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思影此刻在韓東病房。
已經是過了淩晨的時間,兩人就靜坐著,沒有交流,也沒有其它說辭。
又抬手看了看腕表,鐘思影再度起身走到了窗邊。緊鎖的眉頭精致,卻透著未知跟疑慮。
她是那種決定了任何事情便當即會著手安排去做的性格。
既然決定采用韓東的辦法,她就以自己特殊的身份跟院裡進行了協商,要求協助。
之所以不是跟警察商量,是怕這場戲唱起來不儘真實,被張慶看出破綻來。
鬆,弛!
整個計劃的關鍵就在於,對人從心理上進行根本的打擊。鬆弛並進,徹底將之擊垮。
張慶死扛著不願意出賣陳彥豐,無非是對生存抱有一線生機。
而她要做的,就是將這一線生機完全抹殺。
當張慶對陳彥豐絕望,乃至仇恨。審訊,相對來說就會產生更多的可能性。
沒錯,那個男醫生正是她手底下最得力的手下之一,冒充陳彥豐的人對張慶進行暗殺。
殺人當然不可能,關鍵點在於要讓張慶感覺到死亡的威脅,徹底泯滅對陳彥豐的忠心。
說來簡單,但對能想出這種辦法的韓東,鐘思影的認知無疑更深一層。
這人要是做了警察,應該沒有撬不開嘴的犯人。
體罰為下,誅心為上。早就狗急跳牆的一個人,便是計劃出現了一點破綻,鐘思影兀定張慶也沒有絕對的理智進行分辨。
韓東用起這類誅心的辦法,何止是得心應手。她若處在張慶現在的境地,恐怕也會跟個木偶一樣,由著擺布……
無怪上次在部隊的時候,陳老專門請韓東去審訊一個極難纏的犯人……那種時候,陳老應該就對韓東這人了解頗多。
是她,始終被蒙在鼓裡。一直都認為韓東沒退役的時候雖然厲害,但也僅限於一個軍官而已。
現在看來,能培養出韓東這種做事手法不拘一格,百無禁忌的人,她真的需要重新對十六處進行認識。
這個一直在部隊內廣為流傳的組織,到底是屬於什麼性質的?難道真的隻是明麵上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思緒翻騰著,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鐘思影打了個激靈,本能退了一步。
韓東端著水杯遞了過去:“想什麼呢。”
鐘思影翻了翻眼睛:“在想有沒有必要防著你,有點可怕。我心思耍不贏你,也懶得耍。怕你一旦起壞心坑我,我會毫無察覺的往火坑裡跳。”
韓東重新抬了抬茶水,示意她接著:“我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是事情逼到了頭上,必須找到解決辦法。”
“那是不是意味著,有天我要也成了你威脅,也必須解決掉。”
“咱們工作不存在交集點。再說,我替朋友擋過子彈,而你,也是朋友。就算你真成了威脅,我應該會解決自己吧。所以你這些顧慮,夠天荒夜談的。”
“朋友?你真當我是朋友。”
“嗯,如假包換。我考慮過,這次主意是我出的。今晚事情一切順利什麼都好說,如果一旦不順利,傅立康在陳老那邊會有點麵子,對你處罰不可能嚴重……”
“口氣不小。”
韓東坦然:“這是他能辦到的。我若求他幫一個恪儘職守的軍人,他一定答應。”
“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替我考慮這麼多。”
韓東笑了笑:“鐘姐,我沒得罪你吧。就出了個主意,采用不采用也完全是你來決定,對我哪來這麼大意見。”
鐘思影也覺自己想的太多,看他笑的輕鬆,自泄了口氣。
是她被一連串現有跟未知的事情衝亂了方寸,仔細想想,她所接觸到的韓東行事雖然另辟蹊徑。但有一點是始終不變的。
堅守跟底線,且,不乏正氣跟江湖氣。
釋懷之餘,一聲響徹夜空的呼救聲突然傳來。
夾雜著嘶吼跟絕望的聲音,能聽出來,是張慶的。同時伴隨而來的是兩聲劇烈到直擊心底的槍聲。
鐘思影驟然抬步,慌張就要趕往。
她知道這是計劃中必須產生的後果,可槍聲的貿然響起,還是讓她犯了嘀咕。
怎麼會多出這種無端的變故來。
她刻意囑咐過手下,絕對不能開槍。那這槍聲不用猜,肯定是來自警方的人……
也就是說,警察跟自己手下產生了比想象中嚴峻的衝突。
萬一傷到了哪一個,都將是一場難以收拾的大麻煩。
剛走出一步,胳膊被人給從後帶住。
鐘思影急切間火氣上湧:“你乾嘛,我得過去看看。”
韓東自己也清楚有未知因素存在著,可做都做了,隻能是一條道走到黑。
“不能過去。”
“王八蛋,你是不是存心要害死我。槍都打響了,萬一……”
韓東搖頭:“先冷靜點,要真出了大事情,你安排在那邊的其它手下早就該有所反應了。最次,會在對講機裡跟你彙報一下情況,現在不還沒有麼。”
“有就晚了。”
“不晚。”
鐘思影死死凝神著韓東,許是被對方過於堅持清晰的雙眼影響,終究慢慢冷靜下來。
而兩聲槍響以後也確實沒再傳來其它太敏感的動靜。
鐘思影開始往好的方向去考慮,琢磨。
這戲,雖唱的凶險,無疑是更加逼真了。
……
扮醫生的軍人叫周磊,韓東若在,肯定能認出來,他正是那天被鐘思影安插在銀河KTV裡的暗哨。
省軍區綜合素質名列前茅的佼佼者,榮耀利劍最精銳的隊員之一。
兩個換班警察,周磊開始完全有把握沉著應對。在其餘樓下警察未反應之際,把一切該做的事情全都做好。
可惜,沒有高估自己,卻低估了那個在門外守著的警察。
在他出其不意打暈那個室內警察,準備做接下來事情之時,另一個警察在十幾秒鐘的時間內便迅速反應過來。撞門,並直接選擇了開槍。
這是很詭異的一種情形,周磊實在沒有想過。一個普通的值夜刑警,會如此的果斷,有如此的膽魄。
不明狀況的條件下開槍,這得需要什麼勇氣……就算是對警察來說,槍支也是能隨隨便便打響的麼。
所幸他反應不慢,迅速負身抓住了警察胳膊,將槍口上抬。
一係列變故,糾纏。從周磊進入房間,到將兩名警察全部製服,皆發生在三分鐘以內。
做好這一切,周磊抬腳將門隨之帶上,麵無表情走向正準備下床的張慶。
而張慶從對方氣質突然轉變之時已經留意到了不對,這人,絕對不是來救自己的。那股赤裸裸的殺意,幾乎將整個房間籠罩。
他身體有傷,下床無力,結結巴巴道:“樓下有警察,想走的話不太容易……”
周磊並不回應,唇角扯出一抹陰冷:“陳總讓我給你帶句話,他對不住你,彆怪他。”話落,機械扯過被子,蒙在了張慶身上。雙手,死死摁住了張慶頭部。
無可逆的力道,沒有受傷的張慶尚且扛不住,更何論現在。
窒息的恐慌讓他有聲難出,有力難發。
這種威脅下,周身的疼痛似乎都感受不到了,隻剩下不斷抽搐掙紮的身體,跟若有若無的吱嗚聲響。
應該隻有幾十秒,或許會是幾分鐘。
張慶整個被絕望,恐慌,黑暗籠罩著,力氣慢慢散開……
他就要死了,跟上次麵對韓東的情況一般,讓他理智喪失。若能開口,他不惜叫對方爺爺,也要求其饒自己一條狗命。
可惜,一切都是無力的。眼前黑暗重疊,如置身海底。
周磊從捂住張慶,心裡就一直在默算著時間。
一個人從窒息到死亡需要多久,他特彆明朗。在感覺對方即將眩暈,手間留了些間隙。
聽到了外頭雜亂而來的腳步聲,在一群前來配合的隊友即將撞門之際,周磊不緊不慢闖出了病房。
這一切,張慶迷迷糊糊的已經沒辦法進行判斷。
他隻是知道,陳彥豐要殺掉自己。好像是警方的人趕來營救,驚走了殺手,自己撿回來了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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