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卉帶著阿黎和影柳離開皇宮的時候,隨行多了一乘軟轎,轎子裡就是偽稱王氏遮掩了身份的程氏。宮裡派出來的一位教習公公送到皇子妻身邊代為約束男眷,這並不是稀奇的事情,沒人好奇多問。
妤卉來時是乘坐馬車,回去的時候讓影柳護衛在車外,她則拉了阿黎依偎在車內說話。
“阿黎,金絲軟甲合身麼?那位王侍人可曾與你說了什麼特彆的話?聖上將他派到我身邊,以後還要隨軍北上。”
“嗯,那軟甲據說還是刀槍不入呢。”不過最令阿黎驚喜的是妤卉後半句話,但此時他為了掩飾自己已經恢複記憶的實情,表麵上故意波瀾不興地說道,“那位王侍人親切和善,下奴換穿衣物的時候,蒙他照顧指點,想來他是很好相處的人。”
妤卉笑道:“不僅如此,剛才我與聖上及一眾心腹大臣商討軍機的時候,這位王侍人一直在場,他在軍事方麵的才華連聖上都很尊重,有他跟隨我出征,必能幫上大忙。我一直發愁沒有好師傅教導,這位王侍人雖然是男子。不過見識廣博又了解聖意,可以為你我良師。”
阿黎禁不住喜道:“真地麼?他也懂得軍政之事?他會隨主人一起出征?”
妤卉點頭道:“當然,聖上特彆吩咐的,我怎能不遵從。就算聖上不提,我也想將他請過來指導軍務呢。阿黎,你怎麼如此高興?是否記起了什麼?這位王侍人或許與你是親戚呢。”
阿黎慌忙解釋道:“下奴是高興居然男子也能有如此才華,聖上還給他機會施展。沒想到聖上是如此開明的人。”
“我也沒想到呢。”妤卉猜不出阿黎究竟有否恢複記憶,不過阿黎現在的話充滿了信心。如果一直能保持著這樣積極的情緒,阿黎會不會真的能有一番彆樣的作為呢?
“回到家中,我會安排王侍人住在你隔壁的廂房,你平素多與他走動,看書有什沒懂地地方也可私下向他請教。我想他一定是比我有學問呢。”妤卉愛地將阿黎圈在懷中,“既然你覺得王侍人親切,那就當他是你的親人一樣吧。他應該也會真心疼愛你才對。”
阿黎壓住內心湧動的情緒,假裝起了疑惑的樣子試探道:“主人,那位王侍人難道真的與下奴沾親帶故?他剛才偷偷告訴我。說是我的叔叔,我還不大相信呢。”
“他是這樣說的麼?那就沒錯了。以前我也隻是猜測,現在算是基本證實了。”妤卉順著阿黎的話,稍有些忐忑道。“聖上對他能這樣信任推崇,愛屋及烏,你若與他相處融洽,那自然是好的。前幾日我進宮,聖上派了禦醫還賞賜了不少珍貴藥材。那都是打著慰問我地名義特彆關照給你的。”
阿黎惶恐道:“下奴身份卑微。怎堪如此榮?主人。不會是您對聖上過分誇大了下奴的功勞吧?”
妤卉歎了一口氣說道:“這與你的身世有關。以前我還不能肯定,現在基本上是不會錯了。你要聽,我就告訴你。”
阿黎突然搖頭道:“主人。下奴不想聽。下奴能受到這樣地照顧,都是因為主人的疼愛憐惜,下奴隻要知道這些就心滿意足了。”
妤卉聽了這句話,心頭隱約浮現出一絲疑惑,她分辨不出具體的細節,隻是感到阿黎與剛剛失憶的那會兒有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她努力尋找著差異地地方不知不覺陷入沉思。
阿黎以為妤卉在思考軍政大事,不敢多言打擾,他放鬆身體享受著妤卉地懷抱,心思飛去了剛才那些激動地時刻。
他終於有一天見到了皇帝,無論那高高在上威嚴的人是不是他的母親,他以現在這等卑微身份受到召見已經比旁人幸運許多了。也許這輩子,隻有這一次機會,所以皇帝讓他摘掉麵紗抬頭地時候,他沒有猶豫,也借機仔細端詳了皇帝的樣子。就當她是他的親生母親吧,那樣他在骨子裡還有值得驕傲的地方不是麼?
雖然皇帝沒有對他說幾句話,也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好惡情緒,可是她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認真記在了心間。這是她對他的關照,她還賞賜了金絲軟甲給他防身,如果她真是他的生母,這說明她在心中還念著骨肉之情吧?
接下來他跟隨一位侍人走入內堂換穿衣物,他卻無來由地感覺到那麵目平淡的侍人對他格外體貼溫柔。他不禁懷疑皇帝稱為王侍人的這個人究竟是誰?
在阿黎懷疑不安的時候,王侍人突然低聲說道:“你就是阿黎吧,彆怕,我原也是程家人。若論程家那邊的輩分,我是你的親叔叔。”
“叔叔?”阿黎恍然大悟。他記得啞巴爹爹與程淵一樣也是原兵部尚書程澤薔庶出的弟弟,他們算是兄弟,這個自稱是他叔叔的人應該姓程才對。可他偏偏姓王,容貌上又平淡無奇,那麼一定是故意掩飾真實的身份。阿黎心跳加速,他猜這位王侍人很可能就是程淵易容改扮。程淵不是被貶為才人困在冷宮麼?為何還能隨侍在皇帝身邊?是皇帝已經知道甚至確認了他就是皇子,才開恩允許他與生父見上一麵麼?這怎麼看都不像是巧合的。
王侍人一邊幫忙調整阿黎身上的衣物,一邊仿佛嘮叨家常一樣自顧自地說道:“你的樣子與你爹爹年輕的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我這才敢認。記得你耳後有一顆紅痣,右腳心有塊青斑,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程家遭難,活下來的這些個苦命的男人們這麼多年都是音信皆無。阿黎,天下間長得相似的人也不是沒有,我真怕是認錯了,空歡喜一場又冒犯了你。可以讓我看看你的右腳麼?”
阿黎愣了一下,他不記得自己的右腳心上長有青斑,當然他也不能肯定,因為他以前幾乎都是沒有鞋襪的,雙腳受過多次創傷,或許很小的時候就毀了記號,他自己都沒有印象。
“對不起,也許您真的認錯了。下奴的右腳上沒有特彆的記號。”阿黎卑微地解釋,不過還是依言脫去靴子,解開右腳的襪套,露出光裸的足。
王侍人彎腰低頭,盯著阿黎的右腳怔怔出神。
皇帝特意讓他能有機會與阿黎獨處,並非是完全確信了阿黎的身份,而是暗示他用換穿衣物這樣的機會,仔細驗明正身。王侍人能夠肯定阿黎的麵貌沒有經過易容改扮,其實阿黎的身上除了耳後的紅痣並沒有更特彆的記號,所謂右腳心有青斑之說是假的,故意用來試探。
如果阿黎是心存不軌之徒,知悉當年程家舊事,想要冒認皇親,那麼一但聽聞要查驗右腳心的青斑,多半會慌神掩飾。可是阿黎實言相告,沒有猶豫就褪去鞋襪給人查驗,坦坦蕩蕩,這讓王侍人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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