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來說說,照你心裡想的,大膽說。”
看我反應這麼快,把頭似乎很滿意。
我激動說:“把頭!那時候宋朝每年都要向西夏進貢歲幣,以大量錢財來交換西北地區的短暫和平!”
“宋朝有好幾十個錢監!既然每年都要進貢,那肯定會派離西夏最近的錢監造歲幣,所以就選了秦鳳路!”
“嗯,不錯,繼續講。”
我又指著大磨盤,講道:“西夏當時隻有200多萬人口,而宋朝,每年都貢給對方8000多萬枚銅錢!在加上黨項人還有以物換物,不用銅錢的交易習慣,所以在西夏國力強盛的早期,他們根本沒想過鑄造銅錢!”
“到了晚期,西夏人意識到本國貨幣的重要性,所以也開始自己造錢,但沒有好技術,他們自己造出來的貨幣質量差,漏裂多,於是便派了大量工匠,去宋朝學習鑄幣工藝。”
我說幾點冷門知識。
當時,整個北宋,不管哪個皇帝,都是“造幣狂魔”。
北宋南宋加起來十多個皇帝,用了43種年號錢,平均一下,每個皇帝都要用上三個不同的年號國號造錢。
周元,太平,天囍,祥符,熙寧,元豐,元佑,明道,治平,皇宋,聖宋,大觀,崇寧,政和,宣和.....等等等,太多了。
你像“聖宋”“這種年號,純粹是徽宗自己覺得好聽,瞎起的。
還有仁宗自己起了個“皇宋”年號,也純粹是為了無形裝逼。
宋代鑄錢,有母錢翻砂和錢範法兩種方式,前者適合大批量鑄錢,但精度等,後者適合少量鑄錢,但精度更高。
因為黨項人自己鑄的錢奇醜無比,所以就派了匠人,去宋朝學習了一整套錢範鑄錢法。
這個“大磨盤”,我猜想,原本應該是在地處西北的秦鳳路錢監局使用的,算是一整套鑄錢工藝用具之一,被宋朝送給西夏人了。
上頭那些凹槽,是“卡住”錢範,晾曬用的。
因為錢範用來灌銅水,用到一定程度後,就得打開清洗,水洗完了一定得晾乾,如果不晾乾,內部殘留的銅渣鐵渣就會生鏽,影響造出來的錢幣質量。
這時我說:“把頭,我猜想,蒙古人滅了西夏以後,李現帶著部分黨項人跑來了康定這裡,李現知道,如果成立一個新國家,有自己的貨幣很重要,所以就帶了這一整套鑄錢工具。”
“他們當年路過這裡,因為這個晾範石太重,突然從馬車上滾了下來,一幫人嘗試了幾次,都搬不動,李現擔心蒙古人追來,便丟下了這東西,繼續向深山裡行軍了,是不是這樣?”
把頭誇讚我道:“嗯,不錯,你說的和我想的一樣,除了這樣,在沒有任何說法能解釋的通,為什麼西北錢監局的東西,跑到了四川康定這裡來。”
我心頭怦怦跳。
這個發現太重要了,這是遺留下來的直接物證據,證明幾百年前,黨項人曾到訪過這裡。
之前隻有張羊皮圖那東西,現在親眼看到大磨盤,我已經完全相信了夏末帝李現沒死,而是跑到了這裡。
那個讓一眾考古專家魂牽夢繞的“西吳爾王國”,可能真的存在...
這個王國,它在哪裡?
是崩塌後掩埋了地下?還是就屹立在彌藥山最深處,至今無人找到。
這時老福道:“王教授,你們真不愧是專業搞研究的,這個大磨盤我們村裡人幾代人都見過,沒想到它竟然是什麼物晾範石。”
這個重大發現讓把頭精神煥發,把頭微笑說:“福老弟過獎,曆史研究是我們份內工作,這個晾範石太重,回頭我通知隊裡人員過來把它拉走。”
豆芽仔眼神放光,搓了搓手。
老福點頭:“是應該拉到博物館,丟在這裡浪費了,那咱們現在繼續趕路?”
“唉,福老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我們還有一件事情要辦。”
“雲峰你那個東西還在不在?”
我一愣,反應過來了,把頭說的是金屬探測器。
“在啊把頭,在我包裡。”
“拿出來試試,就沿著曬範石周圍找一圈,既然有錢範,就可能有銅錢掉在土裡。”
手持式金屬探測器,還是在洛陽探寶哥賣我的,最後沒找到龍鳳寶劍我就關機了,從包裡翻出來開機,我拿著這東西,繞著大磨盤轉圈。
很快,急促的滴滴滴聲響了。
我立即拿來鏟子挖土,不多時,從土裡挖出來一枚鏽跡斑斑的鐵錢。
用水衝了衝,竟然是一枚南宋寶慶元寶鐵錢小平錢,背有“漢一”,鏽很大,但鐵錢這種品相算可以了。
寶慶元寶小平錢應該隻有鐵錢傳世,比較罕見,能賣3000塊錢,我以為還有,就又順著剛剛出鐵錢的地方向下深挖,結果挖出來了一大堆“白花花的銅錢。”
這一鏟子,最少帶出來大幾十個。
我立即驚呼:“這不會都是銀錢吧!難道都是寶慶元寶銀錢!怎麼這麼白!”
我馬上抓起來一把看,結果觸感很輕,我稍微一用力,這些白白的銅錢,竟然都碎成了好幾半。
“是鉛錢!”
“怎麼這麼多鉛錢!”
在看麵,都是寶慶元寶鉛錢,而且這應該不是普通鉛錢。
我皺眉心想。
現存北宋時期的鉛錢,大概分三個種類,一是官造的行用鉛錢,二是安南造的北宋年號鉛錢,還有最後一種是“冥鉛錢”,也叫“冥錢”,陪葬死人用的,目前隻在南北宋的墓葬發現過。
這三種好區分。
官造鉛錢麵和銅錢鐵錢一樣,書寫筆畫鋼勁有力,大都廣穿肥郭。
安南鉛錢的書寫弱小纖細,筆鋒無力,猛一看像小學生寫的。
冥鉛錢大都比較薄,由於是私鑄,厚度隻有官造的三分之一,錢模糊散亂,基本看不清,我手裡抓到的這一大把就是冥鉛錢。
由於鉛的質地比較軟,我用力一抓就碎了。
奇怪.....
誰丟了這麼多冥鉛錢在這裡?難道是陪葬的?
“把頭,安慶元寶對應的西夏年,是哪一年?”
把頭想了張,開口說:“應該....應該是李現匆忙繼位前的上一代皇帝,西夏獻宗李德旺吧,那是乾定元年。”
我又扭頭問:“福叔,這個大磨盤你們村裡人沒動過?”
老福說:“沒,這太沉了,好幾噸重,誰沒事兒乾去動它,我估計,就這樣一動不動,最少放了好幾百年了,你看這周圍的土,都壓下去成什麼樣了。”
當下,我叫上豆芽仔和我一起挖。
一邊兒皺眉挖土,一邊兒我有所懷疑。
是不是當年....
這大磨盤突然從車上掉下來,不小心把一個活人壓到了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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