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樓門口,看熱鬨的人徹底把路給堵死了,且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來的都有意往屍體前湊一下,想看看被殺的人是誰,這些個明顯都是見死人不怕的主,可見都不是頭一回。
有沒有人認出死者不知道,反正沒人說出死者的身份,大概知道的也不會說。
雨還未完全停,細雨靡靡,屋簷路燈下,地上的血水還在緩緩入溝渠,血腥味依然清新。
不知去了哪的掌櫃的回來了,麵對左右鄰舍的詢問,隻說搞不清怎麼回事,要等城中監守人員來處理。
鳳池也回來了,是跟那位掌櫃的一起回來的,此刻並未出現在掌櫃的身邊,她也不敢,因為她已經看到了人群中的那個邋遢老頭。
她也站在了屋頂上,站在了那個枯瘦的青衣漢子身邊,一襲鬥篷,還蒙著麵。
街道兩邊屋頂上,還有些其他人。
忽然,屋頂上的人紛紛回頭向街道一頭看去,隻見一群身著栗殼色衣裳的人聞訊趕來了,熟悉的都知道,那是無亢山弟子的穿著,部分駐守在城內維護秩序的無亢山弟子。
一群人馬身後還跟了兩輛馬車。
“讓開!”
陣陣驅趕聲響起,堵在那頭看熱鬨的人群迅速讓路。
一隊直接衝到安樂樓門口的無亢山弟子迅速清場,把聚在一起的人給清開了,邋遢老頭已被逼得靠牆站。
有無亢山弟子蹲在屍體旁看清死者麵目後,有人麵麵相覷,有人暗暗心驚,有人迅速招呼人控製現場。
暫停的馬車旁出現了一個漢子,迅速溜上了車。
車上坐著邊惟英,還有她左膀右臂的得力助手,也就是之前施展定身符失手後去稟報的那個男子,名叫魏弁。
魏弁見來人立刻低聲問道:“怎樣,人還在嗎?”
上車漢子低聲回道:“我們一直在四周死死盯著,目前暫未發現有溜出來。”
魏弁立刻扭頭看向邊惟英。
散發披肩的邊惟英抬了抬下巴,魏弁立刻敲了敲車窗,馬車繼續向前。
短短一段路後,馬車進到了凶殺現場旁停下,兩名漢子先後鑽出跳車,下車的魏弁手挑車簾,恭迎了邊惟英出來。
邊惟英站在車轅上,居高臨下地掃視著四周,甚至冷眼挑向兩邊屋頂上的人,微微飄蕩的發絲在細雨中一點點染濕。
女人又如何?她一個眼神,立刻有無亢山弟子跳上屋頂,將上麵的人給驅趕了下來。
權力帶給人的滋味,在此刻儘顯。
鳳池和那枯瘦的青衣漢子沒從屋頂下來,他們不在就近,無亢山的人也沒有無限驅趕,稍遠一點的沒管。
街道兩旁的商戶自然是認識邊惟英的,看熱鬨的人群中也有不少認識的。
趴在屋瓦下,從屋簷縫隙中偷窺外界的師春也看到了。
吳斤兩也看到了,但他不認識,微聲嘀咕了句,“這女人誰呀?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不過長的還怪好看的。”
師春微聲回,“邊惟英。”
吳斤兩哦了聲,懂了,之前師春跟他提過,說這女人還挺好的,對比現在高高在上的樣子,覺得師春之前可能是沾了邊惟康的光。
兩人看到邊惟英帶著無亢山的人馬趕到了,都鬆了口氣,估摸著刺客不敢再妄動了。
加之邊惟英之前還陪著師春逛過街,算是有點交情,再有邊惟康的因素,當街殺人的事應該不至於被亂戴帽子了。
不過兩人並未輕舉妄動,流放之地多年的生死經曆令他們還在習慣性暗中觀察,沒有在眼下匆忙跑出去。
眾目睽睽下,邊惟英跳下了車轅,
邊惟英走向安樂樓門口,掌櫃的趕緊過來行禮拜見,“城主,您看這事搞的,怎麼把您也給驚動了。”
邊惟英的目光在門口一側的板凳、酒壇、散落的殘食、兩雙鞋、一隻刀鞘和兩張廢棄的符紙上打量了一下,旋即徐徐問道:“凶手還在客棧裡嗎?”
掌櫃的忙解釋道:“小店可以證明,那兩人並非凶手,是遇襲自衛。”
師春的判斷沒錯,這裡確實是魔道針對無亢山設立的一個便於行事的據點。
如此背景下,這位掌櫃的自然是要幫師春他們說話的,“凶手”的帽子自然不能讓人亂戴。魏弁沉聲道:“城主問凶手還在不在客棧裡,你囉嗦那麼多做甚?”
掌櫃的忙道:“人還在。但小店可以作保,那兩名客人真的是遇襲自衛,他們也嚇到了,其他商戶也能做證的。”
魏弁眉頭一皺,剛要喝斥,邊惟英抬手打住了,她微笑道:“明白,可畢竟是在城裡殺了人,城中監守不可能不聞不問,帶走詢問一番不可避免。掌櫃的放心,若出於自保,又有這麼多人證,問清後就會放了,不會影響你店裡的客人,有勞掌櫃的配合一二,大家早了早自在。”
溫和,客氣,有禮,這份修養讓人感覺舒服。
魏弁嘴角扯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冷意。
之前城主說公然抓人殺人時,他還有些擔心,適當提醒了一下,臨亢城能存在,最重要的就是有穩定人心的規矩,咱們這樣硬來,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對山上也不好交代。
城主卻說,哪有硬來?當街殺人大家都看到了,他們自己被抓後也承認了,殺人償命合情合理,有什麼不好交代的?
然後他便懂了是什麼意思,隻要人死了,凶手有沒有承認,由他們說的算。
外人是不會清楚內幕的,外人隻知有人當街行凶,然後被城內監守處決了,僅此而已。
兩個流放之地出來的雜碎而已,誰會在乎他們的死活?
掌櫃的有些猶豫,其站位視角其實一直保持著麵朝鳳池那邊,以便觀察,有些事情他也做不了主。
鳳池身邊的枯瘦青衣人低聲道:“需要我出手撈人嗎?”
鳳池低聲回道:“不用,您坐鎮此地防的是那老頭,能不暴露儘量不要暴露,為這事輕易出手,反而會弄巧成拙的,會讓人起疑的,反而會搞的不好收場。讓他們先把人帶走審問一下也沒什麼,已經讓人上無亢山報信了,會有咱們的人及時過來乾預的,要不了多久就能讓邊惟英這邊放人。”
既是如此,枯瘦青衣人也就沒再說什麼。
而鳳池也已經揮手打出了一個手勢。
掌櫃的察覺到了。
見他猶猶豫豫,魏弁怒了,沉聲道:“怎麼,是不是城主對你太客氣了,我們帶嫌犯問話還要你同意不成?”
掌櫃的忙擺手,“沒有沒有。”
“行了。”邊惟英又抬手打住,讓他彆吵了,“掌櫃的,我們就不進去打擾你的住客了,你自己去把那兩人喊出來,讓他們跟我們走一趟,把事問清楚就行。”
掌櫃的忙點頭哈腰道:“好好好,這就去請他們出來。”回頭對夥計喝斥道,“還要讓城主等到什麼時候,還不快去?”
“誒,好。”夥計忙應下,跑進了屋內。
細雨中的邊惟英負手身後,燈光下的身段傲挺,略抬頭迎接冰涼雨絲,沒有避雨的意思,眼中略有戲謔意味。
高手?她相信再高的高手也沒理由出來阻止了吧?
見事情搞定,一旁的魏弁也轉移注意力指揮起了現場,抬手指向了死者那邊,連續點了幾下,又揮手往後示意了一下,屍體旁的無亢山弟子立刻將死者的屍體給抬走了,抬往後麵的馬車上。
屋頂瓦下,見證了現場過程的吳斤兩喘了口大氣,往後退著爬,“得了,不用再孫子似的趴這了,走吧,下去吧,跟人家走一趟吧。”
趴那窺探的師春,出於出了事的警惕,總感覺哪有些不對,又說不出哪不對,觀察的目光在下麵能看到的地方到處掃視,忽然,目光一定,瞳孔驟縮。
魏弁指指點點的手引起了他的注意,然後他看到了,也盯上了,魏弁虎口上的那道疤,想起了之前遇襲時馬車裡探出的那隻催發定身符的手,虎口上同樣有塊類似的疤痕。
是巧合嗎?
他終於明白了哪不對勁,是邊惟英!
再看向那傲立的邊惟英,身為城主的邊惟英親自來此處理這事,之前不覺有什麼,還以為是事必親躬的原因,現在這降貴紆尊的情形卻讓他內心裡陡生陣陣寒意。
他想不通,這是為什麼?
也許這隻是讓自己感到不對勁的原因之一,對,還有無亢山人員對那具屍體的反應,似乎有異常!
這也越發讓他有了確認。
聽到吳斤兩的聲音,他突然往後伸手,拽住了後爬的吳斤兩肩頭衣裳。
“怎麼了?”吳斤兩抬頭問,邊問邊爬了回來往下瞅。
師春低聲道:“下去便是自投羅網,是找死,得想辦法脫身了!”
吳斤兩:“幾個意思?”
師春:“我們隻顧惦記著誰會乾這事,卻忘了這裡是無亢山,能使定身符的人多的是。斤兩,事情麻煩了,刺客不是祁家派來的,可能是邊惟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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