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皇貴妃病重的消息，很快席卷了整個皇宮，漸漸地也朝宮外蔓延。

景仁宮

盛歡此時正在看書，好似聽到了什麼，她微抬眸，眸光幽幽的看向窗外。

窗外花團錦簇、姹紫嫣紅，幾隻蝴蝶正在群花中飛舞，好不自在。

她把書放下，四阿哥啊……

“主子，安胎藥好了。”正在這時，珠玉端著藥從外麵走了進來。

“嗯。”盛歡頷首，接過。

——

宮外，佟佳府。

佟國維很快就知道自己大女兒快不好了，他臉色凝重，詢問管家:“二小姐的規矩學得如何了？”

管家聽到這話，一懵，不過轉瞬間就明白了佟國維的意思，恭恭敬敬道:“回老爺，二小姐規矩學得很好，嬤嬤都誇了。”

佟國維點頭:“你下去交代了，讓她好好學，彆懈怠了。”

“是。”

管家離開後，佟國維開始思考，大女兒沒了，宮裡就沒有自家人了，他得想想，什麼時候能有那個契機往宮裡送人。

萬歲爺應該能給母家一個麵子。

想到什麼，他眼前一亮，或許，曾經的兒媳那裡可以是個突破口。

若是允禾進宮，熙皇貴妃也是多了一個助力，還能多得到他們佟佳府的支持，想來，熙皇貴妃是不會拒絕的。

這會兒，佟國維選擇性的遺忘了，曾經的兒媳在府裡都受過哪些苦。

他此時開始興衝衝的想辦法，他到底是男子，不方便見熙皇貴妃，這事看來，隻能讓夫人去了，夫人就算不是她婆婆了，但還是她姑母。

——

康熙出了承乾宮時，還有些迷茫，迷茫過後，想到自己答應過的事，就有些心虛，其中，還有被佟皇貴妃臨死之時的威脅和難題給整得心情不悅。

到底不是他心甘情願答應的，他自然不爽，更何況……

男人摩挲著手中的扳指，也不知該如何向盼姝解釋。

如果是彆人，這件事壓根也不需要他解釋，隻需下個旨就成了，後妃難道會怪他會不願？平白得了個皇子她們怎麼可能會不高興。

但是，在對上盼姝時，康熙卻覺得自己這先斬後奏的決定很不好。

“萬歲爺，佟皇貴妃娘娘沒事吧？”

在殿外候著的宜妃見康熙出來了，率先開口，臉上帶著擔憂，她們其實都很好奇，佟皇貴妃和萬歲爺在裡麵，到底說了些什麼。

德妃倒是有幾分猜測，她以前伺候過佟皇貴妃，知道她對後位有多麼執著，應該是和萬歲爺說這事。

畢竟是皇後啊，後宮女人誰不想當皇後。

康熙聞言，道:“佟佳氏需要靜養，你們就先回去吧，不必候著了。”

“是。”

——

景仁宮

大中午的，康熙沐浴後就過來了，隻不過到時，他發現景仁宮裡格外安靜。

他快步走進內室，到了床榻邊，果然，就看到睡得正沉的女子。

“你們主子可喝過藥了？”

盼姝胎像還是有些不穩，這些時日，一直都定時定點在喝藥。

“回萬歲爺，喝過了。”風畫壓低聲音，恭敬道:“主子喝了藥後就犯困，剛睡下沒多久。”

“下去吧。”

人下去後，康熙伸手摸了摸女子的手，女子沒反應，或許，也是習慣了他的觸碰。

他的目光一點點在女子臉上摩挲，唇角噙上了抹笑意，沉重的心緒也不自覺放鬆了下來，可想到什麼，笑意微僵，盼姝會願意撫養四阿哥嗎？

他的目光落到了女子已經隆起的小腹上，伸手輕柔觸碰。

很快，他們就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了。

她若真的撫養了四阿哥，豈不是太累了，可是，君無戲言……

康熙脫鞋，上了榻，最後忍不住抱著人，也跟著睡下了。

到了快未時三刻，盛歡醒了，她醒來時，康熙並未醒，她就這麼看著他。

盛歡心裡甚甚至在想，康熙什麼時候會提出讓她撫養四阿哥的事，他又會怎麼開口？

或許是她看得太久了，男人有所察覺，下一刻睜開了眼睛，淩厲驚人，在看到她時，卻瞬間漫上了笑意。

“盼姝，你什麼時候醒的？”

“好一會兒了。”

她說著，就起身，康熙扶住她:“慢點。”

她也沒客氣，直到坐在了桌邊，她倒了杯水，眉眼淺淡:“萬歲爺今兒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

康熙看著她的澄澈分明的眼睛，一頓，終究說不出口，也罷，以後再說吧，隻道:“想見你了。”

他是真的想見她，還想抱她。

她聞言，睨了他一眼，倒是沒說什麼了。

——

承乾宮，深夜，佟皇貴妃迷迷糊糊的醒來。

“主子，您醒了……”月心看她醒了，隻覺得是回光返照，忍著酸澀，連忙上前，拿著手帕給她擦臉。

佟皇貴妃看著四周:“……竟天黑了嗎？”

月心紅著眼眶:“主子……”

“彆哭了，本宮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四阿哥的事解決了，本宮的遺憾也就少了一件。”

月心聞言，鼻子堵塞:“主子，您明明那麼想當皇後，如今都這樣了，萬歲爺為何就不能……”

佟皇貴妃聞言也有些失落，卻自言自語的肯定道:“本宮一定會是皇後，一定會。”

她不相信萬歲爺看不出她想當皇後，她在宮裡兢兢業業那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她還是他的母族表妹，看在姑姑的麵子上，再加上她都快死了，他會滿足她的。

她今日沒提，何嘗不是有那個自信。

佟皇貴妃等啊等撐了好久，最後活著時也沒等到自己當皇後的那日。

閉眼時，她都在可惜、遺憾。

她終究不甘心啊，不甘心沒活著當過一日皇後。

但她想，死後追封也不錯，最起碼到了地底下，絕不會低了前頭那兩位。

康熙二十八年八月二十一日，佟皇貴妃薨逝，享年三十四歲。

慈安宮

葬禮過後，皇太後詢問康熙:“佟佳氏的諡號這些你擬好了？”

康熙點頭，薄唇微啟:“孝懿皇貴妃。”

皇太後一頓，她還以為佟佳氏會成為皇後呢，不過她也並不關心，皇貴妃位多少人還求不來呢，點頭:“不錯。”

——

時間飛逝，轉眼，距離孝懿皇貴妃逝去已過去了兩個月，時間來到了十月十三日。

四阿哥這邊，他到底失了掌宮權的養母，雖還是皇子阿哥，但待遇一落千丈，至於生母德妃，她好似沒看到四阿哥的處境，或許也是太忙了，把整顆心都撲在了更小的十四阿哥和十二格格身上。

康熙也不可能時時看著四阿哥，他知道，這事不能再拖了。

因此，這晚，他猶豫了好久，還是和盛歡提起了孝懿皇貴妃的臨終遺言和自己答應了的事。

他沉默了會兒，道:“盼姝，老四也大了，雖讓他過來，但也不需你事事儘心，隻逢年過節，讓他過來磕個頭請個安就是了。”

他摩挲著盛歡的肚子，至於玉碟，康熙沒打算改，畢竟日後，他的盼姝會是他的妻子，他的皇後，四阿哥是養子也就夠了，夠護著他了，至於嫡子，就算了。

盛歡表情沒變，眉眼疏冷:“孝懿皇貴妃為何就選了我，四阿哥不是有生母？”

“德妃與孝懿皇貴妃當年鬨出了些事，因此牽扯到了老四。”康熙解釋，想要摸摸她的小手。

盛歡聞言，冷哼一聲，推開了他的手:“萬歲爺既都決定好了，何來問我。”

她雖冷冰冰的，但康熙知道，她是答應了，按她的性子，若是不答應就會直接拒絕。

他的盼姝，就是容易心軟，而他利用了這份心軟，弄得他這會兒更愧疚更難受了。

還好，四阿哥大了，不需要盼姝多費心。

“盼姝，是朕不好，你生氣是應該的，朕保證，絕不會再有下次了。”他拉著她的手。

她不理他，康熙也知道自己理虧:“那朕就替盼姝罰朕，一夜不許閉眼歇息。”

盛歡聞言，終於看了他一眼:“萬歲爺日理萬機，還是不要開這種玩笑了。”

她說完，直接起身，就要往床榻走去。

康熙連忙扶住她，把人扶到了床榻上才放下了憂色。

隻是這回，他沒上床，就站在床榻邊，懺悔。

“盼姝，睡吧。”

女子好似還在生氣，閉上了眼睛，沒多看他。

康熙看著女子的睡顏，卻笑了笑，能對他生氣，說明在盼姝心裡，自己的地位明顯提升了。

真好。

他懊惱，下次絕不能再做這種蠢事了。

子時過半，康熙依舊站在窗邊，他一直沒睡，他也沒做什麼，就是在那乾站著，透過微開了一些的窗戶縫隙看向外麵黑漆漆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