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英敢說,於安卻不敢。
姓夏的那女人這次會出事全賴他於府出得紕漏事兒,但鑄錯之事卻不是於家人本意。上去承認是比被揪出來好,但於安十分猶豫,他沒那個勇氣直麵長寧侯的怒火。
宋英瞧他這副模樣,隻當他還想保住那個表妹,氣都不想生了。直接甩開了於安的牽扯,徑自去院子那邊看看。
護衛還在門口處攔著不讓進,將將老大夫出來,她立即上前問裡頭出了何事。
老大夫看了眼宋英,擺擺手,彆人家事他不方便說。
“大夫你直說便是,”宋英知道夏暁一身血被抱回來,心想好不容易有個合脾氣的伴兒,她是真的憂心,“傷得可重?可有哪裡不好?”她就怕夏暁傷了臉,夏暁不是正頭夫人,若傷了臉她可得內疚一輩子……
“沒,人沒傷著。”
老大夫活得年歲長,眼力也是有的,見宋英是真心詢問人家情況並非要攀扯的樣子。想了想,稍稍跟她說了句,“就是嚇著了,肚子月份淺,差點沒了……”
宋英的臉刷地就白了,天,傷著孩子了!
“大夫,你看看她可需要些貴重藥材?”
宋英自己流過產,心中最忌諱這個,急忙拉住老大夫的胳膊,說:“我家中正好有好些珍貴藥材,你說說看,指不定我拿得出來!”
老大夫被她拉的一趔趄,連連擺手:“彆彆彆,孩子還在,叫她好好靜養著就是!好端端的沒得亂吃藥反傷著了,是藥三分毒!”
孩子還在就好了!
“你也莫打聽了,”老大夫說,“人在睡著,你進去也沒用。”
說罷,背著要向晃悠著走了。
宋英知道夏暁人沒事,很是鬆了口氣。不過轉瞬想傷到了子嗣,長寧侯怕是更不會善了了。不過這樣也好,她倒要看看,於安還要怎麼情深義重!
於安從宋英離開就坐立難安,這一看她回來就立即迎上去。
“可見到人了?”於安轉寰過來,麵上凝重的狠,“長寧侯什麼情態?”
宋英瞥了他一眼,不想說話。
於安心裡著急,扯著宋英的袖子就把人往一旁拉,不悅道:“你莫要在這個時候置氣!都這個份上了,還吃什麼味兒?你就不憂心長寧侯因這事兒記恨了於家?”
早想到長寧侯會記恨於家,你又作甚把什麼都告訴吳玲玲?!
宋英說不出話,隻覺得於安怎地這麼會強詞奪理:“我吃味兒?於安,若不是暁兒替我受過,我一身血被帶回來,你又當如何想?”她心寒的不得了,“是不是隻要我人還活著,你就還想護著那毒婦?”
吳玲玲做出這事兒,於安也沒想到。
畢竟這表妹是一塊兒長大的,於安先前隻當她是嫁人後日子過得太苦才一時糊塗。現如今才對她的心狠有了認知。他自不願在宋英跟前承認是自己的錯,冷著臉斥責宋英莫要因小失大。
“那你當如何?”宋英不與他分辨,隻問他,“人都抓了帶過來,長寧侯怕是什麼都弄清楚了。你當如何?”
“去承認,”雖沒有勇氣,於安卻並非不會權衡,“當眾認了這是誤會。”
……
世子爺冷著臉過來之時,於安首先從台階上下去截住了人。
“侯爺,此事皆因於家之事所起,”於安還未開口,宋英先道,“您若是要怪罪,我於家定當承擔。”
於安背後的冷汗又在冒,雖說覺得宋英這話說得太滿,可這個時候也不能反駁,隻能認下她出口的這話。
世子爺有些詫異,沒成想這於家的宋氏還是個有擔當的。內眷之事不便與眾人紛說,偏廳那幫人還得打發回去:“先上去,此事稍後再說。”
世子爺的身影一出現在偏廳,人立即就圍上來。
一個個都是口舌伶俐之輩,變著花樣地表示關切之意。周斯年聽得心煩,夏暁的事兒他最是不願被人掛在嘴邊說,態度十分冷淡。
侍劍適時上前表示了感謝,硬梆梆地直說今日不便會客。
此話一出,旁人也意識到急功近利令人反感了。
他們自是知道今日上門不妥,但錦州刺史之位可還沒定下來,想著這位爺在聖上麵前說話可是舉足輕重的。加之都知曉長寧侯不日便要離開錦州,這不一聽說有個事就趕緊來冒個頭。
羅丕笑容訕訕的:“是我等打擾了,如夫人沒事就好。”
這些人中他說話分量最重,他張口了立即有人接話:“是呢是呢,想來侯爺事務繁忙,那我等就先告辭了。”
世子爺點了點頭,瞥著侍劍:“侍劍,送客。”
周斯年態度擺得這樣鮮明,再留下去,就要惹人家怒了。官員們夫人們心中窘然又尷尬,立即站起身一一上前道告辭。
人一走,侍墨將吳玲玲拎過來丟到地上。
吳玲玲眼睛都哭腫了,一見到於安,立即就要撲過來:“表哥!表哥你救救我!這人不明不白地就將我抓過來,你快救救我呀!”
於安被她突然喊話驚得一抖,倉促地瞄了眼上首周斯年,立即彆過臉去不應聲。
侍墨單膝跪下,嗓音天生有種冷兵器的銳利感:“主子,夏主子被人劫持就是這婦人指使,這些是證據,請主子過目。”
他話一出,吳玲玲急了:“你這奴才胡說八道!我何時指使人劫持你家主子?我與夏氏無冤無仇,作甚要做出此等喪心病狂之事?!你莫要亂汙蔑人,”說著,她轉個方向跪倒世子爺跟前,“大人你千萬彆信他!”
還未聽見上首之人說話,她跪坐在地上,抬起翦水眸搖搖欲墜的看向周斯年。
世子爺端坐在那兒,眸色漆黑,幽沉沉地盯著她。
她這一抬眸就驚了,耳郭臉頰迅速紅透。
一旁的宋英看得分明,心中被她這做派惡心得不行,吳玲玲這女人真是賤人,生死攸關的時刻還要在男子麵前造作一番。當即冷冷一笑,上前道:“你是沒膽子動到貴人頭上,那些人是你招來對付我的吧?”
宋英本身不是個好欺辱的性子,為了於安才忍了這些年,如今她不想忍了!
於安嚇了一跳,趕忙看周斯年的臉色。世子爺的視線恰巧跟他對上,於安心裡頭一抖,也開口道:“玲玲,你真叫我失望!”
世子爺沒說話,翻看著侍墨遞上來的東西,周家的下人都有記錄的習慣。
吳玲玲的手段在周斯年這裡是不能看的,粗糙又經不起查證。
雖說此次之事不是針對夏暁,但他的女人是真正受了害的。世子爺冷冷地瞥了眼於安,銳利的目光直叫他無所適從:“於大人這般內闈不修,本侯實難再信任你的能力。今日這事,交由官府處理吧。”
此話一出,於安大驚,當即站出來:“侯爺!”
周斯年這話的未儘之意,於安自然聽得明白。先前周斯年將宜城之事交由他暫管,他約摸也猜到了自己怕是得了青眼要上位。可今日,周斯年竟然說再難信他能力?這是要改了主意?
萬萬不可!
“侯爺,吳氏之事是下官失察,”於安盯著吳玲玲,眼神要射出利刃來,“下官此次定會嚴懲不貸,請侯爺息怒!”
世子爺的反應很冷淡,周身的冷凝氣勢是誰也能感受得到的。
吳玲玲大驚,她表哥這話什麼意思?不救她反要置她於死地的意思?!
“表哥!!”
吳玲玲臉上的那點子薄紅褪儘了,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於安,“就算找了劫匪的人是我,可他們抓錯了人又不能怪到我頭上!這件事都是宋英的錯,若不是她,我怎麼會弄錯人!!”
於安怎麼能不管她?她當逃犯他還偷偷給她置了院子,這才找幾個人嚇嚇宋英就要她死?瘋了嗎!
於安看也不看她一眼,一眼不錯地看著上首之人:“侯爺,下官於公務上的能力,下官自認尚足以值得稱讚,內闈之事是下官照看不周,此次之後,下官定會……”
“那是你的事,”世子爺掀起眼簾道,森然的眸子黑漆漆一片,“侍墨,將這女子送官。侍劍,送客吧!”
於安被他這眼神看得心中一悚,張了張口,再說不出辯解的話。
他遠遠沒想過,會因為對吳玲玲的一時心軟,斷送了自己的晉升之路。頓時心裡涼得如揣了冰,嗖嗖地冒著冷氣。
宋英看他麵如土色,冷冷一笑:活該!
宜城典獄司不用侍墨特意打招呼,自覺地將吳玲玲安排進了重犯牢房。旁的事兒不用他交代,看守牢獄的獄卒們自己有眼色。
被斷了青雲路的於安悔不當初,還特意去獄中嗬斥了吳玲玲。
他這態度一表明,本就‘照顧’吳玲玲的獄卒更是上了心。一夜下來,直叫吳玲玲受儘了人間苦楚。偏生她又貪生怕死不敢自儘,都哭不出眼淚來還巴巴地想活下去。
夏暁睡了一夜好多了,就是接連幾日不說話。
世子爺心氣兒不順,對著日日上門的於安,多年的涵養都維持不住。於安這時候到顯得十分執著硬氣。不過因著他的做派,世子爺一行人滯留的這幾日,他怒起來可將宜城的官員們嚇唬得恨上了於安。
夏暁其實已經回神了,之前她幾日的不適之感消退下去,漸漸也恢複了生氣。老實說,她倒不是怕什麼,畢竟見過。她隻是吃驚於自己的狠辣,滿手的血和腦漿,讓她一時轉寰不過來。
不過倒是宋英,做了件事轟動了整個宜城。
幾日前,她向於安提出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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