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1 / 1)

“找到你了……”白渺彎起眼睛,輕聲喃喃。

她終於找到了沈危雪。

沒有了雲霧的遮掩,沒有了魔氣的阻礙。

就在此時,就在此刻。

就在她的眼前。

沈危雪怔怔地看著她,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意料之外的茫然,這個表情衝淡了遙不可及的神魔感,讓他短暫地跌入凡塵。

“原來是白姑娘。”漫天星輝很快被刺目的佛光抵禦消散,謝聽秋一揮折扇,笑著出聲,“許久未見,白姑娘看著似乎更漂亮了。”

沈危雪立即攥住白渺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身側。

白渺感受到他的溫度,略微安心了點。

雖然冰冷得令人心慌,但不管怎麼樣……他還活著。

青鸞清鳴一聲,振翅飛到二人身後。白渺回握住沈危雪的手,抬頭看向謝聽秋:“你誰?”

謝聽秋笑意不變:“白姑娘,同樣的招數,用多了就沒意思了。”

白渺自然聽出了他話語裡的嘲諷。

她低頭俯瞰下方。昔日繁華的城池此時已經化為人間煉獄,凡人們四散奔逃,屋舍樓閣儘數倒塌,數不清的巨大佛像在滔天的哭嚎聲中源源不斷地吸收生靈,金光大放。

“我早該懷疑你的。”白渺定定地看著謝聽秋。

“你不是一直都在懷疑我麼?”謝聽秋搖了搖折扇,眼含深意,“否則,你又怎會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

沈危雪聞言,眼神瞬間變得森冷。

白渺略一思忖,隨即反應過來:“那日你送給我的吊墜果然有鬼?”

“真是可惜。”謝聽秋遺憾地搖了搖頭,“如果你能將那隻吊墜一直帶在身邊,現在我們就是同一戰線了。”

白渺冷笑:“不是同一戰線,而是為你效力吧。”

“為我效力不好麼?”謝聽秋微微側頭,似乎在認真地感到不解,“我做這些都是為了拯救萬物生靈啊。”

一個殺人無數、為世間帶來無儘災禍的魔道居然敢說自己是在“拯救萬物生靈”?

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荒唐的話了。

沈危雪環緊白渺身體,眸光微暗,萬千劍影如疾風驟雨般襲向謝聽秋。

謝聽秋身形如風,一邊揮扇格擋,一邊在劍影中靈活穿梭:“你們難道不覺得這個世界太不平等了嗎?”

凜冽劍光如影隨形,天光昏暗,狂風呼嘯,他手執折扇,動作迅疾,臉上一派從容。

地麵上的佛像數以萬計,正在源源不斷地吸收凡人的靈氣。愈來愈盛的佛光化為千絲萬縷的金線,細細密密地輻射了整座城池,如同一張龐然交織的大網,最終彙聚到了謝聽秋一人身上。

必須毀掉那些佛像,否則他就會擁有不計其數的力量,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有人生來尊貴,有人生來卑微。有人生來富裕,有人生來窮困。”謝聽秋伸出右手,狂風大作,流線似的金光從他指縫無聲流淌,“同樣是人,為什麼有些人活得就那麼自在,有些人活得就那麼可憐呢?”

白渺緊緊依偎著沈危雪,衣擺紛飛,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因為眾生皆苦。”

“對,眾生皆苦。”謝聽秋聲音幽幽,“可惜,神不渡眾生苦。”

白渺回過味來了:“你想做神?”

謝聽秋笑了笑,張開雙臂,任由狂風將他的衣袖吹得獵獵飛揚:“我現在不就已經是了嗎?”

藐視萬物,掠靈屠命,卻敢自詡神明。

白渺冷冷道:“你還真是不客氣。”

“連漫天神佛都在助我,我為何要客氣?”謝聽秋笑得極為暢快,“倒是你身邊的劍尊,和我相比,他現在反而更接近……”

劍影縱橫,劍光似電,瞬間打斷了他的話語。

“渺渺。”沈危雪輕撫白渺的頭發,對她低聲道,“那盞護靈燈,你帶了嗎?”

白渺重重點頭:“我一直帶在身上。”

“那就好。”他聲音低柔,目光如水,“那些佛像,可以交給你麼?”

白渺一愣,隨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彙聚在此的修士眾多,但隻有劍尊和劍尊的劍,才能斬斷那些虛假的佛像。如今劍就在她手中,所以摧毀佛像的重任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頭上。

白渺自然不會推諉。這是沈危雪對她的信任,是對她的肯定,她隻會心生歡喜,竭力完成。

但她還是不放心:“你不會又想把我支開吧?”

沈危雪輕輕搖頭,神色溫柔得近乎虛幻。

“這次不會了。”

周圍是密集的劍雨,下方是奔逃的凡人。

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知道了。”白渺咬唇,握緊鳴岐,“我會儘快摧毀它們的,你一定要撐住。”

沈危雪垂眸看著她,眼神溫和而安靜。

白渺不再多言,縱身一躍,青鸞隨即清鳴一聲,載著她飛往雲層之下。

沈危雪收回視線,緩緩閉上眼睫。

他抬手掐訣,鬥轉星移,天地之間漸漸蕩開一層水似的波紋。

波紋將天地分隔成上下兩段,上方是重重劍影和森森魔氣,下方是凡人城池和萬千佛像。

佛光凝成的流光金線像是被齊齊割斷,無邊無際的波紋瞬間將金線與謝聽秋隔絕了。謝聽秋身形忽頓,立即抬眸望向沈危雪。

“你做了什麼?”

沈危雪慢慢抬起眼睫,臉色蒼白,唇邊溢出一絲血線。

他的瞳色變得極深,有藤蔓似的黑色魔紋浮現出來,正從他的眼下細細蔓延。

謝聽秋的臉色驟然變得陰沉:“你情願墮魔,也要和我同歸於儘?”

沈危雪沒有回答他,神色幽靜,任由魔紋在眼下迅速擴散。

懸於虛空的重重劍影不再像之前那般清明通透,而像是被魔氣汙染了一樣,漸漸變作無光的漆黑。

劍影爆發出驚人的殺意,威壓如怒海驚濤,幾乎要將這天地吞噬。

謝聽秋終於收起折扇。

他沉沉看著沈危雪,眼中仿佛盤旋著陰冷的風暴,令人如墜冰窟。

“既然如此……”他一步踏出,閉目誦咒,“萬象法門!”

天地仿佛凝滯了一瞬。

白渺正一劍掃蕩眾多佛像,忽然感覺到一陣異樣的寒冷。她倏地抬頭,看到空中多了一道水似的波紋,而波紋之上,滾滾翻湧的魔氣正在瘋狂湧入謝聽秋的身體。

與此同時,無數漆黑森然的劍影分化重疊,向他襲去。

白渺瞬間看到了劍影中央的沈危雪。

他臉上的魔紋……是墮魔的標誌!

白渺瞳孔驟縮,她毫不猶豫,立刻飛往上空,然而水紋卻像無形的屏障一般,將她攔在了虛空之下。

她提起鳴岐,用力擊刺水紋。水紋在她的攻擊下泛起淺淺的漣漪,像沈危雪一樣,溫和平靜,卻又無法撼動。

“給我開,快點給我開啊!”

白渺急得手腳並用,又刺又敲,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然而無論她怎樣努力,屏障都紋絲不動,牢牢地將她隔絕在外。

白渺很快筋疲力儘。她看著屏障上空的沈危雪,突然咬咬牙,運行全身真氣,再次使出墜星訣——

星光墜落,如利刃般刺入屏障,波紋泛開劇烈的漣漪,突然浮現一道細小的口子,白渺抓住時機,迅速穿了過去。

波紋再次閉合,而虛空之上的萬物正在急劇褪色。

謝聽秋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虛空中隻剩下灰白流動的濃霧。漆黑肅殺的劍影穿透其中,劍芒不斷閃爍,如剜肉剔骨,讓灰霧不斷地扭曲掙紮,發出模糊刺耳的尖嘯。

沈危雪靜靜立於狂風之上,衣袍垂平,如同立於靜止的時空中。

他低垂著眼,漆黑的魔紋從眼下蔓延到耳側,一眼望去,宛如蒼白畫卷上肆意揮灑的潑墨。

“快停下……”白渺慌亂地觸摸他臉上的魔紋,指尖微微顫抖,“快點停下!”

“……渺渺。”沈危雪抬起眼睫,幽深的眼眸安靜地凝視著她,“佛像消失了麼?”

“消失了,都消失了……”白渺急得眼淚奪眶而出,“這個到底要怎樣才能停下來啊!”

沈危雪微微彎起唇角:“等我殺了謝聽秋,你就用鳴岐殺了我。”

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為什麼就是不肯聽人話!

白渺拚命搖頭:“我才不會殺你,就算你真的變成魔,就算你徹底失去理智,我也永遠不會殺你!”

“渺渺。”沈危雪的語氣輕而無奈,“我會傷害到你……”

“我不管!”白渺一把抱住他,“我說過了,無論你怎樣傷害我,我都不會在意。”

“我會在意。”沈危雪抬起右手,輕撫她的臉頰,“我不想變成另一個人,變成你恐懼的樣子。”

“不會的……”

白渺抬起臉,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眼底映出他布滿魔紋的麵容。

“你就是你……無論變成什麼樣子,我對你的愛都不會改變。”

她用了“愛”這個字眼。

沈危雪瞳孔微縮,神色由平靜變得怔然,像是一潭死水突然泛起了波瀾。

“……即使我墮入魔道,被欲望吞噬?”

“即使那樣,我也依然愛你。”白渺吸了吸鼻子,聲音極輕,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堅定,“無論你是人是魔,是正是邪,是生是死……”

她凝視著他:“我愛著你的全部。”

她對他的愛意就像他對她的欲望,隨著時間的推移,隻會有增無減,永遠也不會消退。

每一個時刻,每一個瞬間。

沈危雪定定地看著白渺,眸光浮動,安靜地似乎失去言語。

白渺看到他臉上的魔紋正在急劇變淺。

她驚訝道:“發生了什麼?”

沈危雪輕輕歎息:“魔種在消失……”

白渺頓時驚喜出聲:“真的?”

她的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臉上已經浮起驚喜的笑意,看上去又哭又笑,頗為狼狽。

沈危雪眸光低柔,正要抬手擦拭她的淚水,穿刺灰霧的萬千劍影突然變回了澄澈的幽藍色。

下一刻,灰霧突然凝聚成一道修長人形,如同閃電般消失,接著瞬移到沈危雪的身後——

白渺一驚,幾乎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步,錯身擋住沈危雪,同時在心底大聲召喚:“時停!”

一瞬間,狂風驟停,空氣凝固,天地萬物陷入了絕對的靜止。

係統緊張大喊:【隻有兩秒,快!】

白渺的速度比它的叫喊更快。

她握住鳴岐,對準謝聽秋的心口,毫不猶豫,狠狠一劍刺了進去。

長劍穿透他的胸膛,鮮血噴湧而出。

兩秒,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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