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之事,下人們知道分寸半點沒敢傳到男賓那邊。宋英趕過去,那男人的怒氣還未下去,見著主事之人過來,張口就問她要人。
“於大人莫不是見色起意,扣了玲玲的人不放?”
男人是個讀書人,即便氣急敗壞也不曾破口大罵,“自打今年玲玲進了你們府,小生就不曾再見過一麵,這位夫人,還請你們將玲玲還給小生!”
這就好玩了!
宋英有些玩味,指了一個小廝道:“去,將老爺請來。”這事兒她可不好管,交給於安親自操心比較好,“表姑娘的事兒本夫人做不了住,這位公子你且稍候片刻,等我家老爺來了再作分辨。”
那書生見宋英好說話,並未有野蠻驅逐之舉,便冷哼一聲去一旁座位上坐下等。
片刻後,於安匆匆趕來,臉上怒意難掩。
玲玲素來單純,莫不是有人惡意設計:“怎麼回事兒?哪裡來的人?”他一進門便厲聲嗬斥,“什麼人都放進來,府中養你們是乾什麼吃的!”
下人們沒成想他竟會發這麼大火氣,頓時跪了一地。
宋英原還看熱鬨,此時冷下臉:“老爺還是聽了人家怎麼說再訓斥吧!”她一指旁邊白白淨淨的書生,道,“這位公子找上門,質問本夫人是否因表妹貌美,老爺見色起意扣留了人,正叫我們將人交還與他呢。”
“老爺您來的正好,”宋英一副不插手的模樣,與於安心裡猜想完全不同,“表妹之事我一個外人也不好管,您處理吧。”
於安有些訕訕,有人在也不好說什麼,轉頭將怒火對上那書生。
“你是何人?怎地來我府上胡鬨!”
那書生心裡正覺得不齒,見於安盛氣淩人,頓時說話便沒了謙和態度:“小生姓林,家住滄州輝縣,此時來此尋心儀女子回家。”
滄州輝縣,吳玲玲夫家所在之地。林書生這話,等於在說吳玲玲與他有私情。
“一派胡言!”
於安這哪裡能忍,喝道,“玲玲為人素來規矩清正,她對妹婿也情深意重。爾等宵小之輩,竟膽敢敗壞她的名聲!”
於安這態度,在林書生眼裡就是妄圖霸占吳玲玲的鐵證。當即也顧不得其它,麵紅脖子粗地著惱了:“於大人你這話是何意?小生不是那等地痞無賴,玲玲一直對小生頗有照顧,小生應了娶她之諾,此行自然是來娶她的!”
書生生的斯文端正,此時也言之鑿鑿,不像作假。
於安氣得直喘氣:“你有何證據?”
那書生立即從袖子裡掏出一疊子信件,半分不讓道:“這是玲玲寫於小生的信件,小生字字句句均都屬實。於大人你莫要找借口,玲玲也曾說過你對她頗為愛重,但您家中既然已有嬌妻,就將玲玲交還於小生!”
書生這話一出,於安滿麵通紅,也不知氣得還是羞得。
他半天說不出話,抓過那些個信件仔細看,確實是吳玲玲的筆跡。
不僅筆跡是,就連說話口吻也是。吳玲玲在信中字字訴說心意,句句道儘情腸。這番變故,實在的一個巴掌響亮地打在了於安的臉上。什麼對妹婿情深意重,什麼性子單純規矩,都像個笑話。
宋英諷刺地看著他麵上青了又白,心想事兒還沒完呢!
這不,林書生的事兒還沒掰扯明白,又有下人匆匆跑來尋宋英。那人似乎沒注意到有旁人在,張口就說牡丹園那位出事兒了。
宋英忙道:“帶我去看看。”
於安臉上也是一變,順手將信件揣到了懷中。也不理會那書生,轉身快步跟上。
林書生不明所以,怎麼突然就走了?
玲玲之事還沒給個交代呢!
他模模糊糊聽到下人交頭接耳說表姑娘什麼的,頓時心中一凜。此時也顧不得合不合禮,抬腳便跟了上去。
吳玲玲鬨得事兒挺大,不僅驚動了女客,也驚動了男賓那邊。
宋英於安才走到水榭外,那處便圍了一群人,不巧的是都是錦州的貴重夫人。夫人們看著兩人走過來,雖沒說話,那眼神著實微妙。於安心中隱隱有些不妙,快步穿過人群,就看到梨花帶雨跪坐在地的吳玲玲。
一進門,他整個人都傻了。
吳玲玲衣衫半褪,垂眸慌慌張張地遮掩著胸口,白皙的麵頰上酡紅一片。她身後是同樣神色慌張的宜城太守董文遠,他身上的衣裳都解了,半敞著的領口有明顯的點點紅印,嘴角還沾著胭脂。
用腳趾頭想,也知兩人發生了何事。
“發生了何事?”這是宋英今天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她站在門外沒有踏進去:“怎地表妹又哭上了?”
那厭煩的語氣,明明白白告知在場的人這狀況不是頭一次。
誰家都有點事兒,在座的夫人就沒有傻的,宋英的態度擺出來,哪兒還看不出兩人之間的官司。住在宜城的人家,各家什麼情況彼此都有耳聞。這嫁出去的吳玲玲怎麼又回了於家,說沒點情況都沒人相信。
這下好了,好大一處戲!
事不關己,夫人們看得興致勃勃。
吳玲玲這回著實倒黴,直犯到了小楊氏的頭上。董文遠可是她費了大氣力從大楊氏手中搶過來的,吳玲玲插了這一腳,就是在動她的命。
若非有人攔住,小楊氏恨不得衝上去抓花了吳玲玲的臉。
“不,不是這樣的……”
董文遠已經被人扶出去了。
吳玲玲跪在地上哭著搖頭,淚水盈滿雙眸,“定是有人害我!表哥,我好好兒的在此悼念亡夫,不知怎地就……定是有人害我!”
說罷,她雙眼狠狠瞪著宋英,就差明言是宋英害她。
表哥生辰之日她卻悼念亡夫?
這話說得委實可笑!
不過此時也沒人注意這個,隻見她的手邊還擺著一架琴,桌上也放著兩杯新茶。又令於家生辰宴未開酒也未開始喝,吳玲玲與董文遠兩人具是神色清明的,水榭裡更是一個貼身伺候的下人也不曾留。一看就是事先作的準備。
這般狡辯,是打量誰沒眼力呢?
說句難聽的,男女之事若非你情我願,自會鬨出動靜。又怎地會一聲不吭在此親熱,直至被人撞破了才叫屈?
眾人看著哭泣的吳玲玲,眼底具是鄙夷之色。
若是外門沒有林書生那一出,於安聽她這般說或許還會信她。隻是這般袖子裡還揣著她寫給旁人的情真意切的書信,這邊又是這般狀況,此時看著吳玲玲,於安的眼裡儘是失望之色。
“玲玲,你……”
畢竟青梅竹馬,於安說不出太絕情的話:“……你還有何話說?”
吳玲玲有些沒反應過來,她明明接到表哥的手信在此地等候,怎地就不明不白與旁人親熱上了?還恰巧被人抓個正著?
惶惶然四處看,正好瞥見了立在門邊的夏暁。她想起來,方才正是這個女人領的頭!
她認得夏暁的臉,那日衝進宋英院子她看到過,吳玲玲瞬間反應過來。纖細的手指指著門口的宋英叫道:“表哥,定是宋英!是她,一定是她啊!”
可她叫囂了半天,於安沒有動,卻拿古怪的眼神看著她。
從未在於安的臉上見過如此神色的吳玲玲慌了,她的表哥素來是站在她一邊的,心中一急頓時原形畢露:“她嫉妒我受你愛護,是她設計我!”
宋英沒說話,如往日一樣半句話都不辯解。
她甚至沒有進來落進下石,隻是轉頭跟夫人們連連道歉。宋英表現的十分大方,一邊引著人將夫人們帶出水榭,一邊吩咐了牡丹園的人來替吳玲玲收拾。
她的這幅做派與往日無數次一樣,這般兩相一對比,於安隻覺得心中複雜。
往日麵對吳玲玲的指責,宋英不說話他便以為是默認。如今看著宋英行事,他忽然感念宋英的識大體,遇事顧全大局。
宋英人都走遠了,吳玲玲卻還在哭訴。
“你莫要吵了!”
於安臉上陰沉,表妹傷了他心還是小事,這回鬨一次鬨得整個錦州都知道,他於家的臉麵算是丟儘了!
他不願聽,吳玲玲卻非要他聽。
這種事最不能放,過了時辰就不能挽回了!
“表哥,表哥你聽我說,我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何曾會認得董大人?”
吳玲玲頗有些急智,此時口齒清晰的,完全不複平日裡說一句歎三下的模樣,“且方才領頭的是宋英的朋友,她怎麼旁的地方不去,偏偏來了水榭?還一下子領了這麼多人過來?”
“你說誰?”於安額頭突突地跳。
他願意聽,吳玲玲立即如抓到最後一根稻草般急切道:“就那個最貌美的!什麼京城高官的如夫人!我上回見過她,在宋英的院子裡……”
於安瞬間意會,但宋英宴客那日他都不曾事先知曉,吳玲玲怎地這麼清楚?
“你為何去宋英的院子?”平時都聽吳玲玲說宋英上門去欺辱她,於安還不曾聽說吳玲玲主動去過宋英的院子。
“我……”吳玲玲喉嚨一窒,答不上來,“表哥你也知道那女人,她跟宋英好,就是她幫宋英領人過來……”
“那是長寧侯府的女眷,才相識不過半個月,宋英有那本事指使她?”於安不想聽她攀扯,乾脆一指才抱著乾淨衣裳過來的王婆子問:“你來說。”
王婆子好似沒明白發生什麼事兒,慌慌張張的:“啊?”
頂著於安與吳玲玲兩人的視線,她搓了搓手,艱難道,“主子在夫人院子裡有相熟之人,夫人有什麼動靜,主子都會知道一二……”
吳玲玲眼瞬間一凸。
她轉過頭來,臉色大變:“你住口!”
王婆子此話一出,於安的臉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王婆子是吳玲玲的奶娘,打從吳玲玲出生便伺候在她身邊,是伺候了她半輩子的人。再怎麼樣也不會為了宋英撒謊……
“她胡說八道!表哥,她一定被人收買了!”
吳玲玲沒想到自來給她出謀劃策的奶嬤嬤會突然捅她一刀,此時勉強穩住的陣腳又全亂了。
正準備辯解,就聽王婆子接下來的話叫於安臉黑得徹底,“那日去夫人的院子,是主子叨念說自己手腳冰涼,身子不太爽利,問夫人討要西郊的溫泉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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