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尋和葉燼在山裡住了三天,帶著他四處走了走。
其實青石沒什麼可逛的,四周被連綿的山頭所環繞,封閉又落後。
幾個村落隻剩下一些年邁的老人留守,年輕人和小孩大多都已出走了。與幾年前相比,似乎更加荒涼了。
大家都明白,待在這裡是沒有出路的。
冬日的晴天,陽光雖清冷,卻帶著明亮和暖和。
兩人來到了一所廢棄多年的小學。
葉燼並不陌生,他曾在項飪華家裡看到過照片,也在夢裡見過。
幾年過去,除了更加殘敗,並沒有什麼變化。
灰白色的牆麵上一部分已經倒塌,露出斑駁的磚塊。幾間平房孤零零地立在那裡,周圍雜草叢生,水泥地麵上布滿了裂縫和青苔。
“走慢點,過來我牽著手。”葉燼對著前麵的身影說。
喻尋停下來轉過身,乖乖抬手,等著葉燼來牽。
“快點嘛,又丟不了。”喻尋咕噥了一句。
葉燼攥緊了他微涼的手,沉默著。
回到這裡,心裡那股難以言喻的痛楚在加劇。
他走過生鏽的窗戶,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躲在這裡,悄悄地聽課。
穿過屋簷下的陰影,他又看到了那個混在歡聲笑語中的孤獨孩童,試圖融入那些快樂的氛圍中,卻格格不入。
這裡的每個角落,都充滿了那個幼小可憐的身影。
葉燼的心如同被針紮過,密密匝匝地泛著劇痛,他無法看著喻尋經曆那樣的孤獨和無助。
太痛了。
他猛然間抱緊了那個已經長大的孩子。
喻尋沒有詢問,隻是安安靜靜地回抱住他,過了一會兒,才溫溫糯糯地說:“都過去了……”
風起時是涼的,天地蒼茫。
葉燼把人死死扣在胸前,對著他的耳廓輕聲說道:“這次回去後,以後都不來了好不好?”
喻尋頂著快窒息的風險,也沒掙紮,艱難地擠出幾個字,“聽你的。”
學校真的很小,幾分鐘就走完了整個校園,不用開門,直接從倒塌的牆就能邁出去。
喻尋又帶著葉燼去了另一個村子,那是搬家後的住址。
也就是在這裡,他有了那個並不屬於他的身份。
“左拐直走,前麵有個草垛子。”葉燼牽著人,“走吧。”
他對這地方的熟絡程度惹毛了喻尋。
喻尋跟著他,心中的不滿逐漸湧上心頭,翻舊賬道:“你真討厭,你查我就算了,還偷偷跑來我的老家,你怎麼這麼討厭?”
葉燼好言好語地和他解釋,“那時候你什麼都沒想起來,如果把這些事都告訴你,你會承受不了的。”
“切。”喻尋不吃這套,“的虧是我,換個人都會跟你翻臉。”
“是是是,你最大度了。”葉燼順著話哄道。
喻尋沒再追究,原本也就是嘴上一說,發發脾氣就罷了。
兩人往他曾經的家走去,沿途的小院裡不時傳來羊群的咩咩叫聲,空氣中彌漫著牲畜的氣味。
地上沒一段好路,泥濘摻雜著枯黃的草,踩一腳都能帶起一坨泥。
喻尋的白鞋臟了,他受不了,抬起腳,衝葉燼說:“你賠。”
葉燼二話沒說,掏出一包紙,抽出幾張,抓住他的腳腕,仔仔細細擦了起來。
“回去賠你,現在先湊合一下好不好?”
喻尋翹了翹嘴角,“好哦。”
“冬冬?”一個聲音不知從哪忽地傳來,帶著幾分不確定。
喻尋嘴角的笑容瞬間凝固,整個人仿佛被定格了一般,渾身一僵。
女人披著大衣從一處小院外走過來,手裡還拿著雞飼料,遲疑地問:“……你是冬冬吧?”
喻尋緊繃著,說不清是慌張還是抗拒,他屏著呼吸,聲音乾澀和勉強,“你認錯了。”
“不是嗎……”女人打量著這個帥小夥,的確像又不像。
可當她目光掃過喻尋鼻梁時,確定道:“不對你就是冬冬吧,我記得誰說過徐家那個冬冬,鼻子上有顆什麼美人痣,是福痣,這樣的人聰明,果然考上大學了,雖然……你回來啦,你的病好了嗎——”
“我不是冬冬,我有名字,我叫喻尋。”
說罷,他拉著葉燼頭也不回地走了。
仿佛逃離那段不願回首的過去一般。
直到又拐過一個彎,羊群的聲音漸漸遠去,葉燼才按著他的肩膀停下了腳步。
什麼過去了,都是騙人的。過不去,根本過不去。隻要存在過發生過,就不可能抹除痕跡。
葉燼安撫地拍著他的背,“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他不停地用溫暖的指腹摩挲著喻尋的臉頰和額角,“乖,沒事了。”
喻尋在他頸間發著抖,聲音沙啞又低沉,“我以為我會無所謂的,我以為那些沒辦法影響我了,我真的是這樣想的……”
“你知道嗎,當初周硯給我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居然……居然很高興,隻是我沒有表現出來。”
他抬頭看著葉燼,目光悲切,“我不是徐冬冬,我隻是他的附屬品。”
“從小到大,我都是不被肯定的存在,我是多餘的……”
“聽我說。”葉燼俯首,用力掰過他的肩膀,“看著我,喻尋,不論你叫什麼,有沒有名字,你隻是你自己。”
“你是獨一無二的個體,擁有自己思想和靈魂。你的價值不取決於任何人的認可或否定,你明白嗎?”
喻尋眼底濕潤,怔怔地望著他。
葉燼深吸了一口氣,“聽話,不許再想這些了。”
他的話落,手機突兀地震動了幾聲,他掏出看了一眼,眉頭緊鎖。
是有人進入訓練基地的提示。
————
下一章要好好構思一下,有點不知道怎麼讓尾聲更順暢,今天先一章,晚安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