明所以之物,待他理清其中因由,再用不遲。

外間的喻清淵專注於自己的心緒之中,自是不曾看到浮雲令這一幕。

宴塵靜坐一陣,驀的又記起什麼,隻見他從乾坤袋中取出一粒藥丸。

這是曲升平言說要去雲遊,第二次喚他去時給他的。

‘這是換顏丹,可讓人在一定時間內改變容貌以及暫時消除身上印記,此次下山,若遇煩擾事,服下此藥。老頭子彆無長物,這便當是臨彆贈禮了。’

當時聽了便覺話中有話,此時再想起,更覺其中深意。

難道他所指印記是他肩上雪晶?

莫非曲升平也認為他是上清界少君?且不說他本就不是,曲升平是如何判定的?

……但不論怎樣,總歸是想幫他。

宴塵凝眉,將藥丸吃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4-1014:50:16~2021-04-1214:53: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身病骨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凕心歸墟10瓶;星澤霧凝2瓶;我的昵稱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www.biqu70.cc。m.biqu70.cc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