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三章,同為一根生,花開時不同(1 / 1)

秦昆把頭再回過來時,發現那人已經坐在了自己的對麵。

那人拿過秦昆的酒就給自己倒上,嘴裡嚼著蠶豆自顧自說道:“算了,不管你是誰,都奈何不了我,我不想跟你產生過節,你走吧。”

瞧你這話說的,像人話嗎。

喝我的酒,吃我的蠶豆,還讓我走。

那我走?

秦昆白了對方一眼:“彆給自己臉上抹金了,什麼鎮運之佛,亂七八糟的,不過我倒是猜出來你是誰了。”

秦昆天眼破障用出,果不其然在對方身上窺得通體紋身。

倒鐘為爵,酒王印!

那邋遢男子紋身如鐘,盛滿美酒,周圍都是佛鬼醉態,七倒八歪,模樣好似一個個犯忌和尚,卻又長著獠牙惡角。

邋遢男子看見秦昆打量,低頭嗤笑:“彆裝了,我的身份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還說不是佛家之人。”

秦昆不滿:“你見過和尚頭發這麼長的?”

“帶發居士又不是沒有。”

“偏見!”

“偏見?”對方看向秦昆,“那你剛剛用來窺我的佛家‘天趣眼’是怎麼回事?”

秦昆覺得解釋不清了,愛咋咋地吧。

“小二,結賬!”

酒都沒了,蠶豆也被對方臟手抓過,秦昆沒了雅興,摸出包裡一直沒用上的銀條,一捏一掰,碎銀放在桌上,揚長而去。

佛敵……宇文克!

走出酒肆,秦昆心中驚詫。

現在的宇文克似乎已經離佛入道,而且和佛門關係極差,甚至還有佛門中人追殺他,秦昆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不過看得出這廝混的挺慘的。

隻是這實力挺硬。

周身靈力波動分毫全無,氣息跟普通人無異,而且他靠近後自己汗毛竟然會炸起,他跟著華天樞打鐵修煉過本能後,身體對危險的判斷非常敏銳,身體似乎能感知到這是個能威脅自己生命的家夥。

好家夥……他才多大?跟自己差不了幾歲吧。

看來這些年顛沛流離,怕是得了莫大造化。

其實秦昆才開始覺得對方會不會是搶奪體質的追殺者,現在覺得不可能。這人對佛門術嗤之以鼻,顯然這條因果線不是他的。

一邊想著,城北的門禁開了,街上官兵奔回,說是小股敵軍化整為零散去,正在追殺,還是讓百姓小心。

秦昆出了城,這次為了避免彆人盤問,直接匿氣而去,那些士兵對一個大活人視而不見,秦昆順利出城,走向月壇山的方向。

隻是身後,那個邋遢男子又追了上來。

“你有完沒完啊大哥……”

秦昆看見對方,格外無語,在三仙海國見到前代兩位陪天狗時,秦昆就看清了這些家夥是什麼貨色,馬永江陰的可以,公孫飛矛狂的要命,就沒一個正常人,麵前這位也是,骨子裡有著憤世嫉俗的喪,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扶餘山當家嘛。

像我一樣多好,性格開朗些,大家坐在一桌臧否天下英雄,豈不美哉?你擱這跟誰喪呢……是你棄佛而去,又不是佛棄你而去,整天幽怨個毛。

受不了這種割裂的痛,繼續出家不就完了。

“你到底是誰?”對方在問。

秦昆不答。

邋遢男子深吸一口氣:“在下宇文克。”

秦昆點點頭。

宇文克撩起前額臟發,輪廓剛毅,棱角分明,若不是臉頰汙濁,應當是個大氣的美男子。

“既然你知道我名字,那也應該知道我是宇文家後人吧?”

廢話……你姓宇文,難不成還是我老秦家後人?

隻是秦昆品味著這個姓,忽然一愣。

在自己看過的連環畫裡,倒是有一個時代側重描寫過這個姓。

“你是皇族?”

宇文克狐疑:“不然呢?”

秦昆眼睛一瞪,好家夥,他從沒往這想過。

宇文克與秦昆並肩:“不過我隻是前朝皇室外族,祖上當年滅佛不殺佛,算得上仁政,還是有不少佛門嫉恨他,後來楊堅篡權,我族人被打壓的差不多了,一些佛門中人也在追殺我們,可笑的是,我從小父母雙亡,在佛寺長大。”

宇文克發現秦昆並不清楚自己真實的背景,今天也不知怎麼的,開口與他一一道來,似乎很相信麵前這個人一樣。

“那……你後來怎麼棄佛而去?”

“師父收養我時,繈褓有我的身份來曆,他知道寺內師伯師叔討厭宇文氏,便隱瞞下來,後來我長大他才告訴了我,隻是某天不幸被師兄發現,告知了主持……”

經曆倒是挺慘的。

一個政變遺孤,受和尚撫養長大,身份泄露,師父被關在思過牢底,自己則被一起長大的同門追殺,想拿他換賞錢。

秦昆發現對方的喪隻是對世道、人情的失望,和對自己沒法改變局麵的無能為力而已。尤其是聽說他有能力救出師父後,思過牢底的師父早就成了一具白骨,他來到那裡時,牆上隻剩血字鋪滿四壁,句句寫著‘佛心無悔,何過之有?’

那時宇文克就覺得,佛是何等殘忍。

“師父乃長安香積寺武僧出身,後來棲身一個小寺廟之中當了香油僧,他要逃出思過牢輕而易舉,但他沒有出去,選擇以死明誌。我恨他們。我也很佛。”

宇文克雙眼一紅,瞪向秦昆:“最虔誠的僧人死了,佛祖無眼!”

秦昆感受到喪戾,沒能說些安慰他的話,隻能從包裡摸出一瓶酒遞了過去。

醉了,人或許好受點。

酒香撲鼻,後世高度酒對於古人來說就是致命的誘惑,秦昆相信宇文克如果不想醉,肯定不會醉,但他沒選擇清醒。

宇文克東倒西歪走在路上,北郊雜草叢生,一隻餓急眼的野豬鑽出想劫道,撲來時被宇文克一把抱入懷裡。

“師父——”

邋遢男子淚眼滂沱,野豬驚恐萬分,求救似的看向秦昆。

秦昆一愣,發現邋遢男子勒的更緊了,野豬口吐白沫,吱哇亂叫。

“師父——彆離開我——”

野豬眼睛一翻,快暈了,秦昆心道:好大的力道。

這特麼隻是純力道啊!

野豬被從後麵抱住,獠牙怎麼也拱不到宇文克,已經放棄了。好在秦昆於心不忍,二指輕輕點在宇文克眉心。

一股安神的靈力波動進入,包裹著他的腦海。

“行了,你師父快被你勒死了。”

宇文克鬆開野豬,路邊一躺,呼呼睡去。

野豬逃過一劫,感激地看向秦昆,哼哼叫了兩聲,秦昆隨意道:“不用謝,滾吧。以後餓急眼彆吃人,否則神仙也保佑不了你。”

他之所以救下這畜生,就是沒感覺對方身上的惡臭,這野豬最多吃了些小動物,所以秦昆願意幫它一次。

野豬甩著尾巴,顛著屁股鑽入林中。

宇文克是死是活秦昆不想管了,這人命大不會死,他現在倒是想知道自己該怎麼從這條因果線出去。

那追殺者到底在哪……

“問問燭宗的人吧,不求他們算的太準,好歹給我指一個方向,我可不想在這鬼地方繼續待著了。”

七星宮。

坐落在月壇山、青竹山中間,一處山陰。

此刻,室內,一位麻衣老漢坐在首座,客座是一個黃臉中年人,一個兩撇胡子的胖道士。

“程師叔,今日您說有紫氣臨門,到底在哪啊,我們等了大半天了……”

兩撇胡子的胖道士喝著茶水,不斷給自己扇著風。

黃臉中年人道:“是啊師叔,要不我們先墊墊……我一天沒吃了……”

麻衣老漢瞪了他們一眼:“空腹迎客,乃承大運,紫氣都不夠你們吃的?”

兩撇胡子的胖道士汗顏一笑:“瞧您說的,紫氣能吃嗎……還是五穀香……”

黃臉中年人卻道:“師叔,莫不是……北派來人?”

兩撇胡子的胖道士拍案而起:“那可不是貴客啊!道爺去北方時候他們用拳腳招呼我,魁山的石老匹夫打爆我一身金剛符,若不是道爺跑得快,人就沒了!”

麻衣老漢撇撇嘴:“區區石讓也讓你驚慌成這樣,成何體統!當年你師父可不怕他,我們不是等北派的人。”

胖道士鬆了口氣:“那是……”

話音剛落,有人敲門。

“來了?”黃臉中年人一笑,準備開門,卻被攔下。

麻衣老漢卻掐著手皺眉:“不應該啊。紫氣伏蟄,此人現在應該在睡覺,而且離我們很近。但不應該臨門啊……”

手指再掐,指尖竟然亮起火苗!

七朵火苗搖曳,麻衣老漢對門口道:“你非我山門之人,卻有山門大運,何以解釋?”

門外那人道:“同為一根生,花開時不同。”

麻衣老漢一驚:“你從何處來?”

“從來處來!”

“來此何意?”

“求卜問路,彆無他意。”

麻衣老漢一笑,朗聲道:“你既然也有紫氣貴運,那我便為你指點迷津。”

“不勝感激,願聞其詳。”

“你因果我算不到,但一條血線自東北方向索你,要問路,往那裡走就是,有你離開的路。”

“感謝前輩,告辭叨擾。”

屋內,兩撇胡子胖道士和黃臉中年人麵麵相覷,聽見人走了,打開門,門口是一壺好酒,沒有其他。

“嘿,懂行的,還有因果賬!”

胖道士嗅了嗅,酒香撲鼻,可惜瓶子太小了:“師叔,剛剛那人是誰啊?”

“天涯旅客,江湖路人。”

“師叔您就不能說點我們能懂的……”

麻衣老漢苦笑摸著鼻子:“怎麼說?老夫都不懂,這一狗兩身是怎麼出現的。”

“一狗兩身?”

“算了,今日貴客已經醒了,你們去備點吃的,有人送了這酒,今日剛好成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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