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論天道 問奸佞(1 / 1)

畫醫錦華 千語千夜 2154 字 27天前

“你剛剛說,即便是這雨降了,也不一定就是我蕭錦玉求來,其實你想說的是,今天在此銅雀台上的每一個人都能求來這一場雨,但絕不能是我蕭錦玉,是嗎?”

蕭錦玉驀地厲聲一問。

陸令萱仍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就聽她又將話鋒一轉:“不錯,天降甘霖,絕非我蕭錦玉一人求雨之功,這雨也不是我一人能求來的,但也不是你陸郡君,以及在這裡的每一個人能求來的!

陸郡君既然說雨降乃是天定,那我蕭錦玉今日便要與你論一論這天道!”

一番話頓時引起銅雀台上眾聲嘩然!

陸令萱的眼中終於發生了一絲驚疑不可置信之變化,竟問:“你要與我論天道?”

“是!”

蕭錦玉說著,人已然走向前,麵對著天子以及文武百官,正色道:

“今日我便與諸君以及這鄴城中的百姓來論一論,雨到底因何而降?”

“風、雨、雷、電、日食、月食等天象變化本就是遵循著自然之規律,老子亦曾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世間天地萬物,不停運化、無處不在,八荒六合,歸於原初,又使萬物回歸道,這便是自然!”

“雨、雪何時會降,日食、月食何時會出現,這一切自然規律皆可計算!”

說著,蕭錦玉轉向了陸令萱,以極為揶揄的語氣質問道:“陸郡君將此等自然之道歸於自己的功勞,從而來愚弄天子以及天下百姓,豈非褻瀆天道?”

陸令萱陡然色變,一張戴著偽裝笑容處變不驚慣了的臉此時也變得蒼白。

這時,群臣嘩然出聲,高湛更是不可置信的站起身來!

“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居然說陸郡君在愚弄天子及百姓?”

眾聲質疑中,李謐也站上前來,向天子遠遠施了一禮,語帶誚笑的說道:

“諸君難道還沒有聽清嗎?蘭陵王妃說了,風雨雷電、日食月食等天象變化皆可計算,並不是什麼祈求上天就能求來的,這是自然之規律,而陸郡君竟然利用天下百姓的無知,將此等自然之規律歸於自己的功勞,這豈非是欺騙天子,愚弄百姓?”

就在這時,一直不說話靜觀其變的穆提婆忍不住站了出來,指著李謐喝道:

“什麼天象變化皆可計算,你們這是在蠱惑人心?”

“哈哈哈……要說蠱惑人心這幾個字,我李某覺得,用在陸郡君身上更為合適!”

李謐一邊踱著步,一邊向眾文臣施禮,最後又將目光投向穆提婆:

“我趙郡李家也是世家大族,李家藏書也有十幾萬卷,有關於測算這種天象變化的術數,我李謐便曾有聽祖輩們提起過,你穆提婆不懂天象,那隻能說明是你無知,又怎能以自己的愚昧無知,來詆毀蘭陵王妃蠱惑百姓!”

“你——”

穆提婆氣得咬牙切齒,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母親。

陸令萱依舊一言不發,隻是神情不明,暗藏殺意的看著蕭錦玉、蘭陵王、李謐以及與他一道而來的崔恒。

“若蘭陵王妃真的想蠱惑天子及百姓,她完全可以說這場雨就是她向天求來的雨,也可以如陸郡君一樣,自稱為天降神女!”

“可是她沒有這麼做,就是想要喚醒大家,莫要被陸郡君的虛妄之言所欺騙!”

這時,便連崔恒也向眾臣施禮道:“蘭陵王妃如此,隻能說她才識過人,但她卻從不以才識欺人,甚至淩駕於人,

諸位大臣,難道這樣的一個人還不值得大家去敬佩嗎?”

眾臣皆麵麵相覷,有相顧無言,有麵露慚色。

在一片唏噓聲中,終於有一人站出來說道:“不錯,李侍郎所言甚是,蘭陵王妃不但才識過人,且有大名士之胸襟,不以博才欺壓人,卻更願意惠及他人,確令我輩汗顏!”

李侍郎?

蕭錦玉有些愕然的看向李謐,李謐眨了眨眼,小聲解釋道:“兩日前,李某便去向陛下謀了這個官職,這不散騎常侍著作郎陸乂剛被陛下撤職查辦了麼?我就給頂上了!”

蕭錦玉含笑點了點頭。

這時,那位說話的年輕男子已然走上前來,文質彬彬,頗有名士之風範。

他向蕭錦玉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禮道:“吾乃河東裴氏,裴子野,久聞王妃蕭錦玉之名,王妃蕭錦玉在南地便能讓蘭陵蕭氏開放族學,引天下寒門士子一同進學,這等胸襟便已讓裴某慕之久矣,今日得見,王妃之才能與賢德更令子野心生敬佩!”

“還望王妃受裴某一拜!”

有了裴子野的開頭,緊接著,便有數位文人名士站了出來,紛紛向蕭錦玉施禮。

雖然有些老臣不屑於向女子屈服以表敬意,但也儘皆沉默下來,並無反駁之言。

這時,便連擔任尚書令的趙郡王高睿也站出來說道:“王妃確有大才,也完全可擔任太史令一職!”

高湛不免也有些動容,在群臣的議論聲中,他突地聲音一提,便喚了聲:“陸郡君,你還有何話可說?”

“你的這張字條,朕也看過了,你要作何解釋?”

陸令萱便立刻向天子跪了下來,竟是一本正經的正色道:“陛下,臣承認雨雪天象是可計算,臣也承認是以此來愚弄了百姓,但是陛下,臣要說的是,百姓本就是愚昧的,這天下的百姓,他們不懂什麼天文曆法,也不懂什麼大道小道,他們隻需要大旱之時,天可降雨,洪水來臨之時,可以逃命,有飯可吃,有衣可穿,便已足夠!

這世間,知識本就是無價,若非如此,又怎會有世族幾百年屹立不倒,錦衣玉食,掌控權力,難道你們就不是在利用知識才學淩駕於這些愚昧無能的百姓之上嗎?”

這一番話竟是說得言辭滔滔,明明是強詞奪理,卻又讓人無法反駁。

陸令萱說完,竟是看向天子高湛,以啞語般的口形,說了一句:“陛下,臣也是在幫你鞏固皇權,取得民心啊!”

高湛看明白了她的口語,登時沉默啞口無言。

崔恒臉色大變,他這一生在辯論上也遇勁敵無數,但卻從來沒有遇到過像陸令萱這般詭辯且強詞奪理的,她分明就是在利用天子皇權來震壓人,讓人不敢反抗!

“荒謬,陸郡君怎能將愚弄欺壓百姓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天下百姓為陛下之子民,即便他們愚昧,也當如蘭陵王妃一般告知世人,又怎可如你這般隱瞞欺辱之,你這不僅僅是在愚弄百姓,更是在愚弄天子!”裴子野氣憤的接道。

陸令萱登時眉頭一皺,與此同時,傳來高湛的一聲厲喝:“夠了!今日的祈雨之事到此為止!”

“朕一言九鼎,既然蘭陵王妃祈來了雨,那便賜予太史令一職!”

“明日吏部便給蘭陵王妃頒發任命文書吧!”

他說完,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向了蕭錦玉,甚至他看得十分認真,似將她身上每一部位都儘收眼底。

但他沒有說成全她的一願!

蘭陵王感覺到了他目光的侵蝕,便將蕭錦玉拉到身旁,甚至擋在了身後。

“陛下,臣欲在鄴城辦一場婚禮,無論你和太後同不同意,臣都要讓天下人知道,她蕭錦玉是我高長恭之妻!”

高湛麵露慍色,婁太後卻是歎了口氣。

“長恭,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同不同意,她已是你之婦,你娶她理所應當!祖母早就允了!”

這般傲烈聰慧的女子,又有如此傾國之妹色,絕不能讓她來到高湛的身邊,否則必成禍國之患,就讓她去安了長恭的心也好!

高長恭並不知婁太後心中所想,隻是滿心歡喜的施禮道:“多謝祖母!”

婁太後的目光又轉向了還跪坐在台上一臉麵如死灰的鄭玥,歎息道:“鄭氏阿玥,今日之事,蘭陵王妃已不怪責於你,你便回去吧!

日後你若是看上了哪家的郎君,哀家願為你作主,賜你一樁婚姻!”

鄭玥聽罷,隻是拚命搖頭,嚎嚎大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被鄭道忠歎息著拉出了銅雀台!

“既然祈雨之事已結束,那就都散了吧!”

太後又說了一句,不料卻聽得高長恭一聲截斷:“等等——”

“長恭還有話要說?”婁太後問。

高長恭便單膝跪了下來:“臣之妻今日祈雨,險些被奸人所害,若非長恭身邊的忠義之士拚儘全力相救,阿玉現在還不知道會怎樣……長恭實在忍不下這口氣,若今日此等奸人不能償命以贖罪,長恭將終日難眠,亦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陸令萱的臉色倏然一沉,婁太後亦將目光轉向了高湛,歎道:“陛下,是該給蘭陵王妃一個交待,天子眼皮底下,行此刺殺之事,這將天子的威嚴置於何處?”

高湛神情變了變,便問已然回到此處的高阿那肱:“凶手可有抓到?”

“回陛下,臣……沒有,背後射箭之人來無影去無蹤!”

“你當然會抓不到,因為人本來就是你安排的!”

這時盧煜帶著趙五以及楊誌,並押了一人過來,推到高湛及眾臣麵前。

“此銅雀台本已被禁軍包圍,除了禁軍,無人敢攜帶利刃至此,若非統領禁軍的高阿那肱領軍,誰敢在此放暗箭,刺殺蘭陵王妃?”

“而且這裡各處都有禁軍守衛,難道會不知道鄭玥來到了銅雀台上嗎?”

“高領軍,你說呢?”

盧煜對高阿那肱的連聲指控,頓時引起了四周旁觀者的深思。

而被趙五押著的一人,也被迫抬起了頭。

盧煜向高長恭稟報道:“此人便是適才正對王妃射出一箭的凶手,正好被我等抓獲拿下!”

高湛的目光投了過來,亦有大臣們認出了這張臉。

“此人確實是高領軍的下屬,難道真是高領軍刺殺的蘭陵王妃?”

“高領軍,你與蘭陵王妃有何仇怨,為何要刺殺她?”

“還是說,你是受他人指使?”

一句他人指使,令得高湛的臉色瞬間大變。

要知道原本禁軍由皇帝親自指揮,帶領禁軍的也是皇帝的親信,但北齊的禁軍中有各方鮮卑勢力,他們本就各成派係,各有立場,對皇帝並非十足的忠誠,高湛與高演一起發動“乾明政變”時,便是利用了禁軍中的各成派係及忠誠度不夠,又將當時的禁軍統領高歸彥私下拉為己用,這才輕而易舉的逼宮,與婁太後一起廢黜了高殷!

但自高湛登基後,便一直在改革弊端,將禁軍改為募兵製,並且拋棄了用宗室成員來擔任禁軍統領的做法,便就是為了保證禁軍的絕對忠誠度。

此際聽到高阿那肱竟然未得到他的指令便私自安排人刺殺蘭陵王妃,高湛難免不心生懷疑,怒道:“高阿那肱,誰給你的膽子,竟敢不授朕之詔令,去刺殺蘭陵王妃?

你還聽誰之命令?”

高阿那肱嚇得立刻便雙膝跪了下來:“陛下,臣隻聽陛下之禦令,臣沒有派任何人去刺殺蘭陵王妃,此事與臣不相乾,乃是這魏二個人所為!”

被盧煜押在台中跪著的魏二抬首看了高阿那肱一眼,突地嗚咽出聲,連連在地上磕頭,他一句話也沒說,便直向天子高湛衝了過去。

趙五想將他拉回,未想高湛身邊的一位禁軍衛士瞬間拔刀便將這魏二捅了個對穿!

這突生的變故又讓眾臣驚駭色變!

血濺當場,有很多文官都害怕起來,而今日聚集於此的也多為文官。

高湛也變了臉色,經此變故,他已經不想在這裡呆下去了,便將狠厲又不耐煩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高阿那肱。

“高阿那肱,朕不管此事是不是你所為,那也是你束下不力,自今日起,便撤去你領軍將軍一職,回去閉門思過去吧!”

“今日之事就此作罷!散,都散去!朕倦了,要回南城皇宮!”

“是!陛下!”

“起駕回宮!”

在一聲內侍的尖哨聲中,高湛懶洋洋的坐上鑾轎,便向南城後宮行去,臨走之際,還不忘回頭看了蕭錦玉一眼。

感受到他目光注視的蕭錦玉也不禁暗自握緊了手。

與此同時,高長恭也伸出手來,握緊了她因緊張而蜷起來的拳頭。

“阿玉,彆怕,我們回家吧!”

“好!”

蕭錦玉點頭一笑:沒想到現在還輪到他來安慰她了!

兩人正欲走時,卻看見陸令萱投過來的陰鷙含笑又隱含怒意的目光。

蕭錦玉神色微微一凜,在陸令萱帶著穆提婆欲率眾離去之時,驀地喚了一聲:“陸郡君,請留步,我有話要與你說!”

陸令萱轉過頭來露出好奇的神情。

“你有話,與我說?”

她似覺得這是一件極為好笑的事情。

“是!”

蕭錦玉向她走了過去。

“阿玉……”高長恭擔憂的喚了一聲。

“無事!”

蕭錦玉含笑安撫了一句,便走到了陸令萱麵前。

“陸郡君,我的母親是你害死的嗎?”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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