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然黃昏。
秦昆在因果線的50多天,這裡已經過了50小時。
距離諸神黃昏,最後一天!
幽靈議會臨時據點變成了一片廢墟。
屍體都先後消失了,隻是牆上的血印、地上的殘骸隨處可見。
巴黎城變成了煉獄,一路走來終於到了老窩。
一位流浪漢背著一個卷發青年、腋下夾著一個長袍青年來到這裡時,發現會議室空無一人,目光帶著悲涼。
難道這次浩劫真的……過不去了嗎?
一片空地被清出,長袍青年隻剩下半邊身子能動,另外半邊血肉模糊,是和一個蝠女大戰後變成這幅鬼樣子的。
正是智慧使徒黑茲利特。
“前輩……墨諾提俄斯他……”
“喝了聖水,還剩一口氣,可惜其他人……救不回來了。”流浪騎士西西弗裡疲憊地靠在牆上。
他不僅打退了那蝠女,還帶著重傷的二人躲了兩天。
這兩天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過來的,但他們知道這座城的人死的差不多了。
而且規模龐大的西方驅魔人,目前隻剩下他們幾個老弱病殘,黑茲利特也覺得有些悲涼。
西西弗裡問道:“能聯係到其他人嗎?”
“我……試試吧。”
黑茲利特苦笑,總部都被人鏟平了,也不知道到底誰還會活著。
在大樓裡找到一個類似鍋的秘銀容器,黑茲利特伸手撫在底部,渾身靈力從手心湧出。
“搜尋之海!”
靈力鋪滿鍋底,沒有半點反應。
黑茲利特繼續灌入靈力,靈力沒過三分之一時,終於有了反應。
“是魔麗莎!魔麗莎還沒死!”
望著搜尋之海中亮起的標識,正是自己給魔麗莎打上的烙印。
黑茲利特露出喜色:“魔麗莎如果能回來,我們的傷勢也都有希望恢複了!”
西西弗裡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沒有全軍覆沒就是好消息。
“還能找到彆人嗎?”
黑茲利特繼續灌入靈力。
靈力沒過五分之四處,又一個標識亮起。
“範海辛也活著,隻是離得比較遠!他好像和日本陰陽師在一起。”
黑茲利特說著,一鼓作氣將鐵鍋灌滿,臉上有些虛弱:“再找不到彆人了,前輩,我的搜尋範圍就這麼大……”
西西弗裡一怔:“奧博特、雷蒙小子和古賽安呢?郇山隱修會應該在你的搜尋範圍內吧?”
他問的正是先知、聖騎士長、大祭司仨人。
黑茲利特艱澀道:“搜不到三位大人。”
西西弗裡長長歎了口氣:“那……有沒有東方驅魔人的蹤跡?”
西西弗裡湊過來,一隻手搭在黑茲利特肩上,黑茲利特臉色好看了些,又尋找起來。
“以智慧的名義……分辨!”
刹那間,鍋中如水一樣的靈力池中,泛起許多金色的光點。
“一、二……三!我的搜尋範圍內,有三個東方驅魔人,咦,這個光點怎麼那麼大……”
黑茲利特一怔,光點隻是個人靈力在搜尋之海中的一個映射,根本難以區彆,所以才會打上烙印,而黑茲利特發現,忽然有個很大的光點就在自己的搜尋範圍內,而且在向其他兩個光點靠攏!
西西弗裡看著那光點道:“他們會不會遇到什麼麻煩了?能看看他們身邊有多少怪物嗎?”
黑茲利特苦澀一笑:“我的搜尋之海還沒精深到那種程度,探查不了隱藏的敵人。”
西西弗裡點了點頭:“那我先把魔麗莎帶過來。”
“咦?等等!”
黑茲利特忽然瞪大眼睛,看向鐵鍋內。
西西弗裡愣住:“又怎麼了?”
他湊來一看,魔麗莎的光點附近,竟然有一個血紅色的光點跟著!
“你……剛不是說探查不到那些怪物嗎?”
西西弗裡納悶。
黑茲利特也非常疑惑:“是這樣沒錯,不過那血紅光點……好像……好像……介於怪物和朋友之間???”
黑茲利特也不確定了。
他的搜尋之海明明隻能探測沒有被血腥和煞氣汙染的驅魔人,要探測怪物還得更加精深一層才對,可為什麼偏偏會出現一個特彆的紅色光點跟著魔麗莎?
西西弗裡沒有猶豫:“我還是先去看看,如果沒危險就最好!你記著躲好,我知道你有錫安契約護身,應該能撐到我回來!”
西西弗裡說著,忽然手中出現一個發著金光的十字墓碑,插在地上。
那墓碑籠罩的光包裹了黑茲利特和地上的墨諾提俄斯,似乎在保護他們,然後西西弗裡從窗戶翻了出去。
……
城市的殺戮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魔麗莎麻木地望著一路所見,她赤著腳,長裙破碎,抱臂走在殘破的路上。
天邊,忽然有什麼東西綻開。
仿佛爆炸一樣,魔麗莎看著天空,黃昏更加深沉,空氣也更冷了。
最後一天了。
魔麗莎知道,這座城沒救了。
通訊斷了,電力沒了,死人無數,無論是平民還是宿主,還活著的宿主不是在屠殺剩下的平民,截取他們體內的金光填飽肚子,就是和其他宿主廝殺,搶奪他們的金光。
天空突然陰了下來。
許多晶瑩的絲線落下,那絲線裡的靈力波動攪動著雲朵,一場雨突如其來。
鞋子破了,魔麗莎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找不到朋友們。
她很茫然。
又回憶起前幾天的事,如同噩夢一樣。
但她不知為何,對那個東方道士生不起責怪。
末日來了,她也曾擁有過一個男人,這有些羞恥,但感覺是完整的。
還剩一天就是諸神的黃昏,誰又能改變這一切呢。
現在這座城的宿主那麼多……如果沒人能殺掉他們全部……大家都會死吧?
……
魔麗莎迷茫前行,有一隻眼睛卻在看著她。
巴黎老城區的樓沒有高過50米的,或許是出於對古建築的保護,所以現在站在雨中的人,可能和幾百年前一樣孤獨。
一個樓頂。
一位道士撐著油紙傘。
他偷偷地看著雨幕中魔麗莎的背影。
眼中精光四射,然後又神經質一樣憤怒。
“好有味道的姑娘啊,嘖嘖嘖,我想你肯定很開心有過那樣一段美妙的經曆吧……”
“你想死嗎?!”
“哈哈哈哈,你舍得殺了我?”
“以為我不敢?!”
“來試試,是你自己放我出來的,現在又想怪我,這就是你修的道?”
一張嘴巴,兩個聲音。
道士羞怒,又不敢麵對自己的另一麵。
幾天前他做了一次禽獸不如的事。
他後悔。
可每每想起來,又有些回味。
他知道自己又‘病’了,那個他開始在自己的心間作祟。
於是摸出好久不戴的麵具,重新戴在臉上。
學藝不精,怨得了誰呢。
師父不是說自己太極魔大成了嗎……這又算什麼?!
金發女子拐了彎,消失在視線中,道士還是撐著傘,慢慢回頭。
“跟了我這麼久,不出來打個招呼嗎?”
麵前,一個小姑娘出現。
可愛的小姑娘,隻是長著複眼,而且還有八隻骨爪。
‘紡織者’邪骨齊娜。
“傘鬼,你很糾結?”
邪骨齊娜出現,‘牧魂人’古琉斯也出現。
“我不糾結。”
“不糾結就不會痛苦,不是嗎?”
莫無忌沉默。
二人站在莫無忌旁邊,古琉斯忽然開口道:“我們隻是確定一下你和我們是不是一路人,現在發現,並不是。”
“那你們想怎樣?殺了我?”
莫無忌的傘麵,變成了太極光暈,麵具下的雙瞳裡,也露出血紅的目光。
貪婪,嗜殺,甚至打量著邪骨齊娜時候帶著邪惡。
邪骨齊娜和古琉斯對視一眼,然後道:“不,隻是打個招呼。我們其實準備吃掉那個女人體內的金光,因為看起來會是大補,可是看你的樣子似乎在保護她,我們就不打算動手了。”
邪骨齊娜一躍而下,蛛網結成一個滑翔翼,從房頂離開。
古琉斯也丟出牧魂燈,身體消失鑽入燈中,牧魂燈落地前古琉斯又重新鑽出,穩穩將燈提住。
看著二人消失在雨中,莫無忌深吸一口氣,眼底紅光消退,目光又變得純淨,他眼神猶豫,片刻後還是向魔麗莎消失的方向追去。
……
秦昆進城時天空下起了雨。
手機沒信號,聯係不上韓垚他們,秦昆隻能根據之前的信息搜尋著他們下落。
雨滴漸漸變大,這雨來的正好,寄托了暮神消逝的哀思。說實話秦昆對暮神沒什麼惡感,這老頭一次次讓自己變強,反而很重要,隻是他現在還搞不清暮神的修煉法門是什麼。
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他被大和尚判了‘諸行無常,虛度晨昏’,現在已經變成了天邊的黃昏,也不知道算不算真正的死亡。
秦昆還是沉浸在暮神被曲中人打敗的震撼中,覺得那大和尚很吊。但又忽然想起了一些曾經的事。
“如果彈曲人是高維生物,那麼就真的代表高維生物比低維生物強嗎?”
秦昆想來想去,也給不了答案。
這相當於以自己的實力要鑽入小說漫畫故事裡跟裡麵的角色單挑一樣,每個世界的戰力結構都不一樣。
秦昆想了一會就放棄了,費腦子。
天眼被雨水遮蓋,視線不好,自己依稀看到一個教堂的方向,根據韓垚他們之前的消息,應該是在這附近。
教堂裡,一地的宿主屍體在慢慢消失。
地上還躺著兩個人。
崔鴻鵠、王乾。
二人滿身是血,表情麻木。
他們身後,一個渾身燃燒的宿主出現。
崔鴻鵠扶著牆站起,慘然一笑:“王師兄,還有飄羽符嗎?”
王乾胖臉再沒了往日的精明和笑意,艱難地搖搖頭:“我什麼符都畫不出來了。崔小鳥,胖爺身上還有一遝金剛符,你扒下來跑吧。”
“跑?”
崔鴻鵠慘笑:“能跑到哪去?韓師兄死了,柴師姐、楚師姐、李三旺都死了,我能跑到哪去?”
“去找秦昆!還有最後一天時間,他一定有辦法乾掉這群家夥。”
“秦黑狗若是能抽身的話,早就來了!醒醒吧王師兄。這個坎怕是過不去了!”
崔鴻鵠麵對那位滿身是火的宿主。
很難相信一個宿主能強大到讓他顫抖。
對方身上的靈力波動已經近乎實質。
他那火焰中,是成千上萬的哀嚎。
那是威,一身殺威。
手染無數鮮血才有此般殺威。
那宿主張開手,虛空一握:“離火獄,燼靈。”
一把火焰刀出現在手中。
“癸水獄,審死官。”
“哈哈哈哈,我聽過你,據說官威赫赫,敢同時對三個黃泉宿主開衙審死,沒想到隻是個這麼弱的毛頭小子。”
那宿主忽然膨脹成三米高的火巨人。
“現在,準備好受死了嗎?”
崔鴻鵠望著殘破的教堂,天上有雨落下。
他並不知道自己還在戰鬥的意義是什麼。
這個人太強了。
真的……
打不過了。
死的人太多了。
對手越來越強了。
為什麼還要打。
恍惚間,後腦被人拍了一下。
崔鴻鵠猛然回頭,發現王乾生氣地望著自己。
“大敵當前,胡思亂想什麼?!”
“我……”
“你害怕了。”王乾一針見血。
崔鴻鵠低下頭。
王乾忽然抬手,一耳光抽在崔鴻鵠的臉上。
崔鴻鵠眼中驚愕,不可思議地摸著自己的臉蛋,王乾道:“你叫什麼名字?”
崔鴻鵠並不知道王乾問這個乾什麼,他發現那個宿主正饒有興趣地看著己方兩人,像是看兩個待宰的羔羊。
他低下頭:“我叫崔鴻鵠。”
“你師尊是誰?”
“家師崔無命!”
“你師祖是誰?”
“師祖左近臣!”
“你不配!”
崔鴻鵠一個恍惚,忽然憤怒地拽住王乾衣領,一拳打在王乾臉上:“你說什麼!”
王乾搖搖欲墜,擦著嘴角的血輕蔑地看著他:“我說你不配!”
崔鴻鵠渾身火氣噴湧。
王乾捏著崔鴻鵠的臉頰,將他的腦袋轉向那個宿主。
“我認識的判家中人,目空一切,冷血無情,敢判天下不平之事,敢惹天下難惹之人,縱橫秘門,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左老頭當年連楊慎都不放在眼裡,你連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家夥都畏懼,算什麼判家?!”
“王乾,住口!我知道你想激我,但我們真的打不過了!師父和師祖那是有實力在身,我有什麼?!”
崔鴻鵠揪著王乾衣領,近乎請求他不要再說了。
他不想再聽了。
王乾哈哈一笑:“你不配,就是不配,不配當判家弟子,不配讓韓垚拿命來救你,不配當楚千尋、柴子悅、李崇的師弟。”
“他們的死不是我害的!你不要胡說八道!”
王乾瞪了過去:“你不是自詡很強嗎?你若真的強,他們怎麼會死!”
王乾在說,隻是那位宿主已經聽得不耐煩了。
忽然一刀刺來,王乾雙眼失焦,低頭,胸口是個血糊糊的大洞。
“聒噪!”那宿主輕輕一笑,“我不喜歡那些說廢話的人。”
“王乾!”
崔鴻鵠搖晃著王乾,王乾胖臉抖動,然後咧嘴一笑。
“崔小鳥……胖爺靈力用乾,沒墨了,幫不上你。不過……好歹還有一抹怨血!本來還想激你動手的,現在更省事了……”
王乾背著身子,蘸著血忽然在崔鴻鵠雙臂畫了起來,手速飛快,那血漬滲透崔鴻鵠衣袖,然後王乾最後幾筆畫在了崔鴻鵠臉上。
一具屍體無力倒下,王乾慢慢消失。
崔鴻鵠抬起頭時,對麵宿主忽然皺了皺眉頭。
“一張血色花臉?你這位朋友還真是無聊啊。”
崔鴻鵠感覺麵門燃燒起來,忽然,自己眼前一黑,消失在原地。
同一時間,一個判官袍的青影出現在原地。
他錯愕地拿著毛筆,似乎正在辦公,此刻發現周圍景色一變,不解問道:“剛剛是何人用呼仙符?”
說著又喃喃自語起來:“不對啊……三界宇內五仙那麼多,偏偏呼到一位鬼仙身上,有趣了。”
判官說著抬起頭,看向對麵一個火色巨人:“你又是何人,怎的殺孽這麼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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