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慶也在抽煙。
高突的額骨下方,皮膚粗糙。
他提前留意到了前方那輛停下來的寶馬車,隨後見到有人打開門往這邊走來。
是個差不多也是二十五六歲左右的年輕人,穿著尋常,腳步虛浮,還是個醉鬼。
更巧的是他認出來,這就是在小銀河內撞到阿虎,還被踹了一腳的人。
他有優點,對人不說過目不忘,這麼短時間也能想的起來。
韓東也正看他,視線無意碰在一處,隨即收斂。拉住還欲再踢的寸頭:“我說,再打人就死了。”
寸頭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看都沒看拉他的人是誰,大力甩脫:“我他媽今天非弄死他不可,草泥馬,有倆臭錢在老子麵前顯擺”
全力朝著對方麵部踢去的一腳,到半途,突然如中木樁。
他捂著小腿,踢多快,就退多快。
是韓東,見勸說無效,抬腳擋在了他腿部前方。
也就是寸頭全力下,其實是用小腿撞在了韓東皮鞋跟上。
遠觀的張慶,目光微凝。
丟掉煙頭踱步趕來。
他不怕事,尋常也不會輕易惹事。
今天車輛發生剮蹭,主要是那個倒地胖子的責任。他都還沒說話,胖子先下車拿棍棒把他玻璃給砸了,接著一通叫罵,說要讓自己好看再就是打電話準備叫人。
碰到這種,張慶就必須惹事了。
所以寸頭等人下手如此之凶,他覺得理所當然。
你先動手,拿凶器威脅彆人。彆人自然要弄死你。
殺人他沒想過,卻也並不介意萬一失手將人給打死。
最多就是虎子出去躲一段時間而已。
叫虎子的,就是那個寸頭。捂著快要斷掉的小腿,疼的臉色猙獰。
就是這片刻功夫,他才注意到剛才拉自己的不是朋友,而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他緩緩爬起來,手指著韓東額頭,一瘸一拐上前:“你他麻痹哪個糞坑爬出來的,管閒事管到爺爺頭上!”
話落,揮拳就朝韓東麵部打來。
快,準,狠。
這種架勢,若非專業練過搏擊,肯定就是市井經常跟人鬥毆出身。
然而,在韓東眼中就像是慢鏡頭。
眼角餘光瞥到了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近距離下,才能深刻體會到那種血肉模糊的震撼。
韓東不用搞清楚因何導致的糾紛,很明顯,就是車輛剮蹭。
這樣的話,兩者之前不太可能存在矛盾。
如此,都要下死手,韓東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必要留手。
醉酒的肢體反應不快,應付寸頭卻足夠了。
右手微抬,架住了揮來的手臂。電轉般,幾乎沒人看清楚韓東是如何繼續的接下來動作,總之,手掌精準包裹住了寸頭的拳頭。
一揚一壓。
哢嚓聲自手腕間清脆響起。
寸頭的臉色頃刻間沒了任何血色,捂著手腕慘叫跌退。
斷了,這種動靜應該是斷掉了。
張慶眉頭上揚,落下的腳步也停頓。手,下意識探向腰間,後又收回。
韓東看不到他後腰部位,如果看到,哪怕隻憑借微微的輪廓,也能斷定是槍支的痕跡。
“都還愣著乾嘛,打啊!”
寸頭嚎叫著,眼睛都紅了,聲音震徹四方,讓一些很遠處已經睡著的居民都打開了窗子。
五六個人全是狠角色,早就蠢蠢欲動,聞聲毫不遲疑,齊刷刷上前。其中有人,將藏在口袋裡,袖子裡的**都拿了出來。
明晃晃的幽光,路燈反射下,森然泛寒。
韓東隨之退了一步,他覺得這些人不好應付,尤其醉酒後。如果有必要,隨時準備跑。
這不是怕,是不想冒這種無畏的危險。
“等等!”
形勢稍觸即發的當口,張慶出聲攔了一下。
他是這些人的頭頭,幾個凶徒,暫時性盯著韓東,沒再有任何動作。
韓東像沒看到,也像沒聽到。拿出手機打給了120:“來一趟,洞府小區對麵,有人受傷!”
張慶看著他打電話,完後才上前,扯出了一個怪異笑容:“哥們,因為管閒事被剁碎喂狗的不在少數。”
聲音,帶著戲謔和殘忍。
在笑,反陰測測的讓人不舒服。
韓東躲開了他拍打自己肩頭的動作:“離我遠點。”
“慶哥,跟這種人廢話什麼!”
寸頭吃了大虧,氣急敗壞失控再度衝上。
韓東目無餘光,撇過頭看著越來越近的寸頭,剛鬆開的拳頭,緩緩握攏。
有些人特彆惡心,一旦靠近,就讓人有將他頭部打成跟地上中年人同等模樣的衝動。
好在,他在打算這麼做之前,張慶先一步攔住了手握匕首的寸頭。
韓東冷淡:“我不管你是誰。你的人,再敢亂來,我不介意弄死。”
尋常人說這話可能會讓張慶笑出聲來。
可現在沒心情笑。
這個敢管閒事的人,不太尋常。
張慶也不想去賭,他會不會真的弄死虎子。
應該是敢,這是直覺。
酒意稍醒的張慶不願意因小失大,笑著道:“兄弟,身手不錯,練過吧?”
韓東沒時間回答,看暫時局麵穩住,矮身探了探地下傷者鼻息。
遊絲般,中年人整個身體無意識的抽搐,極端危險。
韓東顧不上血汙,拍了拍他麵部:“先生,醫生一會就到,千萬彆睡!你這一睡就醒不來了。”
寸頭回複了一絲清醒,看有點不對勁,跟張慶打了個眼色,悄然往後退。
其它幾人也在這當口,不著痕跡的挪動。
韓東察覺到了動靜,猜到這幾人可能見事情鬨大,準備開溜。留沒動手的張慶在這邊照應。
抬頭掃了一眼:“人要是死了,你們幾個就算能跑掉,這輩子給我等著做過街老鼠!”
“老子死之前弄死你信不信!”
寸頭叫囂著,比任何人跑的都快。
動手之前確實沒考慮過太多,就是沒碰到過敢在自己頭上拉屎的人。打完,方才有些後悔。
他狠歸狠,不傻。
韓東有心攔下他們,可終究出於諸多顧慮作罷。
這幫人有點詭異,人也救了,沒有必要他不願意莫名其妙的跟人結下死仇。
上次閔輝手下帶人找到他父親,韓東已經意識到,任何事情留一線的必要性。
王陸軍這時硬著頭皮走了過來,他以為韓東肯定要先挨頓打,沒想到就這麼安然無恙,反而跟張慶像是沒有任何恩怨。
人是他現在老板的男友,再不想下車也得為了飯碗考慮下。
笑嗬嗬的,他掏出煙遞給張慶一支:“慶哥,都一家人。韓先生是沈總的男朋友”
張慶眼神微動,突然笑了起來:“韓東!”
王陸軍點頭哈腰:“對對對,是的。你們倆認識?”
張慶搖頭:“不認識,聽陳哥說過這兄弟的名字,是個人物。早想結交一下。”
韓東幫傷者采取了些基本急救措施,接下來除了等救護車拉人,也沒了其它辦法。
起身,看著張慶遞來的紙巾,視若無睹。
張慶也不尷尬,把紙巾裝回口袋:“誤會一場,你要早說自己是冰雲的男朋友,咱們也不必這麼劍拔弩張的。”
冰雲?
聽他如此稱呼,韓東心臟微微泛沉,不禁對於沈冰雲跟張慶之間的具體關係產生了疑惑。
總不至於如她所說,隻見過幾麵而已。
氣氛,很冷。
王陸軍見狀圓場:“慶哥,你自個能處理麼?韓先生酒喝了不少,不行我就先送他回去。”
話裡暗示很明顯,今天的事他跟韓東裝沒看到,也不知道。
張慶能夠領會,笑著道:“路上慢點。”
看韓東不動,他繼續說:“兄弟,留在這對你來說也是麻煩一樁。今天看冰雲麵子上,過去了。你說,人死活,跟你也沒關係對不?更何況救護車一來,警察肯定馬上就到,沒有麻煩也惹一身腥。”
話落,遠處救護車尖銳的鳴叫聲由遠而近,應該再有幾十秒鐘就能到這。
韓東最後看了眼傷者:“人如果死掉,彆說沈冰雲,任何人都沒麵子。”
張慶不置可否點頭,眼底不經意浮出了一抹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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