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夢站立難捱。
所有的目光,她都可以坦然受之。唯有對麵絲毫不留情麵的韓東,張口將話堵死的態度,讓人暈眩更重。
女朋友?他說自己是李瑞陽的女朋友。怎麼有臉說的出口。
臉上暈紅,眼眶也紅。
她上一次有這感覺,是韓東作為傷害邱玉平的嫌疑人被抓之時。那個階段,所有所有的人,皆認為她精神不太正常。
即將把人擊垮掉的壓力,至少在男人擺脫麻煩出現在她身邊後,沒了。或許也有,被他儘數擋在了外麵。
跟他結婚後受過許多無妄的委屈。
委屈的越凶,欣慰感越濃。張弛,起伏。前一秒深淵,後一秒天堂。
很多時候,全世界的人不了解她都無關,他是了解的,這就夠了。
可現在,人雲亦雲的局麵下,他也口口聲聲學起了那些下作無聊之人。隨口的擠兌,直如最狠毒刺刀。
腦中情緒一波又一波的衝擊,本酒意薄弱的理智,被徹底衝垮。
她眼中血絲都清晰至極:“韓東,你也說我是李總女友。旦凡正常一點的人,會說這麼沒素質的話麼。你是有多自以為是,覺得我會跟你單獨聊天。”
韓東討厭嘩眾取寵,但聊天僅限於三人可聽的情況下,無語而冷漠:“跟我談素質,麻煩先把自己位置擺正。這是生日宴,不是招商會。今天的主角隻有一個,我姑媽。素質不要談了,咱們談談腦子,夏總腦子是不是有坑!”
“韓東……”
咬牙而切齒的聲音,像要把人一片片撕碎。
隻韓東從不在意對方到底多凶,威脅性多大。視線繞了一周:“我覺得你再跟我聊下去,明天新聞就有大樂子了。夏女士前夫現友爭風,大打出手。李總年老力衰不敵,牙齒掉了幾顆!”
李瑞陽早保持不住慣性的風度,再無表情:“年輕人,任何事隻要多思量一秒鐘,我保證你會猶豫那麼一下……”
本待維持僅剩的顏麵,注意到韓東越發幽深的眼睛之後,難以繼續。轉頭,自找台階:“小夏,咱們回去。跟聊不到一起的人溝通,挺沒勁的。”
夏夢擋開了他牽手動作,顫聲:“我給你機會,想談什麼。”
失態!
不單單夏夢失態,韓東亦然察覺到自己不對勁。
他抱著的是不讓這個生日宴尷尬的心態從休息室走出來麵對的,事與願違,短短數分鐘,發展到劍拔弩張。
卻並不後悔自己表現的像個流氓。
高高在上的人,身上大多有層外衣。最簡單的方式,往往隻有直接掀開最有效。否則扯什麼?扯商業見識,扯錢財數量,扯權利大小!!
他沒有道理跟一個看上去就厭惡的人扯這些。
今兒如果不是生日宴上大多姑媽的朋友,他會指著門口,讓李瑞陽滾出這裡!不屑他家人者,就不屑維持。
“李總,李總。怎麼跑這來了,找您半天,找不著人!”
後方有熱情的聲音傳來,王利國端著杯酒,到了近前。
抓著李瑞陽胳膊,完全像是朋友般親昵:“來,這邊,這邊。東子,等會王叔叔找你有事,千萬彆走啊!”
圓滑如王利國,三言兩語,將局麵攪亂。
李瑞陽猶自氣堵,又隻可順著台階跟王利國一塊暫且離開。他從見到韓東,沒有找到這人一絲的性格痕跡。處處預料之外,猜不到對方下一步會做什麼,敢做什麼!
沒辦法賭。
當眾若真被一個年輕人揍了一頓,便是事後能讓其付出代價來,何來劃算。
遠離,他不免又回了下頭:“王市長,這人……”
王利國無奈:“年輕人,火氣太勝,李總彆一般見識。他脾氣一上來,混球一個……”
李瑞陽渾不顧禁煙標示,掏煙點了一支:“王市長,這種人跟個炸彈相仿,遠離啊。”
王利國聽出了點深意,不以為然。
韓東是不是炸彈他暫時沒看出苗頭。可即便是炸彈,也不會爆在東陽,波及到自己。
他接觸韓芸韓東這對姑侄不是一天兩天。
一個爭取把眾合這種企業的總部設立在東陽這個小城市,來回報家鄉,投資家鄉。一個背景不明,身上是看得到的俠氣,正氣,毫無桀驁野性,大局觀強,讓人想不欣賞都很難。
如果這也是需要拆除的炸彈,那可能沒有任何一顆炸彈能再起到其該有的作用。
何況,李瑞陽今天的言行舉止。彆說韓東忍不了,他看在眼中也沒那麼舒坦。
幫著解圍,理由太多,唯獨沒有對李瑞陽存在好感這個因素在。
……
夏夢還在瞪視韓東,大有無計可施,隻能用眼睛殺死對方的感覺。眼眶晶瑩,搖搖欲墜著,沒有掉下來。
“說話啊。”
韓東無話,至少在這已經缺了哪怕去說一句話的衝勁。不理會,轉身離廳。
他知道女人陰魂不散在跟著,不回頭,也聽得到身後雜亂的腳步聲。
上電梯,在樓層中間走進了一個無人的走廊。
燈暗,廊深。寂靜的連呼吸聲都能聽得到。
這是一家正常的酒店,為了今天的生日宴,本層客人被暫時限製入住。
一前一後,各自沉默。
終於無人,寂靜。夏夢重複提醒:“說話!”
乾乾淨淨的聲音,簡單直白。
“說什麼?”
“你想說什麼。”
韓東看她一副委屈到極點的樣子,氣急反笑:“我沒什麼要說的,還要問你,跟著我乾嘛。”
夏夢滯聲,手掌握攏,已關掉的手機像隨時會脫手。
韓東警惕她這種表現,擔心她再亂七八糟的跟個瘋婆子一樣,暫摒棄了接下來有可能會刺激到她的話。
走廊又複寂靜,對峙了十秒鐘左右,夏夢轉身準備離開。走出幾步,還是繃不住:“李瑞陽人不怎麼樣,眼光挺準的。妄自尊大,實則平庸,說的就是你。”
“我知道我平庸,怕的是有人平庸而不自知,這更嚴重。”
似乎是氣氛無形緩和了一些,夏夢正視著男人:“韓東,你現在沒有資格在我麵前趾高氣揚,凡事彆忘留點餘地。不然將來你萬一哪天會求到我,很難堪!”
“哪都變了,就這份自大還沒變。”
“我有資格自大。不像有些人,掛著老總名頭,實則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兩個公司,實現不了財務自由,活久見。我要是你,早就老老實實申報破產,做個打工仔了。不然拿著資源,純屬浪費,傳出去也是笑話,虎父犬子。傅老爺子的乾兒子,這德性,簡直損了他老人家默默奉獻大半輩子贏來的名聲。”
韓東搞不懂女人有時候邏輯怎會如此模糊,明明偏到天際,還自信滿滿,仿佛每句話都是真理。仔細想想,也不奇怪,畢竟公司跟社會,最擅長捧這類人的臭腳。一個普通女人傲嬌起來都能從麻雀變成孔雀,讓歪理變成道理。況且本來就是孔雀的夏夢,隻不過這孔雀不輕易開屏而已。
猜到講不通,韓東不再兜圈子:“不扯太遠了,把你招來就提醒一件事。你失身無所謂,彆引狼入室,把好不容易弄起來的事業給丟掉,再怎麼說律所也算有我一份,有秋姐一份……蠢這個字,我既然看得出,彆人也看得出。”
“彆瞪我,沒有其它意思。你蠢,你身邊所有人都會受到影響。我不希望將來有一天,茜茜會有一個不但名聲一塌糊塗,既窮,且脾氣暴躁的母親。真到了那一天,我想不出孩子留在你身邊有何意義。”
“再則你那個現任男友李瑞陽,年齡快能當你爸了,也下得去嘴……”
“韓東,你真想死!”
夏夢一忍再忍,終失控尖銳。聲如銳劍,走廊穿梭!
韓東冷冷淡淡,絲毫未受影響:“聽不下去就走。手機拿穩,敢丟,我就敢抽你!”
夏夢嘴唇即將咬破:“我瞎了眼,會找到你這種前夫。”
“瞎了一對兒,我也以有你這樣的前妻為恥!”
夏夢胸腔欲炸,隻男人嘴巴雖毒,顯未言儘。她其實早悟到一些事的邊緣,無非,不太確信。她想聽男人的看法,看是否相合。
若看法相同,很多事就要早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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