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仙骨被剔(1 / 1)

三百雷火,將宴塵這一方天地映襯的似無間地獄。

在這期間,他滿身骨骼被焚碎重鑄,天道之力,即便入世曆劫,也不可能有絲毫放水。

直到最後一道雷火在宴塵身上炸響,餘波激蕩,宴塵仍如開始之時端坐在地。

若是旁人,十之有九,早就生生痛死過去。

他睜開眼,有火光在眸中溢散。

宴塵兩手成訣,掐了一個此間不曾存有的指印,霎時上空與四周殘存的雷火之力分化出精純靈力,直往他身體內湧來。

靈力彙聚時帶起的陣風刮起他發上細帶,刮起他袖角衣袂,那淺藍衣衫與現下周圍特彆的赤色靈力相稱在一起,遠遠看去,竟隱有仙人飛升之意。

半刻之後,外間靈力消儘,宴塵周身一道白光衝天而起,如此一遭之後,已他到結嬰境二重。

等宴塵回到落鳴峰,已是朝霞散儘,天光大亮之時。

腳下剛剛站穩,便有一陣血氣湧入鼻息。

他一眼看見之前他教授喻清淵劍法之處,有一汪血跡鮮紅。

宴塵蹲下身,用指尖沾了點一撚。

……人血。

而從此處開始,有一條似是人被拖過的血痕,很長,一直延伸出了落鳴峰。

他心中一陣思緒翻湧,放出靈識,這峰上此刻除他之外再無一人。

……是喻清淵!

宴塵頃刻間目凜如霜,飛身追著血痕急速而去。

一陣之後,他來到一片深林之中,正是昨日喻清淵被鞭打之地。

且一眼便看見了他。

他此刻正平伸著兩腿坐在地上,垂著頭,有一條細鏈正鎖在他的脖頸之上,另一端與後方的樹乾相連,他兩條手臂後覆,身上被銀色的細絲纏著,即使此處樹木枝繁葉茂,遮擋了大部分光線,可那細絲仍然泛著光。

喻清淵大半邊衣襟已被血液沁透,整個人似乎剛從血池裡撈出來一般。

他左邊領口往外拉來,那左邊鎖骨中端下處出血最多,此刻還在往外流著,且血肉模糊一片,有半縷發絲落在上麵,被血黏住。

宴塵見在喻清淵腿邊的土層之上,有落散的白色粉末。

他眸中結出一片寒冰。

喻清淵被人……剔了仙骨!

一時間,深林中一股滔天殺意彌漫,這股自宴塵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如有實質,甚至離此處遠些的林中走獸都察覺到了,調轉方向逃竄。

喻清淵感覺到了,感覺到了那個人。

他慢慢抬頭,嘴邊流出的血糊滿下顎脖頸,然後,他看見了他的師尊。

與他有殺身之仇的……師尊。

喻清淵雖被剔了仙骨,痛不欲生,但他並沒被這般磨碎了心性,那眼中堅毅未滅。

“……”他動了動唇,卻不曾說出來一個字。

宴塵閃身過來,速度快的留下一道殘線,而離得這樣近,他看見喻清淵不止被剔了仙骨,兩條腿也全都斷了。

他一時驚異非常,下手如此之狠!

宴塵單手並指如風,正要點他身上幾處大穴止血。

正此時,變故突生!

後頸處幾聲破空,宴塵側身一躲,十多道火符擦過他往前飛去,宴塵左手甩出一道靈風,激的此處氣流震動,那火符似被無形屏障阻住,不能前進分毫。他虛虛往後一拽,本已越過他的火符原路往後退來,宴塵單手往後方一甩,火符逆行十多米,在一處炸開,立時就崩斷了幾棵樹。

餘震散儘,那處現出一個防禦罩,其中有一人。

正是萬仞峰峰主陳遠。

防禦罩幾息後消散,麵若三十多歲的陳遠陰沉著臉,出口道:“宴師弟好大的威風,昨日將我打傷不說,還將我那徒弟鞭到重傷,喻清淵明明被打了兩百下,怎的一夜之間全都好了!”他掌心聚力:“竟然吃了赤焰果,還說不是為了還靈草!”

陳遠結出十成修為,掌風使得周遭樹葉刷刷而落,戾氣翻攪而來!

宴塵並沒有一直站著,剛才火符炸開之後,他就迅速點了喻清淵穴道止血,此息正站在其身側,右手握在他左肩之上,與他輸送靈力穩固他生息。

此時眼見陳遠這一掌翻江之力,他腳下未動,與喻清淵渡靈力的右手也沒有撤開,而是直接用左手接下這一掌。

靈波相激直往四圍衝開幾十米,猶如海上浪潮,宴塵一心二用,不見半絲怯意。

他涼著眉峰抬眸,掌心加力。

陳遠昨日敗於他手,且還是在自身境界比之高上三重的情況下,今日十足用了心,抱著一定要將宴塵斃命之想。

而昨日見宴塵對那個小畜生十分上心,知他必會來救,才有此一出。

還靈草隻不過是個借口罷了,隻因陳遠貪欲太過,想要吞了他的落鳴峰,殺了這個讓他十分礙眼的人!

可眼下他已用上十成修為,竟又生出不敵之感,一陣壓力湧來,他隻覺自己的膝蓋被震的一軟。

“……結嬰……結嬰境二重!”

陳遠震驚不已,這怎麼可能,比之昨日不過區區一晚之隔,此人怎能連升破鏡!

修無情道遭受三百雷火之劫,還能讓人提升修為不成!

陳遠麵上幾經變換,見此更是心間發狠,宴塵一刻都留不得。

修真界機緣有限,少一個人他就多出很多機會,且這天玄道宗六峰峰主之位,他是全部非要不可!

陳遠被宴塵擊飛,摔在地上之後大喊一聲:“賀宗主,還不現身!”

他早就安排周全,不管宴塵是如何升到結嬰境的,今日都要留下命來!

宴塵不管還有誰來,收掌之後隻一心為喻清淵保命,他又渡了一陣靈力之後,徒手斷開喻清淵身上銀絲,而後一手掌心凝出一片白霜,捏斷鎖在其脖頸上的細鏈,他將喻清淵一攬,往後一帶,讓他靠在樹乾上坐著。

喻清淵仙骨被剔,雙腿被廢,動彈不得,在宴塵未來之前,他以為自己又要再死一次。

那時他身上的溫度正在流逝,他感覺一切都在變涼。

直到這人來了,渡靈力與他,讓他在無儘湮滅之中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喻清淵眼望身邊人側顏,這人來救他,是如此的不真實。

與前世那個將他至死之人,此刻看來,是如何也不能重疊在一處。

難道這些……也是裝的嗎。

重生不到兩日,喻清淵的心緒便陷入了混沌之中。

“想不到天玄道宗除了曲升平之外,還有結嬰境。”一道男音傳來,宴塵站在喻清淵身前,沉目去看。

來人長相一般,與宴塵年歲相差不大,正極力擺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態。

“朝元宗新任宗主賀遷。”這人一上來就自報家門。

正這時,又有一道聲音傳出,就見青衫破空,迅捷如星,正是蕭辭冰。

“朝元宗的人,怎出現在我天玄道宗之內。”他落在宴塵身邊,身帶一片溫潤與逸絕,有禮卻又分毫不讓。

賀遷抬了抬首,用眼尾看他:“區區天玄道宗,還不是我想來就來!”

宴塵凜目。

書上隻寫到喻清淵之死,且隻提到了天玄道宗宗內幾個人與此界的背景分布,所有篇幅大部分描寫的都是‘他’與喻清淵的愛恨糾葛,顧這之外的人和事宴塵一概不知。

“賀遷……”蕭辭冰皺眉,似在細想,“不是賀老宗主的義子嗎?”

賀遷的神情一瞬變的陰鬱無比:“不要讓我聽見那兩個字!本宗主接替宗主大典,就要辦在你天玄道宗!”

“賀宗主還廢什麼話!今番曲升平等不在宗內,按照之前說好的,你替我殺了宴塵,殺了這裡所有不聽話的人,天玄道宗與你朝元宗合並,你坐得兩宗宗主之位,我掌管天玄道宗六峰!”陳遠急不可待。

蕭辭冰一聽,厲色道:“你竟直呼師父名諱,勾結外人害我宗門!”

陳遠邪笑一聲:“等你下了地獄,再去問吧!”

這句話音未落,就見賀遷一個擺手,他身後瞬間多出千餘麵帶鬼麵之人。

而後更有一陣鎖鏈異響,有一人身載血汙,被兩人從後方壓著上前。

此人看上去二十五六,生了一雙桃花眼,雖是個男子,確是極美的相貌。

美卻不柔。

宴塵看的不是他的臉,而是肩下兩邊被鐵鉤穿透的琵琶骨。

對方抬眼往這處望來,宴塵在此人眼中見到了一種強烈的不甘。

“賀老宗主之子賀歸橋!”蕭辭冰驚道。

宴塵雖對這幾人不熟,卻也從中猜出了一二,這個朝元宗應是出了內亂。

可不管如何,他不想再浪費時間,喻清淵的傷勢等不得。

“殺光他們!”賀遷憤聲道。

帶著鬼麵的千餘人應該是練了某種異功,身法詭譎,他們身上血氣極重,多半是殺了不少人之顧,正一起撲來,手上爪鉤淬毒。

蕭辭冰是成丹境五重,如今宗內峰主隻餘他與宴塵二人,剩餘四峰峰主跟隨他們的師父下山辦事,而眼前這些人宗內普通弟子應付不來。

“師尊,我來了!”

……是蕭辭冰的徒弟,沈涼。

沈涼喊完了自己師父,又喊了宴塵一聲,接著持劍護在喻清淵身邊。

蕭辭冰往前一個躍身,手中罡風旋出,立刻就放倒了七八個,誰料那七八個人倒地之後,又騰身再次撲來。

看來,不是三兩下就能了卻的事。

宴塵來此不過兩日,就遇上一場宗門變故。

而他作為此間一員,不能獨善其身,不僅要將今日喻清淵所受的種種討回來,還要護宗。

他雖修無情道,但不管前身此刻,正邪與否,他手中劍,隻為世間之正。

宴塵祭出霄紅劍,兩招劍式載霜,去勢破天。

前方千餘人身上霎時便都見了血,側頸一道細長劍痕,隻要傷口再往裡深一絲,便能讓這千餘人斃命當場,眼下他們被劍氣困在自身腳下方寸之地,動彈不得,也不敢再動。

蕭辭冰:“……”這就完了?隻用了兩招??師父他老人家是結嬰境五重,最少也得用三十招吧!

沈涼:“……”宴師叔好厲害!!

那被穿透琵琶骨之人:“!!!”

喻清淵:……

他帶著一身滔天痛楚,卻想起了這人教與他的心法與劍式。

宴塵對蕭辭冰道:“交給你。”

蕭辭冰點了點頭,正要將這千餘人縛了再行處置,卻不料那賀遷見此咬牙切齒,大喊了幾聲廢物,口中念了幾字,眼前千餘人便頃刻間化成血沫四散。

……好殘忍的手法!

陳遠喊道:“賀宗主,快出手,殺了宴塵!殺了他!!”

賀遷發出一聲獰笑:“臨清仙君。”

他結嬰境三重,為人十分托大,來此之前知道天玄道宗唯一的一個結嬰境曲升平不在宗內,又不將餘下之人看在眼裡,認為一切不過手到擒來。

直到此時此刻,賀遷還是這麼認為的。

宴塵並未多看他一眼,他一道劍氣甩出,轉身走向陳遠。

賀遷被這道劍氣擊出數米,背朝下狠狠摔落在地,眼中現出不可思議。

他還不曾爬起身,不遠處的賀歸橋見此突然發狠,發出一聲厲嘯,竟將一側琵琶骨內的鐵鉤掰斷一半,霎時鮮血橫流,他不停一下,雙眼發紅往賀遷心口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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