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1 / 1)

妄與她 曲小蛐 1919 字 28天前

第6章

Lancegonfair法式餐廳,位於北城一家以高樓著稱的五星級酒店的中段樓層,28層。餐廳半麵臨江,視野開闊,尤其俯瞰視角的江上夜景極美。

除了貴以外沒什麼缺點。

白思思此時就坐在樓下大堂柔軟的沙發裡,她一邊感慨著扶手的觸感,一邊回頭說:“角兒,您上樓去吧,我今晚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睡、啊不,就在這兒等您了。”

林青鴉:“晚餐也不吃了?”

白思思:“我今晚減肥!”

林青鴉無奈,示意身側:“大堂南側是茶廳,你去那等我吧。”

“噫,那邊的茶點肯定很貴。”

白思思鼓著腮幫,邊說眼神邊飄過來。

林青鴉哪裡會不知道白思思的意思,她眸子盈盈地含起笑,也不說話,端望著白思思。

白思思憋不住地咧開嘴角:“那我就不客氣啦?”

“原來你還和我客氣過。”

白思思典型吃人嘴軟,狗腿得毫無氣節:“謝謝角兒,角兒慢走,祝您今晚用餐愉快!”

“……”

目送白思思快樂地去了大堂茶廳,林青鴉無奈地收回目光,朝電梯間走去。

電梯直達28層。

餐廳裡客人不多。侍者上前詢問後,領林青鴉走向臨窗一側,並主動示意了位置。

順著侍者的白手套,林青鴉見到預留桌位後麵坐著的年輕男人。

穿著裁剪修身的西服,佩著一絲不苟的領帶和口袋方巾,男人獨自坐著依舊側影筆挺,唇角勾起的弧度叫人覺得溫和親近,恰到好處。

正是林青鴉外婆外公口中與她最相配的、冉家溫文爾雅的獨子冉風含。

可就在這幾秒的駐足晃神裡,林青鴉突然感覺到一束意欲極強的目光裹上來,似乎是從她身後方向……

“林小姐?”

“……”林青鴉壓下轉身的念頭,朝看到她而起身的冉風含頷首,“冉先生,晚上好。”

“能見到林小姐,我想今晚確實再好不過。”

冉風含望來的目光裡不掩驚豔,玩笑之後,他溫和從容地為林青鴉拉開座椅。

脫下的長大衣被侍者拿去一旁,在衣櫃裡掛起。林青鴉裡麵穿的是一件白色荷葉邊蕾絲襯衫和一條同色九分長褲,細瘦白皙的腳踝在米白色低跟鞋上露出一截,勾眼得緊。

白色最挑人,可穿在林青鴉身上,卻被她比雪色更豔幾分的膚色穩穩壓了,隻襯出盈盈一握的窈窕身段來。

路過的客人都不免在這邊停留幾秒的視線。

林青鴉和冉風含之前見過,不過是在雙方長輩也在的場合,這樣私下獨處還是第一回。

冉風含如林青鴉印象裡的溫文善談,幾句客套暖過場後,他開口問:“我聽外婆說,你剛回國不久?”

“嗯,年前幾天。”

“果然。本來該選個更合適的時間約你出來,但年假後公司忙碌,所以才定在今晚。不知道有沒有耽誤你什麼私人安排?”

林青鴉沒答,隻淡淡一笑:“沒關係。”

冉風含似乎對林青鴉的反應早有意料,也笑著說:“知道你是寬宏大量的‘小觀音’,但我不能昧心敷衍——我給你準備了一件小禮物作為賠禮,希望你喜歡。”

“嗯?”

林青鴉意外抬眸。

旁邊侍者得了冉風含示意,把一隻長條盒子端上來。

盒麵淺粉,半磨砂的質地手感,一角戳著個金色的小標誌,是國內一個有名的電子產品品牌。

不過和市麵上的不同,這隻盒子顯然是私人高級定製,盒身上更有昆曲閨門旦頭麵戲服的形象印刻。

長盒蓋板抽開,裡麵用白色軟絲綢裹墊了幾層,托起一支淺粉色手機躺在盒子中心。

林青鴉眼神掃過,沒什麼起伏,聲線也溫雅如初:“禮物就不用了,我不習慣用手機。”

“這我知道,”冉風含說,“早就聽外婆提起過,說你十幾歲時為了入戲《思凡》戲本裡的小尼姑,進庵裡修行一年多,後來養成習慣,日常吃素,連手機都不用了。”

林青鴉眼神垂落。

冉風含:“但北城不比國外,人際來往多些,沒有手機確實不方便。而且這個禮物其實是我爺爺請人定製,我隻是借花獻佛。”

“——”

林青鴉剛想好的拒絕停住了,她望向冉風含。

冉風含笑著拿出自己的手機,幾乎同樣款式的,一支天藍色:“爺爺說我們兩家娃娃親定得太早,從沒給你準備過見麵禮,現在算補上一件。”

長輩賜不敢辭,亙古道理。

林青鴉隻能接過禮盒:“謝謝爺爺心意。”

“你這樣客氣,他會傷心的。”冉風含玩笑道。

林青鴉淡淡一笑:“那我儘量改。”

“……”

冉風含溫和風趣,和他聊天似乎永遠不必擔心冷場或尷尬。兩人說不上相談甚歡,但至少氛圍融洽。

期間冉風含接了個電話,告歉後暫時離桌。

林青鴉獨坐窗旁,長發垂瀑,眉眼素淡而清雅如畫,落地窗上映著的剪影已格外惹眼。

投來的目光不少,之前那束讓她覺得異樣的已經察覺不出了。

直到一個燕尾服侍者端著銀色托盤,在她桌旁停下,躬身道:“小姐,這是一位先生送您的。”

“……?”

林青鴉回眸,對上托盤裡一方白色帕子。

帕子像隨手疊的,交錯的邊角寫滿了主人的鬆懶散漫,隻壓在最上的那麵繡著一株蘭花。

林青鴉眼神在花莖上停住。過了一兩秒,她伸手拿起。

輕輕一拎,手帕展開。

白色手帕中心像用細筆輕描,畫了一塊常見的觀音墜,栩栩如生——

可那筆觸是紅色的。

血一樣暈開的紅色。

林青鴉手指微僵。

旁邊還沒來得及走的侍者更是驚得往後一退,低呼聲差點脫口。

等反應過來,他變了臉色:“抱歉小姐,我以為是那位先生送您的禮物,沒想到是……需不需要我給您報警?”

話聲停了。

侍者驚訝發現,坐在那兒淡雅溫和的女人好像沒受什麼驚嚇,甚至連太多的意外都沒有。

隻最初那一怔後,她就將手帕托到鼻尖前,輕嗅了嗅。

林青鴉眼底情緒一鬆,帕子被她握回去:“隻是紅酒,不用聲張。”

侍者遲疑:“那或者,需要告訴您同來的那位男士嗎?”

“謝謝,不用了。”

“…好的。祝您用餐愉快。”

侍者離開了。

那方帕子還被林青鴉握在手裡,她沒有試圖去看餐廳裡任何位置,因為她知道,那個人此時一定就在這裡。

至於這方畫了觀音墜的手帕。

林青鴉無意識地抬起手,手指摩挲過她白色襯衫的荷葉領上觸感細微的蕾絲薄邊。

在鎖骨下的位置,她碰到了一塊藏在裡麵的墜子。

和手絹上畫著一樣的,觀音墜。

林青鴉手指停留。

片刻後,那雙茶色瞳子微微垂斂,手也握著帕子落回去。

隻剩一聲輕歎將出未出:

“…毓亦。”

·

“抱歉唐總,讓您久等了。”

離餐廳這一角的圓桌還有幾米距離,虞瑤就繞過身前的侍者,跨上幾級台階,先走到桌前。

這桌是整個餐廳內的最高位,原本是個鋼琴台,花叢掩映,若隱若現,該有舒緩的演奏在客人用餐時流淌出來。

無奈今晚碰上個“神經病”,一來就點名訂了這裡,非得在這個高台上用晚餐。

偏還是個惹不起的神經病。

神經病此刻就坐在高背椅前。

他黑發自然卷,垂在額前,膚色原本就白,被今晚餐廳的燈光一襯,更雪一樣的不像個人間造物。

聽見虞瑤的聲音,他耷著的眼簾撩起來。

“唐……”

虞瑤剛迎上目光,腳步就被卡了下。

那人的眼瞳極黑,也極深,眼尾天生勾翹著,漫不經心地瞥來一眼都叫人覺出種深情的錯感。

不知道什麼緣故,他此時眼角微微泛紅,眸裡也布著情緒爆發又壓下之後的倦懶。

這樣的意蘊似是而非地點在一張美人臉上,吸引也極致。

虞瑤都差點忘了這人的瘋子本質。

等回過神,她在侍者拉開的椅子款款落座,又歉意地把垂落下來的栗色長卷發挽到耳後。

“沒想到您會比約定的時間早到這麼多,是我太怠慢了,您——”

“噓。”

唐亦薄唇微動,抵出個簡短懶散的氣音。

虞瑤噎住,神色尷尬。

她還沒習慣這個瘋子無所顧忌的做派,但那人顯然不在意她怎麼想。敷衍了一個氣音後,他視線已經落回原本的方向——

掩映高台的花盆盆栽被粗暴地挪開道缺口,露出餐廳內的某個角落。視野裡隻有一桌坐了客人。

最近的是一道綽約的白色背影,垂著緞子似的烏黑長發,和一個笑容溫和的男人對桌而坐。

虞瑤的視線在那個男人身上停了幾秒,意外發問:“那是冉先生?”

“——”

唐亦回身,眸子幽幽的黑:“你認識?”

這眼神莫名叫虞瑤心裡一瑟,麵上還維持笑容:“之前在酒會上見過一麵,算是認識。”

“…好啊。”

唐亦突然笑了。

他毫無征兆地從椅子裡起身,繞過桌椅就要下高台。但中途又停住,回來拿上切掉瓶頸的紅酒。

鋒利切口被他隨手一把握進掌心,全不在意它輕易就能割傷人的邊棱。

侍者和虞瑤到此時才回神。

侍者驚慌地上前一步:“先生,您小心切口——我幫您拿吧。”

“不用。”

侍者無措,示意桌上,“那這個,要一起端走嗎?”

“……”

虞瑤順著看過去,才發現桌上有個敞口的水晶碗,猩紅的血一樣的紅酒盛在裡麵。

虞瑤一滯:“這是,醒酒?”

她頭回見直接碗裡醒酒的。

“不,”瘋子似乎心情突然就很好,眼角眉梢都浸著懶散又沉戾的笑,“作畫用。”

虞瑤還想說什麼。

“走吧。”

虞瑤跟不上瘋子的思維,茫然起身:“唐總您要去哪兒?”

“你不是認識那個小白臉麼。”

“?”

虞瑤目光幾乎呆滯。順著唐亦偏開身讓出的方向,她看見冉風含的溫和側臉。

停留兩秒,焦點拉近,她的視線落回瘋子那張冷白而美感淩厲的臉上。

虞瑤:……到底誰更像小白臉?

虞瑤強拚回理智,笑快維係不住:“唐總這是想過去打個招呼?”

“拚桌,”紅酒瓶晃了晃,切口在瘋子掌心蹭過一道血痕,他卻毫不在意,笑得更肆,“共、進、晚、餐。”

“——?”

望著那個說完就徑直走下台階的背影,虞瑤捏著桌板的手指甲都快扣進去了。

如果一定要選,那她寧可選年前那個砸了半個戲園子的瘋子。

強過眼前這個——

瘋得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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