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這個生存物資匱乏的地方,葉嘉已經許久沒有化過妝。說實話,收到口脂葉嘉的心中是有幾分震動的。抬眸盯著周憬琛看了許久,葉嘉到底沒忍住彎了眼角笑起來。周憬琛看她眉眼彎彎的樣子也笑了,頭一回送女子此等私密物品,他其實也有些赧然。
但運氣不錯,嘉娘喜歡。
“嘉娘,過來試試這件衣裳。”餘氏大冷天的除了教小孩兒識字就是在縫衣裳。如今家中許多家務不必她親自上手去做,自然就空出了許多時辰忙活彆的。她笸籮裡頭那件衣裳從天還沒冷的時候就在做,可算是縫出來了,“這個色兒定然很襯你,快點過來。”
葉嘉應了一聲,將木盒口脂塞到懷裡。忽然伸手揪著周憬琛的衣領扯到自個兒跟前,猝不及防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這個色兒很好看。”
而後不待他反應過來,她轉身就走。
周憬琛僵硬地在地上愣了半晌,抬手撫了撫嘴唇,沒忍住麵頰泛起了薄紅。抬眸對上不知何時立在窗邊衝著他笑的母親,周憬琛拍了拍衣擺站起身,一聲不吭地回了屋。
葉嘉到了餘氏的屋裡,餘氏拿出一套茜紅色的襖裙,笑眯眯地往葉嘉的身上比劃。這色澤是餘氏挑遍了鎮上的布莊和繡坊才找到的,豔而不俗,又透著幾分活潑。餘氏的審美從來都是十分高級的,她曉得葉嘉適合紅色,挑的顏色每每往葉嘉身上一比劃都能將她的明豔淋漓儘致地展示出來。
說實話這顏色才拿出來葉嘉是拒絕的,受上輩子審美的影響。葉嘉總愛選那黑灰或者駝色一些色澤很暗不跳的,總覺得色澤太豔會土。餘氏這衣裳一拿出來她是拒絕的,但一上身的效果她是懵了的。
“我就說嘉娘適合,”餘氏笑眯眯地給葉嘉係好腰帶,“果然我的眼光沒錯。”
葉嘉被她仔仔細細地收拾了一番,站在鏡子前都有些懵。餘氏眯著眼睛盯著葉嘉看了許久,心中不住地點頭。嘉娘這姿容稍稍一收拾就如此奪目。允安這小子可算是開竅,沒白瞎嘉娘這好皮相:“不是有口脂麼,娘給你弄一弄妝容?”
餘氏話音一落,葉嘉倏地一僵,抬眸看向她。
“咳咳,方才在窗前看到的。”餘氏目光有些閃躲地去梳妝台前拿了一把梳子出來,將葉嘉綁得亂七八糟的頭發拆開了重梳,“允安那小子從未送過誰這類物品,也不曉得他眼光如何哦……”
一邊說著話,她一邊拿小眼神去瞥葉嘉的臉色。
見葉嘉嘴角不自覺地上翹,餘氏這心裡就不自覺地美。餘氏上妝的水準是鄉裡鄉下的女子根本不能及的,她自小便搗鼓這些,美豔了大半輩子。妝點,美膚,發飾,衣裳,藥膳,這些餘氏拿捏起來如吃飯喝水一樣自如。隻是如今輪到到這般境地她會的不實用,才會將日子過得那般窘迫。如今葉嘉擔當起養家的重擔,日子漸漸鬆快起來,她才能在閒暇時辰去琢磨這些東西。
她手指靈巧地給葉嘉挽了發髻,又借著葉嘉那點口脂,物儘其用地給葉嘉弄了個桃花妝。雖說沒有敷粉,但葉嘉勝在年輕水靈,膚色乾淨極白。這般上了妝上去反而更顯自然。
弄完了葉嘉拿個小鏡子在屋裡照半天,都要以為自個兒就長著模樣:“娘,你這一手等咱生意做大了,條條都是能拎出來換大錢的啊!”
餘氏:“……”
……原以為她瞧見自個兒如此美豔的模樣定要高興的起來轉兩圈,再出屋子去到周憬琛跟前轉幾圈。誰知等半天葉嘉坐椅子上一動不動,就等來這麼一句話。
瞥著葉嘉高興的模樣,噎得她好半天不知該說什麼。
“護膚的方子你懂,妝容你也懂,衣裳款式和調香本事娘也有。這些若是利用得當哪一樣不是賺錢的來路?”葉嘉其實早就想說了,隻是上回香胰子製得匆忙。她這個念頭在腦海裡轉了一圈就又壓下去,這回餘氏給她弄了這麼一手,她的心思又蠢蠢欲動了。
餘氏頓了頓,垂眸一想,倒也是。
在燕京最掙錢的就是胭脂鋪子,次要掙錢的是布莊繡房。燕京的世家大族多,養在後院的女眷也多。一個大世家一年消耗的胭脂水粉和綾羅綢緞,兌換成銀子能供大燕一座城的百姓吃一年。
大燕不同階層人的日子那是分得清清楚楚的,直白來說,就是天上和地下。
舞升平。燕京那幫人眼睛不會往下看,隻管自個兒過的起驕奢淫逸、醉生夢死的日子便夠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並非是說著玩,是真真兒發生在大燕的現實。
景王府沒出事前,身為景王妃,餘氏一個人,光是用在衣裳首飾上的銀子一年都得萬把兩。加上香料和玉器,開銷隻有往上跑的份兒。往日餘氏從未覺得有何不對,如今回想起來才深知奢侈。
這麼一想就遠了,餘氏忙將思緒收回來。
她小心翼翼地將木盒扣起來,轉頭笑眯眯地看著葉嘉:“嘉娘琢磨就是,娘跟允安都支持你。你若是往後想叫娘在這方麵出點力,娘不敢說一定能做好,但絕對竭儘所能。”
葉嘉眼中閃爍著野心,抿嘴笑起來:“還早呢,不急不急,咱一步一步來。”
兩人說完話,葉嘉盯著這一身打扮就回了自個兒屋。周憬琛人在桌邊端坐著,手裡拿著一本書在瞧。見著葉嘉進來抬起頭,眼睛頓時就是一亮。葉嘉可沒有什麼女子的嬌羞,半點不忸怩姿態地昂了昂下巴走到周憬琛跟前。孔雀開屏似的衝他挑眉一笑:“好看不?”
周憬琛喉結上下動了動,彎起嘴角淺淺一笑:“很好看。”
從前從未覺得自己喜歡那一種女子,見到葉嘉以後方知,他或許偏愛明豔大方的女子。捏著書的手收了收,將書頁表皮按下幾個坑。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追著葉嘉的嘴唇看過去。原本調這個色兒是因著葉嘉想要,倒是沒想到這個色兒的口脂塗到葉嘉的唇上,如此惑人。
葉嘉驕傲地在他跟前轉悠了好幾圈,周憬琛目光追著她許久。忽然啪嗒一聲將書合起來放在小幾子上。垂下眼簾,驟然起身,下炕穿鞋。
葉嘉一隻手握著小鏡子,扭頭看了他幾眼。
隻見周憬琛一聲不吭地開了門,而後就走到餘氏的屋門前,矜持地敲了兩下:“娘,有些事要與你說。”
葉嘉眨了眨眼睛,抓著鏡子走到門前。半邊身子趴在門口伸著頭看。
周憬琛眼角餘光瞥見她,抬眸卻見餘氏開了門。他不知是故意還是怎麼,嗓音不高,卻叫葉嘉偷聽得清清楚楚:“……先前的婚事到底是辦的太潦草,彼時我人不在家中,嘉娘便糊裡糊塗地進門。如今說起來,其實有些不倫不類。沒能與嘉娘拜天地乃我心中一大憾事,母親,我有心與嘉娘重新籌辦一回親事。”
葉嘉不自覺地從頭皮麻到尾椎骨,心臟都跟著緊張跳動起來。
餘氏的聲音有些低,外頭聽不清楚。葉嘉本想湊過去聽,扭頭瞥見蕤姐兒趴在大門門口,半邊身體藏在外麵,一雙烏溜溜大眼睛詭異地盯著她看。
“咳咳,”站直了身體,葉嘉朝她笑笑,“看什麼?不認得了?”
聽到熟悉的嗓音,蕤姐兒頓時跳起來:“嬸娘!”
“嗯。”
“嬸娘!”蕤姐兒衝進來,圍著葉嘉轉了一圈興奮地叫道,“嬸娘今兒好好看!”
葉嘉笑眯眯的點點頭,故意問她:“嬸娘昨兒不好看嗎?”
小丫頭眼睛咕溜溜轉一圈,然後抓著葉嘉的手,笑得特彆討好:“嬸娘天天都好看!”
童言童語逗得葉嘉哈哈大笑。伸手狠狠揉了她一把頭發,葉嘉回屋把衣裳給換下來。不是她不喜歡穿,而是一會兒要乾活,穿這麼好看的衣裳可彆弄臟了。扭頭瞧見那日被她丟在簍子裡的小衣裳還在,葉嘉撓了撓眼角,將那小衣裳拿出去洗了。
葉五妹和葉四妹正在後廚做著飯,葉嘉洗好了衣裳發現沒處能掛。如今外頭冷得厲害,沾水布料刮在外麵不消片刻就結冰。葉嘉乾脆弄條繩子進屋,在兩個櫃子之間拴起來,將衣裳給掛上。
掛好出來,葉嘉剛一進後廚,兩妹妹就瞧見了她模樣。
雖說換了衣裳,但麵上的妝和發髻卻是沒動的。葉四妹看著葉嘉這臉頰都一眼望呆了。往日她們就知三姐長得俊,十裡八鄉少見的俊。但日日瞧著便也覺得就那樣,如今乍一看上了妝的,當真是把人給驚著了。葉四妹翕了翕嘴角,沒忍住問了句:“姐,你這臉上塗了什麼?”
“胭脂。”葉嘉將木盆放到桌上,扭頭見葉五妹切菜的手都停了,“怎麼了?”
“往日我也是見過胭脂的。張春芬日日塗,弄得跟鬼似的……”
葉五妹長這麼大就沒見過胭脂,隻知道張春芬每日塗,她便私心裡覺得胭脂這東西塗出來都是醜的,“怎麼原來這東西塗在臉上是這樣的麼?”
葉四妹塗過一回,出嫁那日,村裡三叔公家的姐姐給她弄的。老實說,塗出來也就那樣,葉四妹從未覺得這東西塗得竟然是這般好看的:“姐,你,你這……”
“哦,這個?是你大娘給弄的。”
葉嘉是不曉得這兩妹子能沒見識到那種份上,有點不解她們這般震驚的反應,“胭脂這東西塗是有講究和技藝的。塗得好自然是好看,塗的差,那必然是跟鬼畫符似的。你倆要是好奇,改天兒我去胭脂鋪子弄幾盒回來,叫你大娘給你們上一回妝。”
葉嘉這麼一說,兩人頓時就高興起來。葉四妹盯著葉嘉嘴唇的顏色,眼神都有些癡:“我怎麼覺得姐姐這口脂的色兒,跟鎮上胭脂鋪子裡賣的不大一樣?”
“咳咳,”葉嘉偏過臉去,裝作很忙碌的樣子,“這個色兒隻有一盒,彆處沒有。”
中午吃的自然是羊肉抓飯。大冷天的羊肉抓飯吃著香又過癮。如今這個都成葉五妹的拿手好菜了,做出來的那叫一個絕。葉嘉這邊才用完飯,餘氏就將葉嘉叫進屋裡去。
不用餘氏張口,葉嘉也猜到了她要說什麼。果然,餘氏一張口就是說周憬琛提的重新成一回親的事兒。張口閉口上回家中拮據,婚事辦的粗陋,叫葉嘉受苦了。這回家中有了存銀,葉嘉的幾個親人也都在,周憬琛在駐地也結交了好友。正好能召集親朋好友再籌辦一回。
“允安說這個事兒你首肯的。”餘氏是沒聽說過哪家娶妻婚事辦兩回的,但淪落到這個境地,許多事兒也不照著老規矩來。周憬琛有那個心思把嘉娘的身份落實,餘氏自然不會攔著。
餘氏如今一門心思就認準了葉嘉這個兒媳婦,旁人誰來她都不換:“嘉娘,你心裡是怎麼打算?”
葉嘉能說她是被誆的麼?兩人話趕話的,稀裡糊塗地被周憬琛抓了話柄定下來的麼?
心中戚戚焉,葉嘉卻也不是說話不算話的人。既然都應了周憬琛,她不至於事到臨頭反悔:“也不需要大辦,相公是遺憾當初沒能親自拜天地,許白首之約。如今重新籌辦一回,不過是圓了這個事兒。正好相公要休沐到明年開春,趁著閒暇就把這個禮給全了便是。”
餘氏聽得連連點頭,確實是,上回兒媳婦是抱著公雞拜的堂。那像什麼話!
“那行,這事兒我來籌辦。”餘氏怕葉嘉年輕籌辦的不周到,正好她閒來無事,就來操辦這個事兒,“你安心做你的大事兒,這些活兒我來管。到時候真忙不過來,叫媛娘幫襯一下便是。”
餘氏都這麼貼心了,葉嘉當然不會拒絕:“那行,這事兒就勞煩娘費心。”
說要籌辦,餘氏是立馬就去弄。叫來了孫老漢駕車,她忙去街上賣紅紙的人家去問。又去了糖果子點心鋪子,布莊也去跑。顧忌著周憬琛休沐的時日不長,到明年正月十五就結束。時辰太緊,餘氏也隻能儘快去準備。好在婚事也不用大辦,隻要程序、禮儀樣樣做到了便夠了。
周憬琛也被她指使著忙,請帖,采買,都得周憬琛去弄。
餘氏想給葉嘉繡一件好的嫁衣,是日夜都在忙。夜裡點著燈在繡,看得葉嘉都要不忍心。幾個人忙得腳不沾地,葉嘉這邊也有事兒。高粱米泡了一天一夜後,次日便拿到灶上去蒸。
高粱米蒸熟,林澤宇立馬把昨日燙好的大陶罐搬過來。葉嘉將高粱米倒進去,又到了熱水進去。葉五妹將酒曲磨成了粉末灑在上頭,這大缸就擱在了後廚旁邊隔出來的空屋子裡了。貼著灶台,那邊原本隔出一個空地兒對柴火的。孫老漢祖孫三將柴火搬出來,擱置兩大陶罐。
每日拿棍子去攪一攪,低溫發酵。
葉嘉這邊把酒弄好了,阿玖也終於從輪台回來了。
他一回來就先單獨找了周憬琛,兩人在東側屋裡呆了許久。東側這邊兩個屋子,一個是葉嘉跟周憬琛的臥房。空著的那間屋子被收拾出來,乾脆當了書房。裡頭不知不覺被周憬琛收拾得挺像樣子。塞了一個書架,弄了不少書。設了書桌,有人要談事兒也能有地方坐下談。
兩人在東側屋談了快半個時辰,阿玖才一臉若有所思地出來。抬頭見到葉嘉,想著周憬琛方才跟他提過一嘴的事兒,立即就拍了自個兒腦袋:“姐,那事兒咱不是早說定了麼?”
葉嘉當即笑了:“是說定了,但具體怎麼弄沒商量好。”
“那行,姐你等我回屋去換身衣裳,一會兒過來咱們再詳談。”阿玖才去了一趟輪台,麵上笑嘻嘻的瞧不出什麼。但細看之下能看得出他臉色慘白。
葉嘉有些奇怪,但也沒問,點點頭示意他回屋去。
兩人擦身而過時葉嘉嗅到他身上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兒,心裡頓時一咯噔。周憬琛從東側屋出來,見葉嘉凝視著阿玖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才輕輕喚了一聲:“嘉娘。”
葉嘉回頭,周憬琛走過來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她進了兩人的屋子。
外麵不管如何大亮,屋子裡總是黑洞洞的。葉嘉被他拉著在桌邊坐下來,周憬琛從袖子裡拿出火折子吹了兩下,將桌子上一盞油燈點燃。燈火晃悠了一下炸亮,整個屋子就跟著亮堂了起來。燈芯搖搖曳曳的,映照得周憬琛的麵容清冷,神情有幾分鄭重的樣子。
“上回與你話說到一半,後麵便沒繼續。”周憬琛也不是突然想跟葉嘉說,這幾晚都在琢磨著怎麼跟她開口。但每回都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咱們也快成親了,有些事我自是要早點與你坦白。”
葉嘉眨了眨眼睛,心慢慢地平緩下來:“嗯,你說。”
“嘉娘,這首先一個事兒,我需要與你明說的,是我的出身。”周憬琛知道葉嘉聽得明白,葉嘉或許不算飽讀詩書,但絕對是受著非常好的教育長大的,“我姓周,名憬琛,字允安。是先帝德武皇帝第七子景王的嫡三子,四年前,家父受奸人構陷,被抄家流放。”
葉嘉的心口咚地一聲跳動,眼睫微微顫抖了一瞬,卻堅定地看著他:“嗯。”
“曾有過一樁親事,乃皇祖父欽點。雖未曾下旨賜婚,但皇祖父開口便也算作婚約。”周憬琛時刻不停地注視著葉嘉的臉色,生怕她翻臉,“但後因景王府落敗,我一家子被流放西北,那家姑娘便與我恩斷義絕。此事我與你提,並非是我對這位姑娘留有餘情,隻是怕往後若有朝一日再遇,你心生煩憂。誤會我心意。屆時壞了你我的情意,是我萬萬不想看到的。”
葉嘉愣了一下,想到先前偶然聽到餘氏與周憬琛的對話,立即意識到這位便是那個顧明熙顧姑娘了。她垂下眼簾,抿了抿嘴唇,無意識地冒了一句:“青梅竹馬?”
“嗯?”周憬琛沒聽清,頓了一下。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青梅竹馬?”
話音一落,周憬琛臉色一僵。手不自覺地握住了葉嘉搭在膝蓋上的手,素來不願多解釋的人著重解釋了一句:“雖是青梅竹馬,但並非你以為的那般。我這人,咳,與男女之事開竅甚晚……”
他的話還沒說完,葉嘉的眼神不由地就斜向了他,一臉的‘真的麼?我不信’。
周憬琛頓時有些尷尬,他也不好解釋說他上輩子就沒這方麵心思。這輩子確實對嘉娘孟浪了些,小手段耍的多了些。但這是他兩輩子加起來才頭一回開竅,“總之,你信我。”
葉嘉狐疑地盯著他,但看他確實真誠的樣子,勉勉強強地點了頭:“行吧,姑且當你說的是真的。”
周憬琛看她這般倒是笑起來。他說他是皇族血脈葉嘉沒什麼反應,反倒說到顧明熙這般在意。斂起心中的絲絲甜意,周憬琛又繼續道:“我父王蒙受不白之冤,吊死於天牢。家中父兄姊妹大都折在這流放一路上。如今闔府上下就隻剩下我與娘和蕤姐兒。”
“嗯,我約莫知道一些,聽過一些傳聞。”葉嘉點點頭,“還有呢?還有何事要與我交代?”
“沒了。”周憬琛見她如此坐得住,麵上一點情緒都瞧不出來。意外的同時,又有些哭笑不得,“你怎麼都不覺得訝異?或者擔憂?”
“訝異什麼?擔憂什麼?”葉嘉抬起眼簾,“擔憂你報仇牽連到我?”
“嗯。”
“那我現在能跑麼?”
“不能。”
“這不就結了?我又跑不了。”
“我不會叫你身處險境,你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一旦遇上危險,你便是舍棄我我也心甘情願。”周憬琛這話沒說,他仔仔細細地盯著葉嘉,不錯過她臉上哪怕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但就是任由他怎麼看,葉嘉就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舍棄你是不會舍棄的,我葉嘉雖說不是什麼厲害人物,但也有一份膽氣的。”葉嘉昂著下巴,說話時有著她獨有的驕傲,“不應承你時,你如何不關我事。一旦做了決定,自然是有膽子奉陪到底的。”
他目光凝視著她,忽然傾身將葉嘉抱在懷裡:“那你可一定奉陪到底。”
說完,似是覺得不夠,他又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嘉娘你是女子,也務必要做君子。”
葉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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