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謐張大了嘴,暗歎:這小子身手好生敏捷!
同樣驚呆了的還有衛娘子和風動!
而讓鳳凰感到意外的是,屋頂上有人留下來的血跡,卻是不見人影,似乎剛才他聽到的一陣打鬥聲根本就沒發生過。
但是素來對聲音有著極敏銳判斷力的他,並不相信自己會聽錯,那麼便是來的刺客已經走了麼?
正思忖間,陡然感覺到一股淩厲劍氣襲來,他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再抬首時,卻見眼前多了一個人,而這個人不是彆人,正是那個身著黑袍下巴留有傷痕戴著半張麵具的男人。
蕭顯的護衛?
“你剛才是不是已經趕走了一名刺客?”鳳凰問。
淩夜手持長劍,那劍已經脫鞘,月光照射之下,劍身泛著寒光,但隱有嫣紅的鮮血從劍上滴落。
“是,我殺了一名刺客,為了不給你們帶來麻煩,那刺客的屍身我已經扔到附近的湖裡去了。”淩夜看向鳳凰,解釋道,“這也是我對那位女郎賜藥之恩的回報!”
是友非敵!
在得到這一結論後,鳳凰這才微微放鬆了緊繃的精神,道了一聲:“多謝!”
淩夜沒有客氣,而是正色道:“這一夜,我都會守在這裡,護你這位女郎與蕭氏顯郎的安全,你回去吧!”
“你可知道,刺客是誰派來?”鳳凰不禁問。
“知道。”淩夜亦毫不避諱的回答,“蕭家主母,雲隱公主!”
“你不怕她?”
聽到這一句,淩夜卻是揚唇笑了起來,道:“我沒有怕過誰,就是連帝王天子,我也刺殺得!”
“那好,再次感謝!”
鳳凰說了一句後,便立時穿瓦而入,不過片刻間,又回到了雅詩閣中。
閣中之人陡見一道人影落下,儘皆嚇了一跳。
見是鳳凰,衛娘子已然忍不住發作:“你這小子,上房揭瓦的本事倒是不小,你將我這雅詩閣拆了個洞,叫我以後還怎麼做生意啊?”
“那瓦片我不是已經給蓋上了嗎?”鳳凰指了指屋頂,說道。
眾人抬頭一看,就見那本來已被拆走的瓦片果然紋絲不動就在那裡,整個屋頂哪裡還能瞧見被破過洞的痕跡。
“挺厲害的啊!你這小子!”衛娘子歎了一聲,忽地眼中一亮,又看向鳳凰道,“小郎君,要不你以後跟著我怎樣?我願意出比你那位小娘子十倍的價錢。”
衛娘子舉起了雙手來誘惑,鳳凰看都沒看,冷哼了一聲。
“你不配,我跟誰不是看錢的。”他道。
“嘿,我還不配了,你不看錢看什麼,你今日還獅子大開口,向我這杏花煙雨樓要了二成的抽成呢!”衛娘子有些不服輸的氣憤。
李謐早已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對了,說到那二成的抽成,我們現在隻需要一千錢就行,其餘的便留在此,我卿哥哥想與你做一筆長期買賣的生意。”
“跟我做生意?”衛娘子嗤了一聲,好笑的說道,“小郎君,你看我這杏花煙雨樓是缺生意的嗎?”
“可你現在也隻做得了這建康城的生意,做不了其他,是也不是?”
衛娘子笑容瞬間一斂,眸光中露出些許詫異。
就聽鳳凰繼續道,“而且即便是在這建康城,你要想將這生意長期做下去,給到官府甚至那些世家的也不少,其實你根本就賺不了多少錢,我說得對嗎?”
衛娘子聞言陡地沉默了下來,肅容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不知道,不過這是我卿哥哥推測的!”
“你卿哥哥?你是說那位小娘子?”衛娘子陡地緊鎖起了眉頭,神情中流露出一絲不可思議,轉而又笑問,“不過,你為什麼要叫她卿哥哥,她不是小娘子嗎?”
“因為……”鳳凰頓了一聲,沉聲道,“總有一些人覬覦她的美貌,就像那蕭八郎君蕭昀一樣,為了避免麻煩,我們隻得僑裝以兄弟相稱。
我卿哥哥名錦玉,字長卿。”
“哦。”衛娘子點頭應了一聲,心中卻好奇更甚了:這小娘子到底生得何般美貌,竟是惹來這麼多的麻煩?
而李謐與崔恒卻是更加心生憐惜起來:從北地到建康,他們也算是一路見證了這小娘子的遭遇,這般堪憐的身世,卻並沒有讓她去躲避世俗的眼光,反而是迎難而上,直到今天為她母親洗清汙名,如此心性又豈是常人能及!
正思忖時,就聽到阿秀的一聲:“愧葉冷淘來了!”
與這聲音一起傳來的還有一陣極為清香撲鼻的香味,這香味聞著不禁令人饑腸轆轆起來!
李謐忍不住瞥了一眼阿秀端來的一隻白瓷碗,就見裡麵盛著的是如翡翠一般碧綠又晶瑩剔透的麵食,其上還有些紅椒點綴,看上去色澤鮮美,很令人有食欲之感。
“這愧葉冷淘就是一碗麵?”李謐不禁問。
阿秀點了點頭,將這一碗麵遞給了鳳凰,由鳳凰端進了廂房之中。
“這小娘子吃東西都與人不一般呐,這麵食怎麼做的?”
李謐問,阿秀也不遮掩的回答:“槐嫩葉搗汁和入麵粉,做成細麵條,煮熟後放入冰水中浸漂,再以熟油澆拌……”
“這麼麻煩啊,那你怎麼這麼快就做好了。”
“我跟了娘子一些時日,學了些許廚藝,雖說技藝不純,倒也勉強使得,因量不多,所以也快!”
“是麼?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改天我也試試!”
正閒聊著,就見那廂房之門再次打開了,卻是鳳凰抱著蕭錦玉疾步走了出來,口中喊著:
“衛娘子,我還需要一間乾淨的臥房,房間要整潔無任何熏香異味,最好是沒有男人睡過!”
衛娘子再次嗤的一聲笑。
“你這小郎君,要求還挺多,行行行,不要男人睡過的,那睡我臥房可行?”
“也不能太遠,就在這附近!”
“好,好,這雅詩閣中也正好有一間房無人睡過,給這小娘子用正好……咦……”話說到這裡,衛娘子腳步猝然一滯,目光落在了正躺在鳳凰懷中的蕭錦玉臉上,這一看,不由得眼中光芒大盛,盛滿震驚和難以置信。
“我的天!這世間當真有如此絕色,我衛綺見過的美人也算不少了,可這小娘子……這也難怪了,難怪蕭昀會使如此下作手段想要得到她,有這般容色,這隻怕是世間男子見了都想要將她弄到手吧!”
衛綺越往後說,但見鳳凰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甚至還特意將蕭錦玉抱得緊了一些,令得她臉朝裡,墨發掩了半邊臉頰,不免又笑道,“小郎君,你不必防著我的,我又不是男人,你怕什麼?”
“閉嘴!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鳳凰不悅的厲聲喝斥道。
“她怎麼了?”
此時的崔恒與李謐也擔憂的走了過來,問。
蕭十娘與風動亦著急的湊過來看。
“是啊!小娘子她怎麼了?我家郎君呢?”風動問。
鳳凰便答道:“你家郎君人還在裡麵,我卿哥哥說,已經治好了,等他醒來,應該就無事了!”
“那小娘子她……”
“她累了,從今日午時,到現在子時,已經快要六七個時辰了,她一直都沒有休息過,難道你們現在還不讓她休息了嗎?”
“小郎君,我不是這個意思,那……你讓小娘子好好休息,我去照顧我家郎君了。”風動有些難為情的說道,轉身便奔進了蕭顯所在的廂房。
鳳凰不再理睬,而是將目光投向衛娘子,示意她帶路。
“好,我這就帶你們去!”
衛綺嬌笑著,已款擺腰肢邁開腳步。
這時,蕭十娘疾步趕上前來:“等等,小郎君,你到底是男孩子,不如由我來照顧她吧!”
鳳凰不悅的看向她。
蕭十娘見他神情怫悅似有慍怒,又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雖然年紀小,但畢竟男女七歲不同席,她……她還是一個小姑子……而且,你也忙了一整天了,不如也去休息一下,由我來照顧她!”
原來是怕有損卿哥哥清譽啊,這一點鳳凰倒是從未想過,從北地顛沛流離至今,多少次性命都難保,兩人便是同睡在一個屋裡也是常有之事,又何曾在意過這些細節,但他也聽說過南人注重貞潔,尤其是世家大族把清譽看得尤為重要,不然姑母也不會落得那般淒涼的結局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鳳凰心中縱使不樂意,也不得不慎重考慮起來。
“你會照顧人嗎?”他忽地問。
一個從小就被彆人伺候的小娘子,會照顧人嗎?
“我——”
沒等蕭十娘說什麼,他又忽地喚道:“阿秀,你和這位蕭十娘一起進來,照顧我卿哥哥吧!”
“是!”
阿秀應道,連忙跟上腳步,隨鳳凰一起進入了長廊另一處不遠的房間。
獨留崔恒與李謐在雅詩閣大廳中,莫名的有些失落悵然,但李謐性情灑脫想得開,很快也找了個地方眯眼睡覺去了。
……
蕭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昏沉的意識中,似乎感覺到有人在喚他的名字,有一種奇怪的藥香沁入鼻間,令得他神魂動蕩,腦海裡好似有一扇封閉了許久的門正漸漸打開。
“父親,阿鸞沒有錯,阿鸞是無心的,是被人陷害的……”
視線漸漸清晰,他似乎又看到了阿姐跪在蕭家伺堂前,蕭家的族長坐在上首,父親正痛心疾首的看著她,而伺堂中的另一側,雲隱公主正噙著一抹笑意意味不明的注視著這一切。
“現在已經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了,阿鸞,父親相信你的為人,也相信你是一個克己守禮的好孩子,可是隻有我們信又有什麼用,那些親眼所見的人是不會信的,陛下也是不會信的!”
“阿鸞,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能有什麼辦法,我們蕭家乃是前朝皇室之後,我們的一言一行都在陛下的監視之中,若是我們不敢知錯認錯,那就是對陳氏皇權的挑釁,我們這一支蕭氏嫡係能在建康城天子腳下存活下來,並得享皇恩,已是不易了!”
“算父親求你了,將我蕭家的掌家之權交出來,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