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二
蘇墨退得有點猛,恰好撞上打他身後經過的一個女的。顧不上丁競元,蘇墨趕緊跟人倒歉,年輕的女人見他也不是故意的,態度又好,擺擺手說了聲沒事走了。
蘇墨剛要轉身,發現丁競元已經又逼到跟前了。蘇墨今年已經二十七了,工作都好幾年了,比起前些年,蘇墨自己都覺得自己已經成熟穩重了很多了,但是如今隻要一對上丁競元,很明顯的心裡就是要慌慌的。為了不露怯,他隻有站著不動。大飯店門前的這個地方,各處都有燈光,一切事物的影子都很淡。蘇墨很快就發現自己已經被丁競元的影子完全籠罩了。
丁競元那隻控製欲十足的大手伸到了蘇墨麵前,低沉的嗓音明顯是帶了一點愉悅的調子:“又見麵了,蘇墨。”後麵兩個字像是徐徐從唇齒間吐出來的,輕且慢。
蘇墨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一步,想到今天吃飯的目的,隻好配合地伸出右手,於是再一次,手立即又被丁競元緊緊握住了。這回不像第一次那麼沒有心理準備,蘇墨除了心跳快了一下之外並沒被驚到。
丁競元的手心很熱,手指頭也不怎麼老實,手勁是特彆的大,蘇墨試著掙了一下根本就掙不開。
兩個人終於又麵對麵地互相看著了。丁競元就是要這樣,就是想要蘇墨這麼看著他,這一刻蘇墨的注意力都在他這,即使是皺著眉在瞪他。他想要蘇墨目之所及,全是自己。
“丁競元,你把手放開!”
“你讓我多握一會,我就答應把你們家噴碼的事情擺平。”
酒店門口這會正好沒人,於是就隻有門童站在那兒特好奇地看著眼前兩個一直握著手的男人。其中一個好像實在是被另一個人看得受不了了,把臉撇到一邊去了。
丁競元的條件並不算過分,因為盧總很快就下來了。
十三
丁競元並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還有一位尹特助,之前是到地下停車場停車去了。丁競元不喜歡應酬,今天之所以答應過來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盧民意這邊自然是客客氣氣,隻撿無關緊要的場麵話說,問丁競元喜歡什麼口味的菜,什麼一天工作辛苦了,還能賞臉什麼的,決口不提保險絲盒。尹特助年紀輕輕地,非常健談,特彆識情知趣,丁競元話少,但是有他在一邊配合著一點都不冷場。
菜上了好些了,便開始喝酒。盧總今年已經五十來歲了,肝早喝出了許多小毛病了,黃悅文雖是個女的,倒確實是挺能喝。她晚上穿了件很漂亮的連衣裙,大波浪卷也放下來了,蘇墨覺得她肯定是花了妝了,本來長得就蠻漂亮的,整個晚上一直是笑眯眯的,比平時在廠裡頭瞬間年輕了好幾歲,看著真的是很有風情的一個女人。
蘇墨這一行也做了幾年了,應酬算是尋常事。既然是他們這邊請人吃飯,酒桌上的規矩總歸要做到位。他跟尹特助已經喝過一個了,順著圈子來,接著便是丁競元。他拖著半天了,總不能等著丁競元來找他。
“丁總,我乾了,您隨意。”蘇墨本是要站起來的,丁競元立即地也要跟著站起來,盧總在一邊哈哈笑著,嘴裡哎哎著,直說可不能讓丁總站著,小蘇你就坐著吧。於是蘇墨便欠著身子一仰脖子豎下去一杯白的。之前不管是盧民意還是黃悅文敬酒,丁競元就真的是“隨意”,隻喝一點,輪到蘇墨了,他垂著眼睛立即是一杯見了底。
“爽快。”盧總立即就是一陣哈哈大笑。算是看出來了,丁競元特彆給蘇墨臉。既然如此,那今晚上喝酒的任務就落在蘇墨頭上了。於是後來酒桌上就成了這樣了:
“小蘇,你再陪丁總喝一個。”
“小蘇,給丁總滿上。”
兩次以後,蘇墨就不用盧總招呼了,自己主動給丁競元敬酒。作為一個業務人員,老是要領導提點著,才知道跟客人攀交情,那可就顯得太不夠格了。
隻要是蘇墨敬的酒,丁競元都非常乾脆,全是一口悶,即使他知道蘇墨後來肯定是有些故意想灌他。故意就故意,想著剛才蘇墨老老實實地給他握著手的模樣,偏著臉皺眉抿嘴的模樣,丁競元心裡就很舒服。
丁競元真的是太給臉了,盧民意樂壞了知道事情肯定沒問題了。
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從並購案說到了海鮮,盧總笑著把話題往蘇墨身上扯,說我們小蘇就是浙江人,家門口全是海鮮,這個季節什麼大閘蟹三文魚扇貝牡蠣正是時候,丁總想吃新鮮的嗎?我們小蘇過兩天正好要回老家,到時候給你帶幾箱過來。
“好啊。”丁競元本來對這個話題是不感興趣的,有點愛聽不聽的,聽到最後一句忽然就來了興致。他全身放鬆地倚靠在座椅裡,側著身子交疊著雙腿開始和盧民意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了他喜歡吃什麼樣的海鮮。
蘇墨也沒心思聽他說了什麼,想著真要回老家的話還能去看看弟弟蘇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行啊,儘快的。不過小蘇手上最近的工作還挺棘手的。”盧總唱作俱佳地如是說。
“哦?”丁競元垂著眼睛應了一聲,臉上神情有些譏誚。
蘇墨這時候哪需要人使眼色,趕緊接上話茬把噴碼的事說了,說得非常言簡意賅,因為之前丁競元已經答應了幫這個忙了在他被迫做出一點妥協以後,蘇墨也沒必要給自己家找什麼借口,也沒必要把責任歸到誰頭上說清楚了——怪自己家采購部還是怪檢驗科沒有及時通知。
“行,情況我知道了。”丁競元抬眼看著對麵的蘇墨,幾個字說得意味深長。
“謝謝丁總。”蘇墨當著自家領導的麵,用掛了一晚上的笑臉給丁競元又敬了一杯。
蘇墨的酒量是有的,雖然今晚上喝了不少了,但是遠沒到醉的地步,如果不是後來丁競元說了其實自己在國外多年還是最喜歡紅酒這樣的話的話,蘇墨是不會醉的。很多酒量很好的人,隻要“紅白黃”一混著,就是立馬要倒的節奏。
十四
蘇墨知道自己是醉了,坐著的時候還不覺著,一站起來頭就開始暈了。黃悅文結賬去了,那位特助要先一步下去取車也走了。
蘇墨就覺得自己臉上一陣陣地發熱,站起來說是要上一下洗手間,然後進去就不出來了。他坐在馬桶蓋上好大一會,坐得都要睡著了,後來電話就響了,黃悅文打來的,問他沒事吧。
蘇墨跟他說自己沒事,“你們先走吧,我自己打車回去。”黃悅文一再確認了,蘇墨一再回答了沒事堅持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黃悅文又叮囑兩句聽他說話很正常電話這才掛了。蘇墨主要是不想再出去看見那個人了。
又坐了十分鐘,蘇墨慢慢扶著隔間的牆站起來了,感覺比剛才好一點了。到了外麵洗臉台上,蘇墨用一指禪扒了幾下喉嚨也沒有吐出什麼來。以前跟人喝酒,也不是沒有喝多過,但是沒一次像今天這麼難受的。盧民意肯定是撿酒店裡最好的紅酒開的,這後勁兒是太大了。
鏡子裡的臉此時就跟塗了腮紅似的,是兩團紅撲撲的胭脂,“媽的。”蘇墨低聲罵了一句,那人非要喝什麼紅酒?害他現在難受死了。莫非又是故意的?蘇墨喃喃罵道:“太壞了,丁競元太壞了。”
等蘇墨出了酒店,被夜風一吹,更是完蛋了,酒勁整個都湧上來了。被人從後麵抱住以後,腿立即就要軟得走不動路了。
“丁競元?!你怎麼還沒走啊?”蘇墨聲音裡帶著很純粹的驚訝,嗓子已經整個喝啞了。腰被人摟住了,隻能磨過頭來,看見了抱著自己的人的臉。
“等你。”丁競元盯著懷裡的人看,從醉醺醺的眼睛到泛紅的臉頰,現在連那顆小酒窩都是紅的了,非常可愛,讓人很想將嘴巴貼上去嘗嘗味道。
蘇墨心裡清楚這人不是個好東西,隻是因為醉酒了,膽子已經大到沒邊了,於是斜著眼珠子僅用眼角不善地向上瞪他,丁競元被他這麼勾人的視線看著,心情頓時好到至極,勾起了嘴角就低聲笑起來,半響問道:“看夠了?看夠了就送你回去。”
丁競元近乎貪婪地把人緊緊摟在懷裡,連拖帶抱地把搖搖晃晃的蘇墨弄上了車。因為尹特助也喝了酒了,已經打車走了,現在開車的司機是酒店給臨時安排的代理。
前麵有人,丁競元還算有所顧忌,隻是把不老實的人緊緊箍在自己懷裡。蘇墨有氣無力地掙了幾下掙不動也就算了,他偏過腦袋瞪著丁競元,非常認真地罵:“你太壞了。你想乾嘛?你到底想怎麼樣啊?”
丁競元把臉慢慢靠過來,越來越近,最後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視線從蘇墨的眼睛移到了他此刻異常紅潤的嘴唇上,用充滿*的聲音幾不可聞地問他:“我怎麼壞了?”
蘇墨早把臉擺到一邊去了,往前看了一眼,正看到了後視鏡裡的一雙眼睛,於是他猛然想到,車上還有彆人。/p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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