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為了保護你,所以犧牲了她自己麼?
蕭袁氏的一句話令得蕭錦玉也反思起來:難道原主的母親蕭鸞真的是為了保護她這個女兒而亡?
死的蹊蹺卻又沒有一絲掙紮的痕跡。
見蕭錦玉黯然神傷,蕭顯不免心生痛意。
“阿娘,彆再說了,阿玉亦不知阿姐為何而死……”
蕭袁氏看向了蕭錦玉,神情悲戚之餘又有些迷離,似要透過她去看另一個人。
忽地她捧著臉喃喃自語道:
“懷璧其罪,我的阿鸞,她自小便聰慧過人,三歲之時便有早慧之象,她的祖父也便是昭明太子十分喜歡她,不僅親自教她讀書寫字,而且還賜予了她一枚象征著蕭氏嫡係長女身份的紫玦……”
紫玦?
聽到這裡的蕭錦玉便是一驚,忍不住打斷,“昭明太子?祖父?”
蕭袁氏抬起頭來,點頭。
“是,我們這一支確實是昭明太子嫡係之後,我的夫君便是太子嫡長子蕭歡,阿鸞便是我們的嫡長女,也便是太子的嫡長孫女,那時顯郎以及你的另幾位舅舅都還沒有出生,但太子猶為鐘愛你母親阿鸞,甚至將她視為嫡長孫看待,也是他破例讓你母親之名上族譜,立下字據讓你母親以後有自由嫁娶的權力。
可就在你母親五歲那一年,太子被身邊的小人陷害誣告,差一點因蠟蛾厭禱事件被當時的陛下武帝所殺,幸得宰相徐勉竭力勸諫,陛下才沒有追查此事,但從此卻對太子生了嫌隙,
無論太子做什麼,怎麼做,陛下都不滿意,太子也因陛下的不信任而逐漸失去信心,常鬱鬱寡歡,直到有一日不幸墜入池塘,從此染上惡疾,終至不治而亡。
他死之前,阿鸞便守在他的榻前,他說最遺憾之事是沒有看到阿鸞長大,又放心不下阿鸞,於是便將蕭氏這一支顯支嫡係六分的家產全交到阿鸞的手中,暫由我來保管,這其中包括太子所留下的文學著書《昭明文選》,還有一支親衛隊……”
聽著蕭袁氏的訴說,蕭錦玉也想到了前朝蕭梁的一些往事:昭明太子博學多才又仁厚善良,甚得民心,也不知是否因其太過完美,連其父親蕭衍都心生妒嫉,偏偏就不喜歡這品行無垢的嫡長子,
就連那位過繼而來的長子蕭正德叛逃至魏的罪名,蕭衍都可以大事化小,當沒有發生,
可就僅僅是因為從太子母親墳墓裡挖出了一隻帶有詛咒之意的蠟蛾,便欲對太子嚴懲,哪怕後來在眾臣力諫之下不追究太子之罪,卻也從此疏遠了太子,
實可謂是偏心之極!
昭明太子死後,朝中又進行了一番立儲之爭,蕭衍終是因不喜太子,又以幼主難繼大統為由,廢嫡立庶,冊立皇三子蕭綱為太子,又似乎是為了補償昭明太子,而將其諸子封王,其嫡長子蕭歡便是被封為豫章王,任命為江州刺史。
可奇怪的是,蕭歡在去往江州上任的途中,也莫名的猝亡。
至於怎麼死的,史書也沒有詳細的記載,隻留下四個字:
猝於任上!
原來她之前的猜測都是對的,現在這一支蕭氏果然有太子嫡係子孫,隻不過不是蕭建這一脈,竟然是原主的母親蕭鸞,那蕭顯……
“蕭歡,也便是你的親外祖父,他原本是皇長孫,按製應是皇位繼承人,但終是因太子厭禱之事,而被陛下不喜,他被封了王,又去江州任職,卻又在行途中不幸身染重病而亡,那病症甚至與太子沒有多大區彆……”
說到這裡,蕭袁氏又深深的看了蕭錦玉一眼,繼續道,
“因祖父與父親都是身染惡疾而亡,你的母親才開始研讀醫書,而那個時候她隻有九歲,她很聰明,僅用一年的時間便已能用醫術來救治人了,也便是那時,候景帶兵入建康,四處追殺王謝高門子弟,陛下被圍困在台城,蕭家的王爺們又在互相奪嫡殘殺,
是你的母親帶著我們這一支族人,躲開了候景的亂兵追殺,離開建康,去了靖康,在那裡,阿鸞讓那一支親衛隊僑裝成民,在靖康築建塢堡,以此來護族人周全,
直到陳霸先代梁稱帝,天下初定後,才又帶著族人以及這支親衛隊回到建康……”
聽到這裡的蕭顯心中已經不能用翻江倒海一詞來形容了。
“母親,既然如你所說,阿玉的外祖父,也便是您的夫主是蕭歡,那麼現在這個蕭家的家主,我的父親,他又是誰?”
“他亦不是你的父親,我是在你父親死後,才發現有了你,也正因如此,我一個懷有身孕的婦人,帶著幾個年不足十二歲的孩子,四處逃亡,還要保住蕭氏這一支嫡氏的產業,這是何其的艱難!”
“是你阿姐不顧族人反對,舍棄了一些財物,帶著願意跟隨的人一起逃往靖康的。而這一批跟隨的人當中,就有你的五叔父,也就是你現在的父親蕭建!”
說到這裡,蕭袁氏又十分痛心疾首的埋頭哭了起來。
“說起來,這事都怪我,原本阿鸞是不想回建康的,說是為了族人安危著想,便就留在靖康,做普通的平民百姓也甚好。
可我不想,不想太子嫡係一脈就此隱姓埋名,都說陳國的新主是一位明君,並沒有對蕭氏子孫趕儘殺絕,而且有才能者還可身居高位,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強逼阿鸞帶族人回建康。
但注籍之時,阿鸞因為是女子之身,而且年歲又尚小,不能擔任一族之族長,你五叔父便想出了這一出以庶充嫡,讓我作證,將他記入昭明太子的顯支嫡係,又讓我改嫁與他,名正言順的以夫妻相稱,我也是被他那些甜言蜜語蒙了心,以為他會真的將你們當成自己親生的子嗣來看待,可誰知……
他竟要娶那陳氏的公主,而且還與那位公主早就暗環珠胎,原本他要娶妻納妾我並不反對,在雲隱公主嫁進府前,我也如他所願給他納了好幾房妾室,我隻希望他能遵守諾言,將蕭家這一支嫡係由阿鸞及你的幾位兄長傳承下去,
可是他竟是拿陳氏來當他的靠山,以此來步步吞噬阿鸞手中所掌控的蕭氏資產,以及由她親自訓練出來的部曲私兵!
而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這陳氏更是蛇蠍心腸,不僅害我阿鸞名譽儘毀,還逼使阿鸞交出蕭家資產以及掌控部曲私兵的督印,逼得她遠走北地……
我更沒有想到的是……阿鸞走後,她得到了蕭家所有的一切卻還不知足,竟然……竟然還害我兒子……”
言及此處,已是語聲幽咽,再難說下去。
原來如此!
昭明太子身染重疾,其嫡長子蕭歡在江州上任的路上又身染重疾,甚至之後蕭家的子嗣個個都身染重疾……
怎會如此巧合?
這是有人要將昭明太子嫡係這一支剪除殆儘啊!
聽到此處,蕭顯心中異常難受,幼年之時,他也曾對蕭建有過渴望被關愛的孺慕之情,那時隻覺這位父親對他忽冷忽熱,並不歡喜,直到後來蕭昀出生,才從他臉上看到父親對兒子的那般喜悅之情。
偏心至此,卻原來他真的並非他兒子。
“外祖母,有一點我不明白的是,既然是太子的親衛軍,又是母親一直掌控,為何就僅僅隻認一枚部曲督印,就背叛了身為太子嫡長孫女的母親,而甘願為雲隱公主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