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熊在禁毒局,地下一層的房間中關著。
他今年五十歲還差三天,胡須滿臉,臉圓,眼睛大……
五官看上去十分另類,糾纏在一起,你不讓我,我也不讓你。嘴巴和鼻子之間的人中,短到隻有一公分不到。
他原來的名字不叫蔣熊,而是蔣天洋。因為外貌獨特類似某種動物,加上其偏野獸派的作風,長此以往,就把名字改成了蔣熊。
海城本地人,曾經任過桐江鎮的副鎮長,一路摸爬滾打,一刀一槍殺出來的角色。
最廣為道上所知的事跡,二十幾歲的時候,單槍匹馬闖入過海通幫大本營……
這是傳聞,又是真的。
親眼見到那一幕的人,提到蔣熊這個名字,會臉色頓變,忌若寒蟬。
早些年海城形勢如此,以武勇為榮,奉鮮血為信仰。認為,男子漢,就是打出來的。蔣熊屬個中翹楚。
後來,海城回歸,他也趕上了那波浪潮,做起了特殊生意。
慢慢的,跟魏海龍一南一北,幾乎瓜分了海城夜場業。
可以說混到今天這一步,也算做過許多驚天動地的事,擺平了不少想要來海城作威作福的官員。
他以為這次對付禁毒局也並不困難,都打算好了,把人弄死,出錢直接讓手下離境。萬無一失,也不會有證據指向自己。
隻不管如何都弄不懂,到底怎麼回事。
三十幾個人提前埋伏,竟然沒能夠奈何兩個小警察。
這還不止,緊跟著在他被律師建議,去境外走一陣子的時候,被突然出現的大批警察圍在了中間。
他感覺到了不妙,可曾連命都拚過,還怕個卵子。
再說隻憑著一幫小蝦米的口頭證詞,還不足以定罪。
於是他就聽從律師建議,從進來這裡,就一句話沒說,全部讓律師跟警方進行交涉。
律師說,至多三天,禁毒局這邊就會扛不住壓力放人。
蔣熊盤算著,已經快了。
噠噠噠的腳步聲響,蔣熊翻了下眼睛,露出了一抹凶厲,看向門口。
是個警察,一個人,手裡拿著包煙跟一個打火機。
“蔣爺,知道您煙癮大,抽一支。”
蔣熊對這人倒是挺眼熟的,海城當地的一個緝毒部門的警察,姓萬。禁毒局從公安局脫離後,他也跟著到了這。
大大咧咧道:“好像見過你兩麵,叫什麼來著?”
“我叫萬廣義。您忘了,上次跟我萬叔叔陪您一塊喝過酒。”
蔣熊點了根煙,狠抽了一口,直笑,露出滿口黑黃相間的牙齒:“你小子懂事,等我出去,跟著蔣爺我混。也彆做警察了,危險,還沒前途。”
“謝謝蔣爺看重,要沒事,那我就先走了。”
“先彆。我聽說,你們局裡那個叫韓東的不簡單。這次是打算怎麼著?”
萬廣義左右窺探,走近,壓低了聲音:“傷的那個警察是他小情人,我剛才得到消息,韓東準備對您刑訊逼供……”
蔣熊抽煙的動作停住:“他敢!”
“您稍等,有我在這,絕對不能讓外地人胡來。我再去打聽打聽,回頭給您準信。這話,可千萬彆說是我告訴您的,不然我就毀了。”
……
韓東散會後就直接往地下室趕,期間路過了夏夢所在的審訊室,腳步停了一下。
模模糊糊的,聽到她好像在跟兩名女緝毒警聊天。
隔音太好的緣故,他不好直接貼耳去聽。可一絲絲微不可查,女人熟悉的音色。穿過毛孔,進入身體。
他在海城閒不下來,閒下來,就想她。
種種雜念讓他眼神稍定,並沒停步。
他感覺自己像是傳說中的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當然,這裡不是家,可那種壓製著的急迫,清晰的讓他認為,不管何地,有她的地方就像是在家裡。
陌生的城市,碰到一個老鄉尚且覺得親切,更何況是自己妻子。
有點埋怨她冒冒失失的趕過來,擔心會被有心人注意陷入危險。
可人來都來了,想這些已經沒用。
放在口袋裡的手在腿上掐了掐,他進了地下室,讓隨行的警員打開了蔣熊所在房間的鐵門。
他對蔣熊的資料了解的很透徹,尤其想到在醫院中的白雅蘭。第一次見麵,韓東就想要宰了對方。
但沒辦法這麼做,他已經不是假身份,他現在代理緝毒局事務,代表緝毒局。
且,在韓東看,對付這種人物,衝動下做任何事,都劃不來。他要的是對方的命,不是單純的發泄拳腳。
坐在了蔣熊對麵桌子的中間位置,等六子等陪審人員入座,韓東正式看向蔣熊那雙轉動間都透著凶悍的眸子。
他暫時沒說話,蔣熊也不說。
空氣中有煙味。
韓東回頭看向六子:“誰在這抽的煙?”
幾人麵麵相覷,不明所以。其中那個叫肖坤的緝毒警低聲道:“我,幾個小時前我給他抽過一支……”
蔣熊聽到煙字,喉嚨都發癢:“誒,再來一根!”
韓東離開桌子走到近前,自然抬步,也是攝像頭死角。遞煙過程中,皮靴的鞋跟,碾在了蔣熊腳麵上。
蔣熊疼的哆嗦:“臥槽……”
韓東置若罔聞,退回桌前:“侮辱警察。等會審訊結束,把他送拘留室。”
六子扯了扯嘴角:“知道了,韓警官。”
他早知道韓東做事不同常人,怎麼都想不出他這麼簡簡單單就給對方先下了個套。再有人來替蔣熊擔保,讓先放人,這就是個很合理拒絕的借口。
蔣熊要再罵,強忍住了。牙齒咯吱咬合,胸口劇烈起伏。
那股凶獸般的氣勢,肆無忌憚蔓延在審訊室中。可,不管對韓東,還是對在座的緝毒警察,造不成任何影響。
韓東拿了支筆,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應付你們這些不喜歡說話的嫌疑人,其實最輕鬆。我說我的,大家誰都不耽誤誰的時間。”
“你是怎麼知道我跟白局長歸程路線的?”
“小警察,你少他媽胡言亂語。有屁,就對我的律師放,老子沒時間跟你們扯皮。”
韓東不理他插嘴,跟著說:“我跟白局長,那天是赴汪冬蘭的約。所以,具體的路線,隻有她一個人最清楚。蔣熊,你跟魏海龍認識多少年了,對他一點都不了解?”
“這就奇怪了,汪冬蘭局長知道我們行程,行使暗殺的卻是你蔣熊的人……誰是刀,誰是耍刀的?”
蔣熊聽到這,手指動了下。韓東看到了。
他不打算一下子讓人完全交底,他也辦不到。出乎意料不再多言,直接起身:“自己好好悟一悟,我是真好奇,你是怎麼混到今天這地步的。”
一分鐘。
韓東進審訊室說了不足五句話,不到一分鐘。
六子已經感覺到,審訊的氛圍完全變了。
絕對的主導,攻心為上。
他現在終於隱約摸到了點韓東當初是怎麼讓那個姓程的敗類開口的,這種氣魄,這種不留餘地的口吻,任何人聽到都要犯嘀咕。對付要命的,就留他性命。對付不要命,要麵子的,如蔣熊這種。就讓他自己越想越是個傻逼。
人死了,但害死自己的人還逍遙法外,六子要是蔣熊,死不瞑目。
韓東話沒挑明,礙於汪冬蘭職位,不可能挑明。但蔣熊肯定能想清楚個中關節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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