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次日清晨,所有酆都百姓終於傳送完畢。
除了酆都,還有許多妖魔分散到了其他地方,修士們連夜趕往各地降妖除魔,人界陷入一片混亂。
“劍尊、醫仙,可以請你們回扶霄宗一趟嗎?”祝隱真人以水鏡傳音,“有些事情……我們需要當麵商議。”
“明白了。”荊翡點點頭。
很快,沈危雪和白渺也回來了。白渺撿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包括但不限於魔兵的殘肢、佛像的手指、歌伎墮魔化的屍體……
荊翡一臉嫌棄:“這都什麼東西?”
“這些都是魔尊的作案工具,好好研究一下,說不定會有什麼意外發現。”白渺收起芥子囊,側頭看向沈危雪,“師祖也是這麼說的。”
隻要提到沈危雪,她的表情就會變得柔軟,眼眸清澈而泛光,整個人散發著動人的光彩。
沈危雪聞言垂眸,對她淺淺微笑。
雖然他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病弱之感已經消退得差不多了,看起來似乎在逐漸好轉。
荊翡扯了下嘴角:“是是是,知道你們感情好了。剛才我也幫你說話了,怎麼不見你討好我呢?”
白渺對他的發言見怪不怪:“你要我怎麼討好你?”
荊翡戲謔地笑了笑,正要說些什麼,突然對上沈危雪的目光,又生生憋了下去。
雖然他喜歡開玩笑,但隻要一想到沈危雪現在的狀況,頓時便失去了開玩笑的心情。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告訴白渺,沈危雪並沒有看上去這麼好。
黑暗麵對他的反噬已經深入到了無法清除的程度。即使他壓抑得很好,但這也是虛假的表象罷了。
現在的沈危雪,每時每刻,都在承受痛苦。
這樣下去,最後會發生什麼,他們誰都不知道。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痛苦會一直糾纏著他,直到他毀滅的那一刻。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對白渺產生了愛欲。
如果白渺知道了這個真相……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荊翡沉默幾秒,終是沒有多說什麼。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你還是好好陪著你的好師祖吧。”
白渺一愣,小聲嘀咕:“不用你說我也會的。”
荊翡抬起視線,和沈危雪無聲對視。
沈危雪的眼眸平靜而清寂。霽色空明,映在他眼底,像一捧融化的汙雪。
“……罷了。”荊翡搖了搖頭,“說正事。祝隱真人讓我們回扶霄宗一趟,有要事商談。”
沈危雪微微頷首:“渺渺也一起走吧。”
白渺驚訝道:“你們開會,我也能參與嗎?”
“想什麼呢,你當然不能。”荊翡沒好氣道,“是讓你跟著一起回扶霄宗,你個小傻子。”
“……哦。”白渺撇撇嘴。
還以為她也能參加高層開會呢。
沈危雪靜靜看著她,突然開口:“你想參與嗎?”
白渺一聽,連忙搖頭。
“我不想,你們去開會就好,我會在棲寒峰等你們的……”
“……好。”
沈危雪摸摸她的頭發,沒有多說什麼。
和其他人交待完後,白渺一行人返回扶霄宗。
除了他們,柳韶和程意也回去了,柳韶是因為掌門有事找他,程意則是因為身上的丹藥用光了。
扶霄宗,群山綿延,天光昏沉。
回到棲寒峰,還未落地,沈危雪和荊翡便又一同去了上清峰,留下白渺一個人待在竹樓裡,默默等著他們回來。
竹樓裡空了幾日,許多陳設上都落了一層浮灰。白渺閒著沒事,將竹樓裡打掃了一遍,又給花架上的花花草草澆了點水,做完這些,她想起外麵的錦鯉和青鸞這些天也沒有人喂,於是又走出了竹樓。
棲寒峰上暮色沉沉,許是魔氣加重的緣故,天色暗得也比往日要早一些。
白渺站在竹樓外的小溪邊,對著天空呼喚:“青鸞——”
薄霧中響起青鸞的回應,過了許久,青鸞才揮動著翅膀飛了過來。
它落到白渺麵前,低低地叫了一聲,看上去沒什麼精神。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白渺總覺得青鸞看上去很是低靡。
她摸摸青鸞的羽毛,擔憂地問:“怎麼啦?是不是生病了?”
青鸞搖搖腦袋,依然無精打采的。
白渺想了想:“我去找點好吃的給你。”
說著,她進入竹樓,熟門熟路地走向櫥櫃後的小廚房。
雖然她和沈危雪幾日沒回來,但廚房裡應該還是有存糧的吧……
白渺從桌案旁走過,餘光不經意地輕掠,看到了整齊擺放在桌案上的字畫。
字畫……
鬼使神差地,她想起在傅城客棧的那個夢境。
夢境裡,少年沈危雪曾經對她說過,想讓她看看那幅畫。
後來她從夢境裡脫離出來了,到最後也沒有看到那幅畫。
可是現在,她又回到了這裡。
而且沈危雪也不在……
白渺心跳如擂鼓,一種莫名的緊張感占據了她的心神。
她知道這樣做不好……但她是真的很想看到那幅畫。就算會被訓斥也沒有關係,她的好奇心已經被吊起來了,無論如何,她今天都要找到那幅畫!
白渺下定決心,立即便開始行動起來。
她先在樓下兩張桌案上的字畫都翻了一遍,翻完案上的,又去書架上找。確定書架上也沒有之後,她便上了閣樓,先左右巡視一圈,然後偷偷摸摸地進了沈危雪的臥房。
沈危雪的臥房非常整潔,任何擺設都是一目了然,白渺轉了一圈,彆說是畫了,連一張白紙都沒看到。她甚至不死心地在牆上摸索許久,試圖找出暗道之類的機關——
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奇怪,到底藏哪兒去了?”白渺走出臥房,鬱悶地自言自語,“總不至於已經扔了吧……”
她一邊鬱悶,一邊走進客房。
這是之前她住的房間,這麼多年,也隻有她住過。
她推門進入,房間裡的陳設還是熟悉的樣子,窗台擺了一盆盛放的常夜花,芬芳幽香,讓她想起了那些安眠的夜晚。
如果能夠早點知道自己對沈危雪的心意……那她那個時候,一定不會那麼積極地搬出去吧。
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住進這個房間了。
白渺心情複雜,慢慢走到榻邊坐下。她懷念地撫摸一塵不染的床褥,指尖不經意伸到枕頭下麵,突然碰到了一點不同的質感。
“嗯?”
這個觸感……怎麼這麼像卷起來的畫軸?
白渺精神一振,立即掀開枕頭。
果不其然,這下麵藏了一卷畫軸。
找到了!
白渺怎麼也沒想到,沈危雪居然會將這幅畫藏在這個房間裡。她迅速打開畫軸,墨香味撲鼻而來,其上的畫像也隨之映入眼簾——
畫上是一名低首垂眸的少女。少女身披墨色大氅,眉眼熟悉,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了少女的纖柔動人。
白渺怔住了。
她一直以為,沈危雪之所以不給她看這幅畫,是因為他畫的是彆人,是不能被發現的心悅之人。
原來,畫上的人,竟然是她麼?
【看來他動心的時間,比你還要早啊。】係統不冷不熱地出聲。
白渺沒有搭話。
她愣愣地看著這幅畫,心頭思緒翻湧,似驚濤駭浪,難以平靜。
她一直以為,沈危雪是在欲念蘇醒後,才對她產生了不清不楚的感情。
但如果,
如果在這幅畫之前,他就已經對她有了特殊的感覺……
【想這些都沒有意義。】係統冷靜地說,【就算你們兩情相悅,也不可能在一起,你又何必折磨自己?】
“我不管。”白渺心跳加速,一種緊張又雀躍的情緒在她的心口盤旋,她眼眸晶亮,一口打斷係統,“我要等他回來,我要當麵問他!”
她拿著畫,頭也不抬地跑下樓,腳步飛快,忽然迎麵撞上一個人。
“你要去哪兒?”頭頂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冷淡而嚴厲,幾乎沒有起伏。
白渺抬起頭,驚訝地看向來人:“你怎麼來了?”
站在她麵前的,正是本該留在傅城的宋清淮。
宋清淮眼神複雜:“是掌門真人讓我回來的。”
白渺不解:“掌門在上清峰,你來這兒乾什麼?”
“我有事找師尊。”
宋清淮似乎不願與她多說,正要走進去,目光一掃,忽然瞥到她手裡的那幅畫。
“這是什麼?”
白渺暗道不好,連忙將畫藏到背後。
“沒什麼,我自己無聊畫著玩的。”
宋清淮狐疑地看著她:“給我看看。”
白渺搖頭:“畫得不好,還是彆看了。”
宋清淮加重語氣:“給我看看。”
白渺:“不給。”
宋清淮見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白渺掙脫不得,宋清淮動作強硬,直接將畫從她手裡抽了出去。
他打開畫卷,看清畫上的少女後,臉色頓時變得很複雜。
有些震驚,有些尷尬,還有些撞破秘密的凝重。
“白渺……”他忍不住開口,“這是師尊畫的,對嗎?”
白渺知道這幅畫的筆觸太明顯了,一般的借口根本掩飾不了。但她並不想讓宋清淮知道她和沈危雪現在的關係,所以她決定死不承認。
“你腦子迷糊了吧,師尊怎麼可能畫這個?”她眼疾手快,一把從宋清淮的手裡奪回畫卷,迅速卷好藏到身後,“這是我自己畫著玩的,你愛信不信。”
“你以為這種謊話能騙過我?”宋清淮冷冷地看著她,“昨日在傅城客棧,我就覺得不對勁。你現在最好老實告訴我,你和師尊之間……”
話音未落,竹樓外突然響起青鸞的叫聲。
宋清淮一頓,轉身向外望去。白渺趁機將畫卷塞到桌案下麵,然後拍拍手,循著宋清淮的目光一起往外看——
是沈危雪回來了。
藹藹暮光中,他的神情蒼白而倦怠,眼睫低垂,在臉上投下幽微的陰翳。
“師尊。”宋清淮立即恭敬行禮。
“……清淮?”沈危雪聞聲抬眸,微微蹙眉,“你怎麼在這裡?”
宋清淮看了白渺一眼,神色認真而嚴峻。
“有件事,我想和您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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