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涼州此話一出,喻清淵看他一眼,這一眼像是從血裡拎出來的。
這般雜碎,也敢在他麵前口出狂言!幾隻螻蟻,也敢冒認他的名諱!
他心臟欲裂,昏昏欲睡,卻眸中瘋狂,血海成潮,想要做什麼。
葉涼州往前踏步:“此時月光正好,你我幕天席地,你將本王伺候舒服了,本王可以答應你,晚幾天再去找彆人。”他見對麵這美人仙修在月下站著,如鬆似玉,淩霜白雪,什麼也不做便似能勾魂奪魄一般,他從前睡過的人與之一比不如此人一個手指頭。
宴塵眉峰寒涼,握劍的手動了動,喻清淵一把將他拽到身後,用右手背抹了一下嘴邊血,然後掌心向下做了一個握劍的姿勢。
喻清淵之前隻要按照他自身的功法提氣,便會內息紊亂,欲有經脈暴體之感。眼下他不管不顧用出魔君時心法,心臟處痛楚拋之腦後,掌心中現出一柄劍身細長,由赤色靈光幻化成的長劍。這把劍雖是修為幻形所出,但宴塵在劍柄下方看到了兩字劍名。
滌塵。
自從那日修為出現之後,喻清淵在他麵前無論說話做事從未藏著掖著,乾什麼完全是隨心所欲,現下又凝出劍來……
縱使他不知魔君顧千帆所用長劍何名……但那心中猜想大概可以坐實。
喻清淵兩度身死,心仇積壓不破,對宴塵這個師尊恨意與絲縷莫名交加,致使心魔滋生。心魔最是能要人命,它能讓人癲狂如鬼,日夜磨人心緒,喻清淵心魔初生不多時便已到此時這般程度。
他每每心臟撕裂,修為重現,便是複發之像。
今番葉涼州這般言辭,實在是讓他找到了發泄之處。
隻是這個發泄觸發的點,是宴塵。
他之前換了宴塵的仙骨,由於他此身已是經曆過兩塊仙骨,再挖了也是長不出的,喻清淵用了仙修的仙骨,自是不能再修習他往日心法。此刻體內經脈已有爆裂之像,可喻清淵不曾停下,剛剛消失的修為再次複現。
隻是他此時修為複燃不是自現,而是這般強行折損自身之顧,至此經脈承受太重,現下境界大概隻可與葉涼州持平。
雖是如此,仍然使得周遭百裡寒厲,活物折服。
他持赤光靈劍立在宴塵身前,一個抬眸間仿佛掀起漫天血海,音色沉厲寒絕:“睡?”
喻清淵往葉涼州身下看了一眼,目帶嘲諷,嘴角現出一抹載著瘋意的笑來:“你有此能力?”
他手腕動了下,滌塵劍身微晃,未言之意十分明顯。
本座幫你切了。
隻是太過臟汙,怕臟了本座的劍。
男人不能讓人說不行,葉涼州閱人無數,還是個強悍鬼修,哪次不是讓人連連求饒,還沒有哪個宵小敢在他麵前說出這種話。
他雖然生氣,卻不是個衝動脾性,鬼主的位置坐了這麼久,手上自然是有兩把刷子。此人不過照旋境一重修為,卻能爆出出竅境乃至地仙境巔峰的實力,讓他有些探究。
雖是如此,葉涼州卻並未往魔君那處想。
況且這此間幾重來去,他近日經手此事自是比旁人清楚些。
什麼魔君重臨,那不過是誆騙世人的說辭罷了。
是已葉涼州以為喻清淵身上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稀世秘寶來增長修為,不過現下他對秘寶不敢興趣,隻有美人可入他的眼。
葉涼州血眸一抬:“怎麼,你要與本王比?”
怎麼比,是要拿出來量一下長短,還是睡個人看看誰時間長。
葉涼州往宴塵身上看去,不言而喻。
喻清淵當即一劍橫出,直奔他的雙眸。
“眼睛長不全,我幫你剜了!”
接著便是出竅境鬥法,抬手起落間招式,似是能將山海夷為平地。
一陣之後,喻清淵橫劍在前,將左手心往滌塵上一抹,至劍尾處鬆開,霎時赤色靈光激蕩,又往上暴漲幾倍,他連衣袂袖角都被靈火附著,發絲隨著靈流飄蕩,俊顏下威壓端的是讓萬仙臣服。
可他這般耗損太過,氣息紊亂加劇,在體內橫衝直撞,經脈已經不堪重負到了極限。
那嘴邊血流的愈發多了。
兩人戰了一陣,葉涼州本已有不敵之感,不過他此時見喻清淵嘴邊血線愈凶,便猜出他如何,一反之前所想,正要趁此一擊將他斃於掌下。
喻清淵自是不懼他,正要揮劍。
哪知宴塵上前將他一攔,鬆雪之氣入鼻息,猛然間竟是讓他心處傷痛稍緩。
喻清淵見宴塵在自己身前,肩膀瘦弱,卻如一片屏障一般將他護住。
宴塵自是看出他內息竄湧,經脈愈廢,他好不容易給他洗了髓,怎可就此毀了。
他斂目,後睜眼。
隻見兩目突然變得深藍,其中似藏雲月。
這書中世界雖與宴塵原身所處之地道法多數不同,但修到真仙境九重臨到飛升之前,有一處是相同的。
真仙九重已承天地自然大道在心,飛升隻差一分機緣,所以在達此高度之後,會化生出另一雙眼目,世間萬物儘在此間。
就是宴塵此時這般,名為—瓊雲之目。
瓊雲一出,就是雲上仙人見之,也要生出三分懼意。
殺萬人,損一城,傳言不過眨眼之間。
這瓊雲如他肩上那片雪晶一般,與他魂魄一起帶來此身,此刻儘管他隻是結嬰境二重,卻能用之。
宴塵的修為本身便是自帶霜雪,寒冰載風,人也如此一般無二,當前瓊雲一現,百裡結霜,漫天飛雪,片片雪花皆如靈刃刻成,其間所蘊含天道之力讓人隻想跪地俯首。
隻是這瓊雲雖是他自己的,此時卻也隻能隨他此間境界發揮強弱,但境界太低,承受太過,用一次便是傷己之身。
宴塵心知肚明,他此時境界用出此招隻能將葉涼州拖上一時半刻,但也足夠他帶著喻清淵脫身。
葉涼州此刻當真是驚異到了極點,他出竅境修為,自是知曉此刻宴塵眼中的是什麼。
為何如此?
難道此人,隻結嬰境界便得了天道認可!這世間竟有如此驚奇之事!
果然是他看上的人。
美人……看來隻憐他幾日,是不夠了。
葉涼州困在雪刃之中,看著二人飛身遠去,心中想的都是宴塵身上風姿。
“不輕易得到的用起來才更加銷魂蝕骨,早晚有一日,本王讓你在我身下,心甘情願。”他血眸一眯,躲開一片雪刃。
……
宴塵帶著喻清淵脫離了葉涼州,禦空一陣之後,見到了一處山洞。
他二人此時在一處山中腹地,宴塵帶著喻清淵下去,手上靈波一揮,見洞內安全,且不是太大,但容他兩人綽綽有餘。
宴塵此時雙眸已經恢複了原先模樣,他握著喻清淵手臂將他帶到洞中,讓他坐在一處。
喻清淵嘴邊的血還在流,修為雖再次散了,心魔卻一時不熄,宴塵盤膝在他身前,用自身靈力與他壓製。
喻清淵見他專注,眉心微皺,卻嘴邊一絲淡笑看著他的臉,緩聲道:“師尊何故如此費力,不如……讓我死了,豈不更好。”言辭間嘴邊血線滑落衣襟。
宴塵回看他,而後低眉,手上靈流加倍。
見他如此,明知此時不該,喻清淵卻還是故意調侃,“原來師尊舍不得我死。”
宴塵不語。
“我那般對師尊,師尊原來……還是喜歡的。”
宴塵:……
“不知師尊是舍不得弟子身上‘俗物’,還是舍不得弟子……得寸進尺。”
宴塵:……
“師尊若想,我現在也可,吐這點血,做起來更有血性。”
宴塵:……
“就不知師尊喜歡什麼姿勢,是仰麵躺著,還是被我……抵在這石壁之上?”
喻清淵這般說著,言辭露骨,意在見到宴塵麵上羞憤神態,卻依然看到一片涼薄。
宴塵將靈力收回,撤手,漠道:“話太多,聽著煩。”
喻清淵這心魔恐不那麼容易消除,此刻雖然平複下去,但他剛剛查他內息發現其間隱藏暗湧,經脈有些損傷,怕是不能前行,需在此養上幾日。
他正要起身離他遠些,就聽喻清淵又道:“那不說,隻做?”
他拉過宴塵的手,卻隻是放在唇邊,“師尊幫我擦。”
宴塵想要抽手,見他嘴邊血染,想起喻清淵之前擋在他身前兩次,默了一息,後用衣袖將他嘴角血痕擦了。
喻清淵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幫他擦血,眼中一頓,感覺一陣涼意在嘴邊蕩開,他不禁想到宴塵中藥時身上熱意,那是少有的熱度,他平時都是如這般涼的。
他將宴塵手指捉住,往自己唇上擦過。
喻清淵一邊動作,一邊抬眸看他。
宴塵將手指一縮,漠然想道:這人當魔君時就是這般德性?
他也隻是想想,不想去深究,本就與他無關之事,他隻教徒弟便好。
宴塵走到一旁閉目修整,留給他一個側影。
喻清淵見此笑了笑,慢慢的笑得很大聲。
隻是那其中包含太多心緒,五味雜陳。
天地不儘,恨意不絕,山河萬裡,哪裡才是歸處。
沒有歸處,便無情可訴。
又能訴與何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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