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還想往下說。
我們樂隊的曆史,夢想,都出過哪些歌,遇到過什麼困難。
但我們不拋棄,不放棄。
唐建東到底跟彆人不一樣,很快冷靜下來,冷笑一聲打斷他們:“上我這毛遂自薦來了?”
他甚至頤指氣使地對許燁說:“你小子,幫我把邊上那杯水拿過來。”
許燁端過去。
唐建東喝了幾口。
然後他聲音升高,‘啪’地一下把水杯拍在追上:“我為什麼要簽你們?”
陸延雖然沒少乾這種堵人的事,但對麵畢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輩,氣勢稍弱下去一截:“因為我們……優秀?有前途?”
“……”
他視線掃過幾人:“這個世界上優秀的人多了去了。”
“為什麼不是彆人是你們?”
“你們樂隊有什麼是彆的樂隊做不到的嗎。”
“既然彆的樂隊也可以做的事,我為什麼要找你們做。”
一番話尖酸卻實際。
四個人啞口無言。
唐建東最後用煙鬥指指門,中氣十足地罵:“——他媽的,一幫兔崽子,給老子滾出去!”
陸延行走下城區多年,還是頭一回碰到怎麼帶勁的老前輩。
兩小時後,燒烤攤。
肖珩到的時候他們幾個已經喝了不少酒。
他白天去c大找學生談新項目,大部分是托許燁從係裡找來的,雖然這幫學生缺乏經驗,但雇傭成本相對較低:“我們談談理想和未來。”不談錢。
敲定下之後,新項目正式啟動。
就是燒烤攤上氣氛有點不太對,怎麼看也不像慶功宴。
陸延一隻腳踩在塑料椅邊上,手裡捏著罐酒,不說話。
他臉上妝沒卸。
肖珩直接去拿陸延麵前那罐酒,也沒見這人有什麼反應,於是肖珩轉而問李振:“怎麼了,演出失誤?”
李振搖搖頭:“演出很成功,尤其你邊上那位——還從彆人舞台上搶了不少人過來,對麵舞台那歌手下場時臉都綠了。”
肖珩:“所以他一副想找個地洞往裡鑽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陸延這表情他太熟了。
完全是想跑的前兆。
最好再給他一間廁所,保準能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進去再把自己鎖起來。
肖珩又去捏他後頸。
陸延直接把臉埋進膝蓋裡,低下頭悶悶地說:“我今天帶著他們把音浪唱片經紀人給堵了。”他簡單把堵人經過說一遍。
肖珩想都想得到這個畫麵:“……然後呢。”
“然後滾了。”
“……”
陸延又說:“丟人。”
肖珩正琢磨這種事該怎麼安慰,他男朋友堵人在先,總不能先誇他一句堵得好。
陸延自我恢複力太強,顏麵這種東西隻是偶爾感慨一下,糾結的重點還是:“我怎麼就這樣滾了?操,當時沒反應過來,忘了給他留張名片。”
陸延說著抬起頭,想喝酒,然而手邊那罐還在肖珩手上。
他伸手,搭著肖珩手腕把那罐酒往自己這邊拽:“你人找得怎麼樣了。”
肖珩說:“找差不多了,都是許燁係裡的。”
說到這,肖珩又說:“順便在c大附近聯係了房屋中介,當基地。”
陸延:“也是,那幫學生跑太遠來回不方便。”
陸延說話間借著肖珩的手給自己灌下一口酒。
沒掌握好力道,從邊上撒出來一點。
他正打算自己用指腹抹下去,肖珩卻定定地看著他,趁著李振幾個人不注意忽然湊上來,喉結攢動間說出一句:“彆動。”
陸延這天晚上喝得有點多,音樂節舞台上唱得太瘋,情緒一時沒緩下來,肖珩湊近時他竟控製不住自己也迎上前一點。
兩人離得很近。
肖珩這才注意到他還畫了眼線,眼線沿著眼尾延出去一點兒。
李振他們還在勸酒。
“大炮,你不行啊,這才幾瓶。”
“振哥……”
“喝!閉嘴,許燁也給我喝!男人不會喝酒像什麼話,你這酒量……”
肖珩抬手捏著陸延的下巴,毫不猶豫地覆上去。
李振的話從“酒量”之後便聽不清了。
肖珩替他把溢出來的酒舔乾淨,然後才吻上去,他的吻混著些許酒氣。陸延原先還不覺得自己醉,好像這會兒剛才喝下去的那幾罐酒後勁才猛地湧上來。
天已經黑了。
這段時間溫差大,跟白天不同,晚上氣溫驟降。
燒烤攤上有不少人,嘈雜的聲音在耳邊繞。
肖珩放開他時,陸延眨了眨眼,意猶未儘。
李振沒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他給許燁灌完酒,又給陸延開了一罐:“老陸,彆慫啊,彆喝著喝著又跑。”
陸延接過:“老子怕你?”
李振和陸延拚酒期間,肖珩卻在想那個“音浪經紀人”的事。
肖家之前的產業鏈不光醫療器械一個,其他小產業也在發展,娛樂公司也不是沒開過。
他心裡難免浮現出某個猜測。
音樂節這個事確實過於巧合。這個由音浪唱片讚助舉辦的音樂節請的不是冠軍風暴樂隊、不是樂隊比賽的第二名,而是提前退賽的v團。
v團在比賽期間確實掀起過一陣熱潮,但退賽後熱度明顯下滑。
肖珩想到這,問他:“你覺得網劇片尾曲,還有這次的音樂節,真是樂隊節目找來的?”
陸延沒聽清:“啊?”
肖珩心說大概是自己想多了:“沒什麼。”他把陸延手上的酒順過來,“嘖,你少喝點。”
陸延是真醉了。
李振他們走後,肖珩結賬。
陸延指指街對麵,眯起眼說:“看,星星。”
“……”肖珩說,“那是路燈,傻兒子。”
“星星。”
陸延意外地堅持。
“路燈。”
“路個屁,老子說不是就不是。”
“好,”肖珩順著他說,“星星。”
陸延這才點點頭,繼續跟著他往七區方向走。
他走路有點飄,還喜歡往高處站,肖珩伸手拉他。
陸延走了一段路後其實被風吹得清醒了不少。
他仰頭去看下城區這片夜空,看到滿目繁星,回想起當年在紋身店誤打誤撞地、選了個七,事後才發現這個圖案的寓意倒是跟他那時候的遭遇撞上了。
它被神秘學視為一顆無解的芒星。
除了“強大”、“力量”這些神秘的字眼以外。
也有人說,七芒星之所以無法達成任何目的,因為七芒星是個防護法陣,力量強大到可以抵禦一切惡魔的威脅。
陸延想著,目光從漫天星光中移開,落在肖珩身上。
從樂隊解散,再到直麵“老七”這個身份,甚至是在樂隊節目上退散。
每一件以為走不過的事情,他都走過去了。
包括今天被唐建東拒絕,這位曾經帶過傳奇樂隊的經紀人指著他們厲聲問“憑什麼覺得我會簽你們”的時候,他也沒覺得這是道坎。
不行就接著乾唄。
但是他發現可以抵禦一切威脅的,好像不是手腕上這顆星星。
臨走到車站之際,陸延突然冒出來一句:“你也是。”
肖珩沒聽懂:“什麼?”
“星星。”陸延說。
陸延站在花壇上,迎著風,身上還穿著他的衣服,他穿衣服就沒老老實實扣好過扣子,風從鎖骨處鑽進去。
他抬起手腕,把刺在手腕上那片黑色的星星攤在肖珩麵前。
他說:“可以抵禦一切威脅的強大力量,是你。”
明天是工作日,七區住戶睡得早。
兩人上樓時樓道裡幾乎沒有聲音。
感應燈早壞了,陸延正要掏鑰匙,肖珩比他快一步從他身後伸手順著他褲子口袋往裡摸。
指腹觸到一個鑰匙環。
“是不是瘦了。”
肖珩起了心思,又捏了捏說:“腿細了點。”
他碰的那塊地方太敏感。
“珩哥,”陸延借著殘存的酒意說,“做嗎。”
問出這句話的結果就是陸延第二天摁掉了三個鬨鈴。
差點沒起得來床。
更彆提身上多出來的那片印子。
音樂節過後,恢複到往常生活。
天剛亮,七區就熱鬨起來。
偉哥洗澡臨時發現沒洗發水,扯著嗓子對著窗外喊“救命”。
張小輝把繩子係在籃子上,籃子裡放著一瓶海飛絲試著給他送下去。
“下來點,小輝,再往下點。”
“哎呀,過了過了。”
陸延刷牙的時候差點沒笑得把嘴裡滿口牙膏沫噴出來:“你倆搞什麼呢——”
偉哥順利拿到洗發水後,邊抹邊喊:“你今天什麼安排?”
陸延想了想,回:“今天有個麵試。”
偉哥:“又找新工作啊?你這三百六十行,還有什麼是你沒乾過的嗎延弟?”
陸延歎口氣:“生活不易,多才多藝。”
他們樂隊活動一周算下來其實並不多,完全靠樂隊維持生計還很困難,更何況新單曲“銀色子彈”到現在也就隻出現在舞台上,單曲發售這個月就得提上日程,然而他們還沒湊夠租錄音棚的錢。
肖珩被偉哥一大早幾句救命喊醒,起身繞到陸延背後,下巴抵在他肩上問:“麵試?”
陸延洗把臉說:“前兩天剛找的,奶茶店招聘,就附近小區那兒,工資還成,半天製。”
“……”肖珩對奶茶店這三個字感到意外,“你會做嗎。”
陸延還是那句話:“老子可以會。”
奶茶店店麵不大,是從邊上雜貨店分除開的一個小窗口,陸延個子高,往裡頭一站都快頂到天花板了。
老板娘是個中年婦女,她上下打量陸延幾眼:“有經驗嗎?”
陸延:“賣過切糕,做過甜品。”
老板娘:“為什麼來應聘我們店?”
陸延張口就來:“為了提升廣大人民群眾的幸福感。”
老板娘估計也是頭一次聽到有人把這份工作總結得如此神聖。
她點點頭:“你回去把配料表背熟,明天過來上班。”
陸延學東西快,做什麼都像模像樣,上班不過幾天,往店裡一站愣是有種“奶茶店從業多年”的架勢:“半塘,少冰,打包是吧。”
窗口外邊站著幾位附近的女學生,放學了特意繞路過來。
“嗯,”女學生說,“能多放點珍珠嗎。”
陸延攬客能力也強,他知道自己這張臉有時候還挺招人,但他在這方麵向來處理得乾淨利落,既不疏離也不顯得熱絡,距離適中,他轉身進操作間說:“行。”
等送走客人。
他才閒著沒事倚在收銀台邊上給肖珩發消息:這位帥哥。
-想男朋友了嗎。
肖珩在基地開會,消息回得慢。
這幫學生沒出過社會,更沒見識過社會的毒打,每天被肖珩說得懷疑人生。
在基地乾一天活,抵得上一次學校大考。
不過這幫學生的工作效率確實是越來越高。
陸延撩完也沒指著肖珩秒回,他又退出去,點開工作組分類,打算跟錄音棚預約個時間。
陸延:hi,帕克。
帕克在那頭輸入半天,明顯有些膽戰心驚:hi。
陸延瀟灑地中英文輸入法切換,發出去一句:老子want約time。
帕克:…………
作者有話要說:注:七芒星寓意來源於百度科普。
原句:[西方有人認為,七芒星之所以無法達成任何目的,是因為七芒星是個防護法陣,力量強大到可以抵禦一切惡魔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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