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意思?”望見肖青旋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心中怦怦直跳,支支吾吾幾聲,不知該要如何回答。
肖小姐哼了聲,嗔道:“還要裝糊塗麼?你與那金刀可汗、月牙兒小妹妹的故事,在大華早已廣為流傳,連茶館裡的說書人都講的有鼻子有眼,偏偏自家人還蒙在鼓裡。你就不願意對我們說說麼?!”
林晚榮偷偷瞧了徐芷晴一眼,女軍師臉頰嫣紅,不敢抬頭看他,多半是把這事一五一十對青旋講過了。他急忙打了個哈哈,坐在肖小姐床邊,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是我不和你說,是因為你在坐月子,正是調養身子的關鍵時候,講這些事不合時宜。你是我最最親愛的老婆,我能不考慮你的身子和感受呢?那樣我還是人嗎?!”
他正氣滿臉,聲音溫柔,肖小姐聽得心中一軟,輕道:“你若是真的心疼我,那便將你和玉伽的事情,一五一十儘數道來!”
“哦,這個,徐小姐不是講過了麼?”
“那是我逼著徐姐姐講的,她心疼你,就隻揀著好的說。”肖青旋嗔道:“現在要你自己敘來才能作準!”
與月牙兒的事情轟轟烈烈,了解的人不在少數,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便老老實實,從興慶府相遇、草原被俘的鬥智鬥勇,到死亡之海、天山之巔的生死與共,及至記憶消逝、血戰王庭那驚天動地的一箭……
當著青旋和諸位夫人的麵,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怎樣,講述起來格外平實,不加一絲修飾。偏偏這樸實最能打動人心,待聽到六月飛雪、鬢染霜花,閨房裡的諸位夫人刹那間靜止了。
“好一個癡情的女子!”大小姐雙眸濕潤,急忙扶住了他胳膊:“後來呢,後來怎樣了?!”
我就站在這裡,後來的事情還用問麼?林晚榮無奈搖頭,將餘下的經過講了一遍,諸人聽得無不唏噓。
“如此癡心的女子,你怎能狠下心把她一個人留在草原上?!”肖小姐幽幽輕歎,有些著惱的望住他。
眾人眼光齊齊盯著他臉頰,顯然也有著與肖青旋同樣的疑問。林晚榮張了張嘴,啊啊了幾句,不知該要怎樣回答。
洛凝心中不忍,急忙為他辯駁:“這位金刀可汗是個胡人女子,大哥是怕姐姐誤會,才不敢將她帶回家中來。是不是,大哥?”
凝兒一個勁的對他遞眼色,肖小姐看在眼中,臉上一紅,無奈嗔道:“什麼不敢帶回家中,我是那樣不講道理的人麼?出征前對你叮囑一句,是怕你在外麵處處沾花惹草,以致將來不可收拾。可這位玉伽妹妹美麗智慧、伶俐可人,身為金刀可汗,對你的情意卻是感天動地、舉世皆驚,她一個胡人女子都有這般膽色,你這呆子怎麼反倒畏手畏腳起來了?你對我師——你平曰裡的膽量都到哪裡去了?”
肖小姐為玉伽真心所動,輕聲責怪著,倒是為那胡人女子鳴起不平來了。
林晚榮挨了罵,心裡卻是舒坦,青旋的責怪,正是對月牙兒的關懷,焉能讓人不喜?他低下頭,小聲道:“不是我膽小,當曰送彆的時候,我曾強留過她。隻是她決心已定,要留在草原補償她的族人,我若強迫了她,隻怕她一輩子都不開心!”
“傻郎君!”肖青旋嫣然一笑,無奈道:“你也不想想,她為了你什麼都肯做,又怎會拒絕與你長相廝守?那不是自己把自己的幸福毀了麼?世上哪有這般傻的女子?你啊,帶不回她,隻是因為你的心不夠誠!”
林晚榮長籲了口氣,默然無語。
大小姐顯然被玉伽的情誼所打動,小聲道:“我倒是很想見見這個傳說中的月牙兒。要不,我們去突厥王庭看看吧?!”
“好啊,好啊!”洛凝、玉霜、仙兒齊齊拍手,歡欣鼓舞,顯然與大小姐想到了一處。
林晚榮嚇得臉都白了,急忙擺手:“不行,不行!兩國才打完仗,路上也不太平,你們這一群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上路,這不是要我的老命麼?!”
洛凝拍著手,嬉笑道:“這還不好辦?讓金刀可汗派兵護送就是了,我想她一定會歡迎的!說起來,我還從沒見過女可汗呢,月牙兒妹妹真為我們女子長了臉!”
“我也沒見過!”連文靜的巧巧都心生向往,眼神漸漸閃亮:“我也想去草原看看!”
形勢有些不妙,諸位夫人從對月牙兒的同情,逐漸轉化為個人崇拜了!小妹妹那是何等人物,享譽草原的金刀可汗,能文能武、色藝雙全,聰明的就像小狐狸,連我都有些搞不定她,若叫凝兒她們與月牙兒混到了一處,家裡還有我站的地方麼?
“都彆添亂了吧!”林晚榮搖頭長歎一聲:“你們也不想想,她一個女人,孑然一身、無依無靠,要在草原上立足,要麵對無數虎狼一樣男人的目光、去折服他們統帥他們,她容易麼?!”
確實不容易!幾位夫人被他一語鎮住,都不敢說話了!見了巧巧有些失望的眼神,他心中不忍,忙拉住小妮子的手,溫柔道:“你們放心,等將來草原太平了,兩國和睦了,不要你們說,我也會帶你們去草原逛逛的。我們去天山,去烏蘇布諾爾湖,哪裡最美,我們就去哪裡!”
女人是最好哄的,聽他開出空頭支票,幾位小姐立時興奮起來,拉住了徐芷晴嘰嘰喳喳問個不停,仿佛明天就要去草原了!
終於擺平了,他得意洋洋的點頭。肖青旋在他胳膊上擰了下,幽幽道:“我們姐妹是快活了,隻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月牙兒小妹妹?人間最苦,莫過相思,她孤身一人,此刻也不知藏在哪裡偷偷抹淚呢!”
她是曾在相思中煎熬過的,由己及人,自能體會玉伽的心境。
林晚榮嘴唇微微囁嚅,眼前浮起一個窈窕的身影,心中頓如針紮。
肖小姐握在他手,柔聲道:“我的夫君,是個愛憎分明的英雄。便有萬般為難,也絕不有負於人!你早點去看她,接她回來,莫要負了人家!”
“老婆,你真好!”林晚榮鼻子酸,緊緊拉住青旋的手,感動的無以複加。
“我好?言之過早!”肖小姐望著他微微一笑:“月牙兒的事也算團圓了,就此拂過。我來問你,你還有沒有什麼事情是瞞著我的?!”
“還有什麼事情——啊,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他從懷中掏出木盒子與房契,嘩啦擺在青旋身前,靦腆道:“剛才那個鬼佬送給我好多禮物,鑽石、房產,還有,還有兩個法蘭西小美人!我交公,統統交公!”
望著眼前的花花綠綠,肖小姐頓時氣苦:“連法蘭西小美人都給你送來了,這西洋人倒是了解你!”
林晚榮乾笑兩聲,極其嚴肅道:“是西洋人齷齪,我可從來沒想過這些事情。法蘭西小美人算個屁,我家裡的娘子哪個不是美如天仙?要那些黃毛的西洋婆姨做什麼!老婆,你說是不是?”
肖小姐哼了聲,招手叫洛凝將這些物事接了去,充作家產。凝兒將那藏著美人的房契夾在手指上,對著大哥嘻嘻一笑,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待到洛凝收拾妥當,肖青旋神色平靜看他一眼:“夫君,你還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麼?!”
仙兒惱怒的朝他嘟嘟嘴,與大小姐抱住林暄趙錚兄弟倆,一乾人緩緩出了房去,閨中隻留他與青旋。
肖小姐神色詭異,似愛似恨,複雜無比,林晚榮心中頓時怦怦直跳:“還,還有什麼——”
肖青旋無聲轉過頭去,幽幽道:“你要不說,我就不聽!以後再想和我說起,我也絕不會聽!”
這是在下通牒了,以青旋的姓子,她肯定會說到做到的!林晚榮頭皮陣陣麻,遲疑了半晌,才小聲道:“我,我和安姐姐——”
肖青旋輕哼了聲,將身下的錦被抓的緊緊:“你和安師叔,怎樣了?”
林晚榮嘴皮子直抖:“就是,就是,我和你這樣!”
“什麼?!”
“啊,不,不,你不要誤會,我們還沒苟合,隻是兩情相悅,兩情相悅!”
肖小姐酥胸急顫,氣道:“安師叔是仙兒的師傅啊,你,你怎能和她——妹妹知道麼?!”
他實在不敢抬頭,隻得含混道:“仙兒?她也許不知道,也許有所察覺!”
“你——”肖青旋咬著嘴唇,生生看著他,一字一頓道:“除此之外呢?還有其他的事情麼?”
林晚榮心裡頓如同打鼓般激烈碰撞,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還有,還有仙子姐姐——”
“我師傅?她怎麼了?!”
“我和仙子姐姐,那個,兩情相——”他頭都垂到地下去了。
“嘭——”床上的枕頭連同被子狠狠砸了過來,肖小姐渾身篩糠般顫抖,眼中噙滿晶瑩的淚花,恨恨道:“出去,你快給我出去!”
“青旋,”他嚇得跳了起來,急忙將被子給她蓋上:“你還在坐月子,可不能動怒,我本不想在這時候跟你說,就是怕刺激你啊!”
肖小姐使勁推開他的懷抱,臉色煞白,珠淚落滿臉頰:“你出去,快給我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她惱怒的將枕被揉成一團,就要向他砸來。望見那隻著薄薄睡衣的柔弱身軀,林晚榮嚇得麵無血色,急忙擺手:“先把被子蓋上,彆落下病根!青旋,你不要生氣——彆打,彆打——好,好,我先出去!”
肖小姐瞪大了眼睛,淚落如雨,早把床上的被子踢完,根本就不給他一絲解釋的機會。
連一向溫婉的青旋都能惱怒成這個樣子,這次真的是鬨大了!林晚榮無奈之下,垂頭喪氣,緩緩向門口走去,尚未拉動門閂,他忽然站住了。
“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他鼻子陣陣酸,搖著頭輕輕一歎,卻是哽咽的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咣當推開門,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夜幕裡。
聽到那關門的聲音,肖青旋倏然轉過頭來,望見那不斷拂動的簾子,她忽然掩住麵頰,無聲哭泣起來。
一隻溫熱的小手握住她掌心:“姐姐,怎麼辦?!相公真的被你嚇住了!”
“我才不管他呢!”肖小姐惱怒的哼了聲。
秦仙兒幽幽道:“也難怪你不想管他,相公真是壞透了!我聖坊一脈,姑且不論你我,單看師傅師叔,那是多麼清高的人兒,竟全都落在了他掌心!你說,他是怎麼做到的?”
“是他拿命換來的!”肖青旋目光幽幽,輕聲言道。
秦仙兒微微一愣,忽覺肖小姐這一語,真真正正道出了其中實質。
“仙兒,他去哪裡了?!”望著窗外沉沉夜色,肖青旋呢喃道。
秦小姐眼圈紅:“他一個人下樓去了,整個人都沒了神,巧巧在與他說話呢!”
肖小姐眼中閃過濃濃的心疼,溫柔搖頭,輕道:“這個傻子!看著聰明,其實是一根筋,容易犯衝動。這一鬨,隻怕飯都吃不下了!他在邊關本就消瘦,又受了傷,要不吃飯哪還行?你們抱暄兒、錚兒多和他玩耍,讓凝兒、玉若好好看住他,陪他說說話,哄他好好吃飯!他的箭傷,外表雖好,卻是要將養的,每曰裡要用藥草浸泡、熱湯沐浴!藥草我都配好了,放在凝兒房中!他愛吃巧巧做的點心,要端熱的給他,那生冷的敗脾傷胃,容易傷身,勿要就著他姓子由他囫圇——”
秦仙兒噗嗤一笑:“這倒是比照顧月子還周到了!姐姐,你不是不想見他了麼?還關心他做什麼?”
肖青旋臉色一紅,急忙偏過頭去:“誰關心他了?我是擔心他餓了病了,累著了你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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