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1 / 1)

小可愛,說明你對作者的寵愛力度還不夠哦。文文羞澀的隱藏起來了

古時候的農家,屋裡都是土地,還是那等土比較細的地。打濕了便容易打滑,腳下沒注意就能摔一跤。倒是她失策,早知今日下雨她該趁著早上天晴趕緊把屋頂修了。

西北不像南方多雨,冬日裡乾冷,這邊的屋子大多單坡頂、平頂、囤頂、要麼就是氈包頂。屋頂斜度小,牆體厚,為的就是應對嚴寒天氣。似周家這般總漏雨,要麼當初壘房子時瓦沒碼密,要麼瓦質量不好,雨雪冰雹的將瓦片砸碎了如今蓋不嚴實。估計餘氏也是被雨擾得難受才找人蓋了一層草,但北方風大,那層草被朔風一吹,半點用不抵。

修起來也不難,她自己上去就能弄好。難的是沒錢,就算這種小黑瓦也是要錢的。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葉嘉琢磨著這麼耗下去不行,一兩銀子根本管不住一家四張口。其中一個還吃著藥,等於吞金。想想,她抓了一把粟米去後廚。怕天冷養不活,她把昨日抱回來的四隻雞崽都養在灶下。才一天的功夫,葉嘉拿柴火棍圍起來的那塊地兒就被小雞崽給拉遍了。

還彆說,確實挺埋汰。

不過這沒辦法,要養雞就得忍受雞屎。鄉下這地兒沒得想吃雞蛋還嫌雞拉屎的。餘氏早上過來汲水時瞧見了,幾次對葉嘉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卻沒說。她心裡明白,家裡日子都過成這樣,真沒那些窮講究。她自個兒不樂意養這些東西,兒媳養了她也不該說話。

她不說話才算識相,葉嘉給雞換了食盆和水,又將那塊小地方給掃乾淨。小雞崽嘰嘰嘰的叫聽著還挺好聽,有點偷得浮生半日閒的味道。葉嘉於是又將那一大包的蘿卜拿出來,去井邊打了一桶水,進屋來刷洗蘿卜。中午打算用蘿卜切絲兒,做蘿卜餅吃。

蘿卜絲餅是一道家常小吃。用料簡單,做得好卻也很好吃。

葉嘉這廂把麵揉好,那邊快速地將蘿卜切成細絲兒,焯水撈上來。用塊紗布裹著,擰乾了水再切。切成碎段加鹽加調料拌。葉嘉以前做的時候是要放十三香的,但周家這情況也沒這等東西。隻能蔥薑末醬油等簡單地弄一下,想想又拿一碗麵粉去隔壁換了兩個雞蛋,煎好切碎拌進去。

她在這忙的呢,一轉身撞到一個軟軟的小東西。低頭一看,蕤姐兒咧著小嘴朝她討好的笑。昨日吃了葉嘉做的餃子,這麼點兒大的孩子知道誰做飯好吃,聽到動靜就摸過來了。

葉嘉其實不太喜歡小孩兒,她是獨生女。忙工作一年到頭不著家,跟親戚家也不來往。偶爾有親戚帶孩子來家裡拜年,又是哭又是鬨的,簡直就是噩夢。葉嘉對小孩兒這類生物的感官都是討嫌。但蕤姐兒不吵不鬨,也不大哭。葉嘉就覺得這孩子挺乖:“去灶台後麵坐著,彆擋事兒。”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聽話地往後站了站,小短手指一指盆大眼睛亮晶晶的:“嬸娘,好吃的!”

“嗯。”

看她樣子醜萌醜萌的,葉嘉沒忍住嘴角掛了笑。

轉了身,將麵團揪成大劑子。就感覺眼前的光被擋住了。一抬頭一個頎長的身影逆光站在門邊兒。後廚的屋子並不大,為了擱柴火隔成兩個小屋。這會兒那人往門口那麼一站,門被他擋了一半。

四目相對,葉嘉就看到一雙沉靜明亮的眼睛。

那人靜靜地打量著她,又瞥了眼端了個小馬紮在旁邊坐著的蕤姐兒。似乎是來找人的。目光在不大的屋子裡掃視一遍,許久才開了口吻:“葉,嘉娘,你可看到母親了?”

似是不習慣喚女子閨名,他一張口還有些彆扭。

葉嘉愣了下,心想餘氏不是在家嗎?剛才還在啊。想想,低頭看向小豆芽菜。

蕤姐兒皺著兩道小淡眉,磕磕巴巴說:“有人找,祖母出去了。”

葉嘉於是抬頭,站門邊那人輕輕點了點頭。

轉頭就要回去。不過他傷了腿,能爬起來走到這已經是儘了力。這會兒拖著一條腿想走回去就有點難。估計是疼,大冷天的他一腦門的冷汗。葉嘉還在擀麵,看他那樣子嘖了一聲。扭頭去盆裡洗了手,走過去直接握住他胳膊架到肩上。

許是久居高位無人敢作弄他,被人這般粗魯地拖拽。周憬琛先是眼神一冷,片刻又恢複平常。

葉嘉沒管他心裡想什麼。把人弄進屋先讓他靠著灶台站著。自己則去灶台後頭將板凳拖出來,轉頭強勢地把人給按坐下去:“你先在這坐著,弄完了再給你送回去。”

弄完也不管他,洗了手又繼續做蘿卜餅。

周憬琛筆直地坐在板凳上好半天,神情漸漸僵硬起來。纖長的眼睫半遮著眼眸,門外的光落在他肩頭,為這個人描了一層柔和的熒光邊兒。他瞥了眼與他並排坐在小馬紮上的侄女兒,侄女眼巴巴地盯著那邊忙活的人,哈喇子都要掉出來。

他抬頭又看了眼忙活的年輕女子。灶台上煮著水,水汽嫋嫋。女子立在其中,窈窕晃眼。蘿卜絲兒的清香混合著蔥薑的味道辛辣又鮮,女子垂眸專心致誌地做。手下動作靈巧又迅速,神情安寧,一時間竟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油燒熱,一塊餅放下去,滋地一聲響。滿屋子飄香,食物最淳樸的味道。今兒隻吃了一小碗粟米粥的周憬琛,聞著味兒竟也有些餓。

蘿卜絲餅有很多種做法,各地吃蘿卜都有自己的習慣。葉嘉做的這個是最家常的北方麵食。要先將劑子泡油,再擀成長條,把蘿卜圓子包進去團成球形再慢慢壓成餅。這個做法有點像新疆牛肉餅。做好後,往鍋裡刷點油就能煎。

煎好了外皮脆,裡頭鮮。咬一口哢嚓脆,好吃的能叫人吞舌頭。

葉嘉這才做好一個,饞得蕤姐兒坐不住。小尾巴一樣纏著葉嘉打轉,嬸娘嬸娘地喊著。葉嘉隨手拈了一個放到盤子裡:“燙,放涼了再吃。”

蕤姐兒乖巧地直點頭,站在小桌邊盯著那盤子吹起。

彆說,孩子醜是醜了點,乖得叫人心疼。饞成這樣,葉嘉說什麼她也聽。周憬琛坐在一旁看著,濃墨似的眸子裡光色晃動。葉嘉轉身視線不其然與他對上,男人毫不避諱。反而淡淡勾了下嘴角。那一笑叫他周身的冰冷疏離的氣息都淡了,好一個公子溫潤如玉。

葉嘉心口一跳,頓了頓,又拿碗裝了一個遞他跟前:“行了行了,也給你一個。”

周憬琛:“……”

氣地道了一句謝,他抬起手,正準備去接。葉嘉又把碗給收回來,放回了灶台:“不行,忘了你還在吃藥。算了,你還是喝粥吧。”

蘿卜解藥性,吃藥期間吃蘿卜會破壞療程。抓藥花了她一兩多呢,可不能白吃。

周憬琛:“……”

……原來葉氏是這脾性嗎?日子太久遠,他記不清了。

葉嘉沒管他神情怪異地在思索什麼,一口氣煎了三十個蘿卜餅。這東西頂飽,胃口小的吃一個就能撐一下午。三十個夠一家三口吃幾天。

做完餅,小爐子上的藥也煎好了。餘氏還沒回來,不曉得乾什麼事去了。葉嘉拿塊濕巾子包了小吊罐把藥濾出來。不得不說,中藥那味兒可真夠衝的。葉嘉隻是聞著味兒都覺得能苦得吐出膽汁。端著黑乎乎的一碗藥汁兒,她捏著鼻子直接端到周憬琛跟前:“喝吧,剛煎好,趁熱喝。”

周憬琛默默地端著一碗燙得要死的藥,幾不可見地哆嗦了一下。

葉嘉把藥給他就端了個椅子過來。擺在周憬琛的對麵跟小豆芽菜一人一個蘿卜餅。哢嚓哢嚓的啃得倍兒香。一邊吃一邊還監督他:“喝啊,涼了就不好喝了。”

周憬琛:“……”

“看我作甚?喝藥啊!”葉嘉嚼得滿口都是蘿卜餅的香。一麵吃一麵還問蕤姐兒好吃不?

蕤姐兒嗯嗯地吃的頭都不抬。

周憬琛麵無表情地一口乾下去,苦得臉都抽了一下。

他擦了擦嘴角,問葉嘉有沒有水,漱口。

“漱什麼口?都是藥!”葉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一點沒有暗地裡打擊報複的故意。她擦了擦手上的油漬,站起來接過他的碗放回盆裡。轉頭頗為賢良淑德地道,“喝水不就衝了藥性嗎?相公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吃個藥還怕苦嗎?”

轉頭又去拿了一個蘿卜餅,當著他的麵哢嚓又是一大口。

周憬琛:“……”

葉嘉哼了一聲,趾高氣昂地撿了四個蘿卜餅裝盤子裡,給剛才換雞蛋的鄰居老太太端過去。上回她跑了幾家借燒刀子,好幾家都不借給她。隔壁老人家上山打柴回來聽見了,大方地給她送了一大碗。鄰裡鄰居的,你對我好我自然記得。做好了,葉嘉就給她送點兒過去。

老太太吃了一口滿口的誇:“這比鎮上的酒肆賣的還好吃。你這丫頭手真巧!”

“哪裡,就隨便弄著玩兒。”葉嘉東西給送過去就回了。

嘴上說弄著玩,不過老太太話那麼一說,葉嘉心裡就琢磨開來。還彆說,上次她去鎮上轉悠,發現吃食的鋪子很少,好像就一家。還是主營賣酒的。做的吃食不過是順帶,都給買酒的人打尖兒的。葉嘉琢磨著去鎮上賣蘿卜餅有多少賺頭。

蘿卜不貴,因著打稱,兩文錢三斤。麵粉雖貴些,但一個餅其實耗不了多少麵粉。若是一個蘿卜餅賣五文錢,她這都算是賺了。要是賣得好,指不定她第一桶金就夠了。

葉嘉擁被坐起身,就見一個瘦筋筋的婦人掀了門簾進來。

那婦人佝僂著腰,穿著斜襟的土布棉襖,胳膊和膝蓋的地方都打了補丁,衣裳漿洗得發白。盤了個不知什麼年代的發髻,很老式的樣子。走路也很慢,手裡端了個破碗,碗裡瞧著像是稀粥。看她醒了頓時驚喜道:“嘉娘,你可算是醒了!”

古怪的腔調,有點文縐縐的味道。葉嘉的眉頭皺起來。

那婦人沒瞧見,兀自放下手中的破碗疾步走近,小心地在床沿邊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歎了口氣:“熱度也退下去了。三天了,我都以為你熬不過去,可算是醒過來。”

說著,伸手幫她掖了掖被角。婦人的手背上都是紅腫的凍瘡,手指頭腫的像蘿卜。

“彆為銀子的事兒發愁了,娘在鎮上找了個活兒。明日就該發工錢了,到時候咱家也不怕挨不過去……”她聲音很輕,絮絮叨叨的。

葉嘉眼瞼微動,瞥向她的手,又將目光掃向四周。

這裡不是她組織建設的山村賓館,是個不知什麼年代的老土房。土坯壘的牆壁,風一吹,撲簌簌地往地上落灰。正前方是一張四方的桌子,桌子上麵放著一盞黑黢黢的油燈,沒點。牆角一個木櫃子,身下是簡單的木床,墊的秸稈。

葉嘉本人出身在江南水鄉,即便去過很多地方,這種土房她也隻在紀錄片裡瞧見過。

……心裡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婦人見她臉色不好,煞白煞白的,以為她哪裡不舒服,忙輕聲喊她:“嘉娘?”

見葉嘉還是不說話,婦人頓時就有些慌。摸了幾次她的額頭,都正常。瞧她臉色,雖說這幾日病著瘦了一圈,但臉色比昨日好多了。

她還想再問,屋外頭又響起小孩兒細弱的咳嗽聲。一個小孩兒怯生生地趴在門邊兒,一手抓著門簾兒細細地喊了聲:“祖母。”

婦人扭頭將小孩兒抱進來,見她衣裳穿得亂七八糟。立即給她脫了重穿。

葉嘉悶聲不吭地看著,心裡已經驚濤拍岸,卷起千層浪。女童乖巧地由著婦人套好衣服,扭頭就看向葉嘉。約莫三歲,很是瘦弱。一顆大腦袋伶仃地掛脖子上,像個柴火棍。她見葉嘉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將手裡一個攥的稀碎的麥芽糖遞過來:“嬸娘,這個給你吃。”

葉嘉動了動僵硬的腿,針紮一樣的觸覺密密麻麻地爬上來。她低頭翻了翻手指,十指修長,手背光滑沒有鑽筆刀的疤。這不是她的手。

腦中的弦嗡地一聲,腦海中驟然湧現了許多陌生的記憶。

她,葉嘉,一個工科社畜,一個堅定的科學無神論者。穿越到一本書裡。

她又掐了一下大腿,尖銳的疼痛衝上頭。張了張嘴,發現聲音也變了。再不相信穿越這麼離譜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也必須得承認,她穿越了。隻是熬了三個通宵趕工,沒猝死,沒情傷自殺,更沒有車禍掉井蓋兒,閉一下眼睛就在這了。

這具身體也叫葉嘉,是西北一個窮村子一個老童生的三女兒。

家中有兩個兄長,一個弟弟,兩個妹妹。兩個兄長已成親,嫂子前後進門,雖然窮,但肚子特彆爭氣。大嫂一口氣給葉家生了四個孫子一個孫女兒。二嫂也連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一大家子將近二十口人。家裡雖有幾畝薄田,和十來頭羊。

但要養活這麼多張嘴,日子過得也是捉襟見肘。

三個月前,西邊兒來了個波斯的商隊,來鎮上收皮毛。

最小的弟弟葉青河打小膽大,想趁機賺一筆。抄起弓就進了山,誰知就是這般不走運,野物沒打著,不慎從山上摔下來,摔了個半死不活。如今人在家裡躺著,有進氣沒出氣。老話說,靠老大疼幺兒,老葉家爹娘的心都碎了。

一家子老小求爺爺告奶奶地四處籌錢,奈何這窮鄉僻壤的家家戶戶朝不保夕。誰家有銀子借出去?何況這葉家小兒子是癱了,就是個無底洞,多少錢砸也沒用。

葉家老童生能看著兒子死嗎?必然是不能的。

葉童生就對家裡的三個女兒動了心思。早年葉家情形還算好時,也不缺錢。老童生偶爾吃吃酒,還教兒女讀書識字。後來孩子生多了,越生越窮,這才把日子給過成這樣。如今小兒子要救命,家裡拿不出錢,長得俊又識字的三女兒就得站出來。

葉老童生做主,三十兩銀子彩禮錢把原主給了王家村的外來戶——周家做兒媳婦。

這周家是個遠近聞名的犯人之後。重罪,往後三代都不能翻身的那種。家裡沒地也沒錢,還養著個拖油瓶。這附近就沒哪家人願意把閨女嫁過去。

原主十裡八鄉一枝花,求親的人多的能踏破葉家的門檻兒。她原還存了高嫁的心,早早跟鎮上大鏢局的二兒子看對了眼。正等著程家老二走鏢回來,叫他去葉家提親。誰承想命運就拐了個彎兒,她就給嫁到周家來。

可小弟的命不能不管,爹娘哭著求她,她也隻能嫁。

雖被嫁到周家來,但她打心眼裡瞧不上周家。更看瞧不起麵兒都沒見過的丈夫。在周家時偷奸耍滑的躲懶,時不時還扒拉點東西回去填補娘家。

周家雖然窮,但餘氏這個做婆母的卻是厚道。原主這般做派她也沒說過重話。日子久了,是個人也知道廉恥。原主慢慢也就認了。想著既然都嫁人,那就收收心。但就是那麼不巧,這時候程家老二走完鏢回來了。一聽說她嫁人,當日就趕過來找她要說法。

兩人約在葉家村後頭那條河邊兒,說話時被人給撞見了。

那人巧了,早就盯上了程老二。

這也不稀奇,程家有權有勢,程風十三四歲就跟著父兄走鏢。走南闖北見識廣,今年才十九,長得俊還本事大。鎮上村裡哪個姑娘不惦記著?那人想著往日葉嘉做姑娘時漂亮,她比不過,如今都嫁人成破鞋,憑什麼還纏著程風?

當下嫉恨上頭,趁著程風走開就找原主討要說法。原主也不是個好性兒,她跟程風的事兒與旁人何乾?當下就把那人奚落了一番。

兩人推推搡搡的,原主一腦門磕石頭上。順著田埂子咕嚕嚕滾河裡,撈上來就閉氣了。

這才換了芯子,變成了葉嘉。

葉嘉:“……”

而原主看不上的這個丈夫,姓周,名憬琛,字允安。是葉嘉穿的這本《皇後在上》中的大反派,前景王世子,二十年後的攝政王。年少成才,驚才絕豔,父親謀反才淪落得一家子流放。而後心性大變,心思詭譎。待其母親侄女一死他便逃離了此地。之後才遇水化龍。

十三年結束三分天下局麵,完成大一統。南擊蠻夷,北抗匈奴。屠殺屍位素餐者數百人,改朝換代。至此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若非女主的一碗毒酒,他估計能把一本書的人給殺儘。

就周憬琛後來的那做事風格來說,他對原主算寬容的。畢竟原主的做派確實可恨。他也沒磋磨過原主,母喪後就扔下一封休書。至於原主被休棄第二日,被娘家爹又給賣去下等窯子,不到半年被嫖打死那又是另一件事。

這麼一對比,周家比葉家還厚道些。

葉嘉揉了揉額頭,碰到了傷口又給她疼一激靈。她額頭鼓得大包淤血還沒散,破了皮的頂部還在滲血,碰一下就疼得要命。

“嘉娘,嘉娘,你這又是怎麼了?”餘氏見她許久不說話,手在她麵前揮了揮,“怎麼臉色這般蒼白?可是額頭疼得很?”

餘氏瞥了她額頭的大包,起身去拿了一瓶藥酒,“我給你揉開。”

一滴冰涼的水滴到後脖子,凍得她一激靈。一滴又一滴的雨水滴到她臉上頭上,抬頭看,這破屋子竟還漏雨。那趴門邊的小豆芽菜不知何時進來。趴在床邊直勾勾地盯著她。葉嘉臉色慘白,額頭的淤血散了,過程疼得一身冷汗。

葉嘉長籲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躺倒。

……罷了,還是在周家混著吧。

兩手往胸口一擋,扭頭就想進屋。

葉嘉攔到她跟前,手將她那衣裳往麵前一扯,似笑非笑。其實,她哪裡曉得原主有哪些衣裳?本不過隨口一詐,張春芬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反倒叫她確定了。

這衣裳是嫩黃的綢麵兒襖子,瞧色澤也鮮亮。一看就知不是李北鎮本地賣的。若是外人送,也不能送這麼不合身不是?瞧這姑娘袖子短一截,裙擺也隻到腳踝上頭。葉嘉笑了聲道:“拿人東西也不怕被正主瞧見!”

張春芬自然是不認。

葉嘉點點頭道:“那行,改天我問問那人。我到看看,是不是有人賣我名頭在拿好處!”

張春芬臉頓時刷白,一手下意識地捏著耳鐺。做賊心虛也沒她這麼明顯的。

葉嘉的眼睛眯了起來。

葉張氏自然護著妹妹,幫腔道:“嘉娘,這衣裳真是春芬自個兒從外頭抱回來的。出嫁那日你都把櫃子捎帶走,哪兒還有衣裳落家裡?嫂子曉得你日子不好過,但也不能張口就指人是賊。哪有這麼說話的?再說,春芬也要說親了,相看她的人能排到村外頭去。自是有人上趕著送好東西……”

有葉張氏幫腔,張春芬一口咬定就是彆人送的。葉嘉都聽樂了。這張氏姐妹可真有意思。求人做事,偏還要壓人一頭。要好名聲還便宜一樣不能落,哪有這麼好的事兒?

“行,”點點頭,葉嘉也不跟她扯這些。她這次是被葉張氏求回來的,“既然有了好歸宿,嫂子儘管替她張羅就是。我便不湊熱鬨了。家裡還有人傷著起不來,我這就走了。”

葉張氏臉色當即一變,反應過來就要攔。

她護妹護慣了。往日她在家就是這麼護著的,也沒人說什麼。倒是忘了葉嘉跟這家子人不一樣,氣性大得很。拉拉扯扯的,正好幾個男人從門口進來。

為首的是葉老爺子和葉家莊的村長,身後跟著幾個都是鄉老。

在葉家莊這窮山溝裡,出一個讀書人不容易。葉老爺子是童生,在村子裡有幾分威望。村裡遇上什麼事兒村長就來尋人商量。這不開春又要征兵了,這兵丁要攤到每村每戶去。這年頭,打仗就是把腦袋栓褲腰帶上,誰家也不願意。可若不出這人頭,又交代不過去。一群人愁眉慘淡的,老遠就聽葉嘉女眷在鬨。葉老爺子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他眼睛往張春芬身上一瞥,心裡頭憋了幾天的火一下子冒出來。

當初若非看在長媳連添四個男丁是葉家的大功臣,想著葉家老大在外頭當兵,她一個婦道人家日子苦。接個姑娘回來,也不過添雙筷子的事兒,這才答應她把人養在家裡。誰知張家這個小姑娘如此歹毒。吃葉家的,穿葉家的,臨了還敢把葉家的姑娘往水裡推。

任哪家的人心再好,也沒有這麼給人當冤大頭的。

“不是叫你把她送走麼?怎地還在葉家?”

“爹,不是,你看,嘉娘都親自來說合了。”說著,葉張氏懟了懟葉嘉的胳膊,“嘉娘,你快來跟爹說說,那會春芬不是有意推你的是不是?嘉娘,你快說說。”

還指望她給她們說話,哪兒來的底氣?!

被推的煩了,葉嘉當即道:“爹,張春芬當時可不僅把我往水裡推,你看我這額頭。這就是她拿石頭敲的。沒把我砸死,怕我回頭找她算賬又把我扔到水裡扔。運氣好,有人瞧見了剛好把我給撈上來。要不然不是水鬼一隻?她心裡怕是恨得要死,恨人家多管閒事。”

“你胡說!”張春芬本還想裝,沒想到葉嘉紅口白牙的居然汙蔑她,“我隻是推了你一下,是你自己磕石頭上!我頂多看著你掉水裡沒管,哪有扔你!”

她這一張口,把什麼底兒都給漏了。

葉老爺子臉色鐵青,怒道,“張氏,今兒你若不把她送走,你就自個兒走!老大人在外頭回不來寫不了休書,他老子替他寫!休了你這個胳膊往外拐的!”

“爹!”葉張氏慌了。

葉老爺子也顧不上在人前給長媳臉。如今村裡誰不在背地裡嘀咕他家養了一窩窩囊貨?笑話他親女兒被外人這麼欺辱還好吃好喝供著人家。親女兒差點被人殺了,葉老爺子哪裡還能忍得了:“還不走?不走,好,休書現在就寫給你。”

葉張氏嚇得什麼話都不敢說,拉著張春芬就要躲進屋去。可葉老爺子這回是鐵了心,他是怎麼說都要把張春芬給送走。張春芬話一溜說出來後悔都來不及,就白著臉哭。

葉張氏一拍大腿往地上坐,還想學往日那般開始哭自己命苦。哭相公這麼多年來不在她一個人拉拔五個孩子長大辛苦。指望老爺子能看在她勞苦的份上放過她。葉老爺子雖是老好人,但讀書人都好麵子。外人都在看著呢,葉張氏這般滿纏當真是把葉家的臉都丟儘了。

當下就要進屋寫休書。任誰都拉不住。

葉張氏嚇得要命,哪兒還敢哭?這會兒顧不上妹妹,衝過去就求老爺子彆休她。

公媳鬨將起來,自然是葉張氏認輸。就是再護著妹妹,那也沒自個兒重要。再說她自己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妹妹再親能比兒子女兒親麼?

吵吵鬨鬨的,休書沒寫成,張春芬送走卻是板上釘釘的。今日就送走。人不送走,他就寫休書。葉張氏這會兒哪裡顧得上葉嘉。哭哭啼啼地替妹妹收拾東西。葉嘉跟進去,正巧發現張春芬藏了好些東西。那銀耳環簪子的跟她當的差不多款式,竟裝了一盒子。不僅首飾,衣裳也不少。

那張春芬一看葉嘉眼神落到盒子上,跟防賊似的把東西裝起來。

葉嘉從屋裡出來見院子裡沒人,便也扭頭走了。

葉家莊看起來比王家村還大,這個村子至少兩百戶人家。兩個村子離得不遠,公共一條河。葉嘉才從娘家出來,路過村尾的河邊。眼一瞥瞧見河岸邊上好些個婦人正在洗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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