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1 / 1)

沉醉不醒 夕陽看魚 1648 字 1個月前

一百六十一

蘇泉豐氣紅了眼睛,坐著不說話,蘇墨和丁競元也不再出聲,一動不動地跪著。朱老師已經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情了,坐在門口的凳子上抽煙,他心裡確實是怪蘇泉豐了,他們兩個是幾十年的老鄰居老同事老朋友,昨晚上蘇泉豐不願意回家愁眉苦臉的,他那麼問他都不說實話,他又不是旁人,再丟人的事他還能跟著彆人一起笑話他不成?

屋子裡一時靜得隻有朱老師抽煙的聲音,直到蘇泉豐的大哥又打電話過來催,說酒席快開始了,周惠那邊的親戚都已經在酒店的小廳裡坐著等了,蘇泉豐才萬般無奈地站了起來,走到朱老師這邊見老家夥也願不理他,隻能一言不發地背著兩手走了。朱老師見他出了門,回過頭來跟蘇墨說:你爸沒攆你,還不跟過去。

蘇墨此時聽了這話心裡一塊石頭才總算落了地。丁競元先站了起來,又抱著蘇墨的腰把人也拉了起來。丁競元見他眼圈紅紅的,心疼地想低頭去親,被蘇墨無聲地一巴掌準準地拍在了臉上。那邊朱老師早側過臉去裝沒瞧見了。

蘇正的定親宴定在中午十二點正式開始。十一點五十分的時候,蘇泉豐才到場,蘇墨和丁競元跟在他後麵。三個人一路都沒有說一句話。

雖然已經成了大笑話,但是蘇泉豐卻不能在今天這種場合做縮頭烏龜。小兒子定親,媳婦那邊的親戚都到了,他不來那是絕對說不過去的。

一路進了飯店,先是見到了等在門口的劉芸,兩口子雖然昨晚上還吵架來著,但是這會劉芸見著他首先眼睛就紅了,她知道他現在心裡有多難受。

“都知道了也好,早晚都得讓人議論。”劉芸迎上來,握住了他的手。親戚自然是有遠有近,他們看著是不在意,她知道他們有的人麵上不顯心裡麵肯定在笑話他們的墨墨,“這事你瞞不了一輩子。”

蘇泉豐反手握緊了老伴,用拇指揩她濕潤的眼角。劉芸歎一口氣,伸頭去看後麵的兩個孩子,對著落在後麵的蘇墨喊話:“快點,你兩個彆磨蹭了。”說完又看向蘇泉豐,“咱們都想開一點吧,嘴長在彆人臉上。人活一輩子哪有不被人議論的。”

蘇泉豐垂著眼皮沒有說話,事已至此,已經無話可說了。待蘇墨和丁競元走到身邊,一家四口一塊進了宴會廳。

小廳裡擺了五桌,見人進來所有親戚全看了過來。蘇正見到後麵的兩個哥哥,心中一喜,立即站起來,喊了一聲爸。他剛才一直在跟周惠那邊的親戚解釋,說爸爸那邊有點急事,馬上就過來。他其實真的有擔心過老爸有可能會氣狠了不願意過來,也不是沒有擔心過爸會攆兩個哥哥走。

蘇泉豐硬著頭皮跟自家親戚打了招呼,心情沉重地避開了各種目光——有的歎息,有的看笑話,有的同情,強撐起一點笑臉,跟老伴一起跟周惠這邊的兩桌親戚說抱歉有事來晚了,他剛才在朱老師家裡頭哭過,這會聲音還有點啞啞的。周家親戚連說沒事。蘇正非常高興,跟長輩們介紹哥哥,“我大哥蘇墨,一直在外地,這位是我丁哥。”

周母一聽說是那位丁哥,眼睛都亮了,這個可是他的女婿的財神爺呢,立即招呼親家和他們坐一起。他們幾個來得晚了,那邊幾桌基本上都坐滿了,因為沒有旁人都是自家親戚,小孩子們也都占了一個位置。周母硬是把桌子上的兩個半大孩子攆到旁邊桌子上去擠了,把蘇墨和丁競元也留下了,“哎呀,讓他們小孩子們坐一起。”

親家坐一桌自然是十分合適。這倒趁了蘇泉豐的意,不必馬上麵對已經知情的自家親戚了。此時他已經想好了,回去就寫提前內退申請,他的頸椎毛病其實已經很嚴重了,之前還想堅持到退休年齡的,現在也不必苦撐了。蘇墨的事,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得整個學校,整個教工小區都人儘皆知。可想而知,蘇泉豐三個字將會成為無數家庭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料。蘇泉豐此時想到這一點,儘管心裡十分難受,但竟有了點破罐子破摔的麻木和輕鬆。唉,他老了,晚節不保,早就管不了自己兒子的事了。

因為是早就定好的酒席,菜上得非常快,蘇正和周惠開始一桌桌地挨個認長輩敬酒。周母則把注意力全放在了蘇墨和丁競元身上。看著是聊家常,卻會不經意間問一些比較私人的問題,比如他是做什麼生意的,哪裡人,多大了,父母是乾什麼的。周母自然是有私心的,她自己的女兒是鐵板釘釘死心塌地地要嫁給蘇正了,但是她還有兩個親侄女呢不是。丁競元看著一表人才不說,又有雄厚的身家,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女婿人選。萬一要是有戲呢,豈不是關係更牢靠了。以後女婿的業績,提乾這些都不成問題,女兒將來也能輕鬆過上好日子了。

周母的意圖很明顯,但是有蘇泉豐和劉芸在場,丁競元心裡再不耐煩不高興,也隻能若無其事地忍著,耐著性子敷衍她。又怕蘇墨會不高興,桌子底下握住了自己寶貝的手溫柔地撫摸。蘇墨不動聲色地吃菜,一邊反手回握他,慢慢動著手指頭想將他的五指撐開,被丁競元一個用力將他握得動彈不得,五指緊緊捏在手心裡。

“年紀不小了,那有女朋友了嗎?”周母笑眯眯地問。丁競元還沒有回答,劉芸倒先出聲了,“小丁早就有朋友了,都要結婚了。”兒子沒不高興,做媽的心裡已經不痛快了。親家母這是當她麵要撬牆角了。

“哦……是麼……”周母心裡頭可惜地哎呀了一聲,還想說再點什麼的,被周父微蹙眉頭在桌子底下用勁踢了一腳。

“我們家蘇墨也有朋友。小丁他們兩個以前是大學同學,年紀也差不多,戀愛都談了好多年了,現在他們兩個都準備要結婚了。”劉芸對著周母笑著又補了一句,她這話說得非常有歧義,知道內情的人自然能聽出另一種意思。蘇墨聞言轉頭,看到母親兩邊眼角笑得全是皺紋,鼻子忽然就酸得很想流眼淚。

那邊說說笑笑的,已經喝了好幾桌了,最後輪到雙方父母至親這一桌。蘇正臉上早已經飄紅了,笑嘻嘻地改口喊了人。周惠臉皮薄,挨在蘇正身邊,一手舉著酒杯,垂著眼睛笑著,羞羞澀澀地衝劉芸喊了一聲媽,然後又對著蘇泉豐喊了一聲爸。

兩口子都連忙答應了。儘管這兩天有太多不如意的地方,蘇泉豐心情也差到極點,但是此時此刻,聽到這一聲爸他是打心眼裡高興的。烏市的習俗,訂了親,改了口,周惠就已經算是他蘇家媳婦了。

兩邊父母都很高興,把早就準備好的“改口”紅包拿出來了,給兩個人收下。喊完了蘇墨。輪到丁競元的時候,蘇正喊了聲哥,周惠也跟著喊哥,聲音大地那邊幾桌的人全能聽得見。蘇泉豐隻是一聲不吭地吃菜。

一頓飯吃得也算熱鬨。吃完飯,兩家親戚在飯店門口各自寒暄,雖然是個大晴天,午後的陽光穿過光禿的樹乾直射到飯店門口,但是到底天氣寒冷,大家互相客氣道彆,很快就散了。蘇墨的大伯和蘇泉豐站在門前較遠處的一顆樹下抽煙,兄弟兩個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兩人表情都有點嚴肅。過了一會大伯拍拍弟弟的肩膀,又衝蘇墨這邊揮一揮手,這才轉身走了。

劉芸已經招呼周爸周媽回家去喝茶聊天了。周家那邊有位姨奶腿腳不便,家住得也遠一點,丁競元有車,就和蘇正一起送姨奶一家幾口回去了。飯店門口此時就剩了蘇墨一人。

蘇泉豐一回頭便看到了雙手插兜的兒子,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望著自己。蘇墨穿一件墨綠的羽絨夾克,暗黃的燈芯絨褲子,深咖啡色的格子圍巾襯得皮膚很白。雖然接連打了蘇墨兩回,但是蘇泉豐這還是兒子回來以後他頭一次仔細打量。相比五年前,兒子壯了一些,也高了。看著真的成熟了不少。聽親家母和那個姓丁的對話,丁競元的經濟條件應該是非常不錯的。至少從外表上看起來蘇墨過得是很不錯的。

“爸。”蘇墨遠遠地站著,喊了一聲。蘇泉豐沒答應,嘴角掛著,歎口氣轉身走了。走著走著他聽到身後就有腳步聲跟了上來,是蘇墨鞋子踩在枯葉上的聲響。

飯店離得不遠,很快到了教工小區,但是蘇泉豐沒有回家,直接從大門口走了過去,往他執教了二十多年的烏市一中走去。

走過拉麵館的時候,剛巧從店裡出來鎖門的店老板看到了蘇墨,立即驚笑著大聲打招呼:“誒!是你啊,好多年沒見了。”

蘇墨站住了對著老板笑笑,說自己今次是回來過節的,“夥計都還沒回來?”

店老板笑嗬嗬地:“還是老規矩,過了小年才回來呢。”

這家拉麵店已經在教工小區外麵開了很多年了,從蘇墨剛上高中那會就有了。有時候父母太忙,蘇墨又不想做飯的時候,就帶著弟弟一塊過來吃拉麵。

和店老板閒聊了兩句,蘇墨回頭再看,父親已經走到街的儘頭了。因為頸椎早有了毛病,他現在走路都有些就著勁,那腰便不由自主地有些彎了。

父親真的老了。/p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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