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這個世道不能再變壞(1 / 1)

武夫 平生未知寒 3210 字 1個月前

小雪宗和流光城發生的事情,流傳很快,周遭宗門都知道有一位大人物來到了此處,將這兩處地方,都硬生生用鮮血洗了一次。

小雪宗還好,不過是之前那位宗主的閨女重新坐上宗主之位,但流光城,聽說那些曾經城主府的供奉,活下來的,不多。

那一夜,死了不少人。

第二天開始,一座流光城,不再收入城費,城門口也看不見守衛了。

這讓許多修士都不敢輕易再進入那座流光城,生怕被那位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大人物一個不高興就殺了。

倒是陳寧這些日子,十分繁忙,將小雪宗的權柄重新掌控之後,她帶著門人們進駐流光城,要掌控這座城池。

也正是因為有了她這樣的許諾,她重新登上小雪宗宗主之位的時候,並沒有遇到太大的困難。

今夜月色很不錯,陳寧帶著一眾弟子入城,其中最親近的兩位師妹,一人叫做解葉,另外一人叫做嶽綺。

兩人都生得十分好看。

入城之後,其餘弟子入駐城主府,這兩人倒是跟著陳寧朝著城中某處而去,不過才走了小半刻鐘,解葉便忍不住開口問道:“宗主師姐,那人當真十分年輕,就能隨手殺了柳天樞和萬千山?”

這樣的人物,彆說小雪宗流光城,就是再大一些的地方,隻怕也很難找出來吧?

陳寧還沒開口,一側的嶽綺便接過話茬道:“豈止,聽說這些日子流光城一直在死人,就是那些原本在城主府的供奉,也死了不少,一座流光城,可以說是憑著他一己之力掀翻的,這樣的人,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怎麼這般可怕?”

“說不定看著是個年輕人,實際上,早就是幾百歲的老怪物了。”

解葉感慨道:“就是不知道跟他做買賣,最後會不會變成與虎謀皮。”

嶽綺倒是想得開,她笑著搖頭道:“咱們可沒什麼他要求的東西,如果真有,那就是宗主師姐了。”

一直沒說話的陳寧本來也不打算說話,但聽到最後把話頭落到了自己頭上,這才佯怒道:“這般不正經,非要我用宗規了?”

嶽綺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對於自己這位宗主師姐,她還是不害怕的,至於解葉隻是故作嚴肅道:“嶽師妹,說話怎麼這般沒分寸?宗主師姐哪裡是你能調侃的?”

聽著這話的陳寧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這解葉,隻是擺擺手,示意兩位師妹該回去了,兩人倒也不多說,躬身行禮之後,緩緩轉身,就此離去。

看著兩人離開之後,陳寧這才整理了一番頭發和衣衫,從小巷裡走出,沿著長街走過,最後在一處夜宵攤子前,見到了那位如今流光城最不能招惹的男人。

陳朝看了一眼這位小雪宗的新任宗主,沒有急著說話,反倒是端起碗,夾起一個餛飩,放在嘴裡,慢慢咀嚼。

陳寧這才小聲問道:“是否殺人太多了。”

這些日子的流光城血流成河,誰都看得出來,其實陳朝是有些殺人太多了,這一座流光城,此刻有些人心惶惶。

陳朝看著自己這個合夥人,咽下嘴裡的餛飩,這才緩緩說道:“有罪者,就該死。至於是否殺人太多,不是我操心的。”

陳寧沉默不說話,她倒是也知曉,陳朝之所以要這麼殺人,是因為那些供奉都參與過擄掠那些漁民的事情。

說著話,陳朝又要了一碗餛飩,推到眼前的陳寧麵前,“說句老實話,你們這邊的餛飩要好吃不少。”

陳寧看著那碗餛飩,沒有急著動筷,隻是說道:“依著我目前知曉的消息,這樁事牽扯到了宗門有些多,就連七星觀,也都牽扯到了其中。”

陳寧看了陳朝一眼,補充道:“那座七星觀裡有一位七星真人,境界也在扶雲。”

他這麼說,是想提前告訴陳朝事情有多難辦。

陳朝平靜道:“做錯了事情就要死,不是境界高就不用死。”

陳寧皺起眉頭,有些擔憂道:“你這麼殺下去,或許會讓這邊的所有修士都和你結仇,到時候眾人圍攻你,你隻會死在這裡。”

陳朝沒有回應這個問題,隻是直白問道:“我是錯的?”

陳寧張了張口,卻實在是沒辦法說陳朝是錯的,因為那些漁民十分無辜。

陳朝平靜道:“你知不知道,在我們那邊,那些百姓被人壓迫了大概千年,我們做了很多事情,最後才讓他們不受人欺負,可以好好的活著,有骨氣的活著。這樣的世道,才剛開始呢,你們就要重新將他們帶入地獄,讓他們絕望,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隻能告訴你,這裡即便是地獄,我也要把這裡踏平了。”

“我不開玩笑。”

“雙方老死不相往來可以,但你們要這麼乾,那就再戰一場吧。”

陳朝低頭吃著碗裡的餛飩,十分平靜。

他們已經經曆了一場和妖族的大戰,但如果最後還需要,陳朝不會畏懼下一場即將掀起的大戰。

但陳寧的確已經是在那些言語裡,感受到十分濃重的殺意了。

於是她什麼都說不出來,隻好低頭吃著那碗餛飩。

半碗餛飩下肚,她總算是鼓起勇氣問道:“你們那邊,現在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強大的修士從那邊過來,在這邊建造了如今的這些東西,其實溯源回去,那邊便是他們的血脈根本之處。

當得知陳朝是從那邊而來的之後,她其實一直都想知道那邊的現狀,到底如何。

陳朝看了這個想法許多,手段也不少的女子一眼,直白道:“隻說強者你們這邊肯定會比我們更多,但對於尋常人而言,如今我們那邊,比你們這裡好得多。”

陳寧皺起眉頭,沉默許久之後,才好奇問道:“是個秩序健全的地方?”

陳朝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秩序尚未完全健全,但執政者,說話管用,能壓住。”

陳寧看著他,“是你。”

她這兩個字,沒有詢問,隻是陳訴。

她身負秘法,能夠看明白陳朝身上的善惡,自然也能看明白這位年輕武夫身上,還有著一股骨子裡的貴氣和傲氣。

隻是她沒辦法理解的是,那邊的執政者,竟然這麼年輕嗎?

陳朝的年紀,她已經確定,並不大。

陳朝沒有解釋什麼,隻是說道:“所以我說真要打,我說了就算。”

陳寧感慨道:“隻是你好像有些太不願意講道理,殺人殺得太過無畏隨意了。”

陳朝伸出一雙手,看著那乾淨的手指,微笑道:“說句實在話,我這一雙手,殺人無數,到了如今,洗都洗不乾淨了。隻是好在我殺過的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陳寧再次沉默地說不出話來。

陳朝站起身,拍了拍手,“事情還要繼續乾。”

陳寧問道:“你要去什麼地方?”

陳朝眯了眯眼,“去一趟七星觀。”

陳寧一怔,隨即不解道:“連夜去?”

“有人在等著我。”

陳朝最後隻是丟出了這麼一句話。

……

……

朝廷對於北原州極為重視,在幾次的朝會商議之後,最後戶部和吏部都拿出了方案,戶部那邊拿出的是讓那白鹿黃龍青山等地沒有了土地的佃戶去北邊開墾新地,十年不收他們的賦稅,這樣一來,願意往北邊去的大梁百姓就多了不少,戶部把方案拿出來之後,很快各州郡響應,如今已經有十萬戶百姓願意北行了。

至於吏部那邊,之前開了頭後,如今對於官員選拔也有條不紊的進行,許多去年才通過科舉考試入仕的讀書人,如今都被破格提拔,得以去北邊擔任一地知縣。

這都是百廢待興的局麵,那些讀書人,其實大多都熱火朝天,十分有乾勁。

兩邊都解決了這樁事情之後,朝廷又大手一揮,將朝廷未來幾年的重點都放在了北原州,之後賦稅傾斜,要幫這些地方的百姓建造起一係列的東西。

工部也早就派遣工匠帶著器械北行了,他們要先一步去做一係列的事情,要以那條斡難河為根本,為北原州的百姓們保障好用水的問題。

神都這些日子一車又一車的東西被運出去,這讓不少神都百姓看在眼裡也都對北邊的建設起了些希望。

就在一車又一車的人和東西運往北境以北的時候。

那座曾經的妖族王城,如今的北原城裡的那座妖族王城裡的那棵梧桐樹,其實這些日子一直在瘋狂的掉葉子,從狀態來看,這棵梧桐樹,彆說能不能在明年天氣暖和之後再有新葉,就是今年,隻怕都熬不過去。

一陣寒風吹過,一棵梧桐樹上,枯葉墜落,然後就隻剩下光禿禿的樹乾。

這座妖族王宮,最開始朝廷有意要做成新的州府,但後來經過幾次討論之後,決定還是將其封存保護,之後成立一個衙門,負責這王城的日常維護,以後大梁百姓來到北原城,就可進入這座妖族王城看看,大梁要讓這些百姓知曉,這個曾經俯瞰著整個人族的地方,如今不僅成為了大梁的疆土,還要讓百姓們一次次進入這裡,徹底讓他們挺起脊梁來做人。

不過這個設想,大概還需要幾年時光才能夠實現就是了。

可那棵梧桐樹,還能看到那天嗎?

或者說,等到那些百姓進入妖族王宮的時候,會不會在不經意的回眸之間,又看到了那棵梧桐樹下的那個女子背影。

陳朝此刻不再這裡,若是回到這裡,他大概會發現,那看似已經枯敗的梧桐樹,實際上在某個不起眼的地方,已經開始開始抽發新葉了。

枯木逢春。

……

……

癡心觀的弟子們,最近有些不太習慣,因為觀主回山之後,沒閉關,也沒出現在眾人視線裡。

要知道在往日,隻要是自己那位觀主師兄不閉關的時候,都會在山間某處能碰到他,甚至隔三差五就會有一場講道。

但如今,觀主師兄人呢?

實際上雲間月已經十幾天沒出洞府了,他沒有修行,隻是單純得陪著自己的女兒,他和葉之華的閨女,這些日子已經開始在地上爬了,於是這位道門領袖,方外修行世界裡最重要的大修士,撅著屁股,陪著自己閨女爬了十幾天。

葉之華最開始還想勸一勸,但後來看根本沒法子勸得動,也就放棄了,作為那孩子的娘親,她這段時間,還真沒能抱到過幾次,全是雲間月在照顧。

這讓葉之華都有些茫然,本來她還下山詢問過那小鎮上的婦人,談及如何照顧孩子,所有人的答案都出奇一致,那就是作為娘親的,肯定會多花心力。

可如今雲間月這個樣子,讓她也不得不懷疑起來。

將孩子抱到懷裡,小姑娘也玩累了沉沉睡去,雲間月這才小聲開口道:“師姐,她真好看。”

葉之華看著雲間月,一雙眼眸裡的情緒複雜,過了許久之後,她才說道:“你在這世上,好像除去她之外,就沒有了彆的事情要做了?”

雲間月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家師姐。

葉之華這才有些無奈地說道:“你好像忘了,你是癡心觀觀主,是整個道門的領袖。”

雲間月聽著這話,這才一拍腦袋,後知後覺的笑了笑之後,好似又有些不在意,“這幾天先不做觀主,理應沒有什麼大事吧。”

葉之華想了想,世間如今無大事,倒也不無不可。

不過她剛生出這個念頭,雲間月便看了一眼東北方向,搖了搖頭。

葉之華和他心意相通,看著這一幕,便輕聲問道:“又出事了?”

雲間月微笑點頭道:“惹事的家夥不閒著,這個世間哪裡能閒著?”

葉之華想了想,說道:“還是要儘快解決才行。”

雲間月有些意外地看向葉之華,自家師姐的反應,好像是不太對?

葉之華理所當然道:“世道都被你們變成這樣了,要是還有變化,之前做的事情都前功儘棄了,這樣的事情,我一個外人都不願意看到,你能願意看到?”

雲間月微微一笑,自是此理。

……

……

陳朝那到訊息,傳回神都之後,第一個收到的是神都指揮使宋斂,這位如今已經踏入忘憂儘頭的武夫,在大梁朝,已經份量很重。

不過他還是很快便進宮一趟,在稟告了太子殿下前後因果之後,太子殿下第一時間便下了一道旨意,讓這位神都指揮使帶著趕赴瀛洲。

宋斂馬不停蹄地趕赴瀛洲,在州府裡見到了刺史李懷先。

李刺史前些日子才送走了那位名動世間的鎮守使大人,這會兒又來了一位神都指揮使,他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很快便將宋斂迎了進去。

等到宋斂說明來意之後,李刺史便皺起眉頭,“宋指揮使,這樁事情怕是不太好辦吧,這漁民捕魚為生,要是不讓他們出海,隻怕會引起民變啊。”

宋斂早有準備,“戶部那邊會拿出些銀子來,而且遠海不去,近海倒是可以,應該可以安撫百姓。”

李刺史點頭,但隨即又說道:“不過這樣時間一長,恐怕對於朝廷來說,這大筆銀子支出會是個大麻煩。”

宋斂苦笑一聲,“本官當然知道,隻是海外有大事發生,那些漁民並非葬身大海,而是被人擄走,若不海禁,會有更多的漁民被人擄走,這絕不能接受。”

宋斂麵無表情,“朝廷剛剛打了北邊的那一仗,才為百姓們打出一個好世道來,要是在這個時候,世道就變回去了,我們也不能接受。”

李刺史點點頭,也讚同道:“不管如何,事情不能越過越回去。”

不過他很快便想起一事,有些為難問道:“宋指揮使,之後告示張貼出去,是說朝廷的意思,還是說鎮守使大人的意思?”

宋斂看了一眼李懷先。

後者這一次也苦笑道:“實不相瞞,現如今在彆的地方下官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在瀛洲,鎮守使大人說的話要比聖旨管用。”

宋斂笑了笑,“那就在告示後麵,再把鎮守使大人的名字的署上,要在朝廷的印信後麵。”

李刺史點頭。

他看出了朝廷的決心,其實卻沒有看明白這幫武夫的決心,若是這一次,百萬大軍有用,那麼北境那邊,絕對會在馬上動員起來能動員的所有士卒,浩浩蕩蕩的開赴這瀛洲,對峙海外。

這群用鮮血和意誌,將那場南北之戰拿下來的武夫,如今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這個來之不易的世道。

……

……

劍宗。

少女蔣小安在劍宗處理大小事務越來越嫻熟,這讓許多劍宗長輩對於鬱希夷這個家夥收的弟子都十分滿意,更有甚者,開口就是,你鬱希夷做了一輩子的荒唐劍修,也就隻有這件事,乾得最漂亮。

對此,鬱希夷一點不反駁。

隻是在所有長輩都在誇讚自己這個弟子的時候,這位一向沒個正經的大劍仙趁著蔣小安閒暇時候,笑著問道:“乖徒兒,回不回神都?”

蔣小安看了一眼自己這師父,她疲憊的眼眸裡沒有太多情緒,隻是搖了搖頭,“是有些想青念和小賀師兄他們了,還有爹娘,也好久沒見了。”

鬱希夷笑道:“那還不簡單,馬上就走,禦劍很快,實在不行,我帶著你,最多一日,便回了。”

實在是這些日子,蔣小安在這裡做事情,鬱希夷這個做師父的,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所以他才想著要把蔣小安帶走。

蔣小安搖頭道:“想要再做點什麼,北邊死了很多師叔師伯,活著的人,怎麼都要做點什麼才對。”

鬱希夷一怔,實在是沒想到自己這個弟子會這麼說,這倒是讓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隻得歎了口氣。

“師父不擅長這些,就不用做啊,反正師父在北邊殺了很多妖呢。”

蔣小安看著自家師父,笑道:“我一直很佩服師父呢。”

一向習慣了被自己這個弟子看不上的鬱希夷,這會兒忽然挑挑眉,嘖嘖道:“怎麼,小安,回心轉意了?”

蔣小安歪著頭,沒說話。

實際上是她這些日子在劍宗耳濡目染之下,其實才知道自己這位師父,對於這一千年的劍道來說,意味著什麼。

他是真正的前無古人,後也難以有來者的那種存在。

也就是因為有陳朝的存在,才導致鬱希夷的光芒沒有那麼閃爍。

所以也讓蔣小安對於鬱希夷的崇敬是真正生出來了。

鬱希夷想了想,說道:“你既然不願意現在回神都,那師父可要去瀛洲一趟了,你那個不省心的師叔,又求你師父辦事了。”

蔣小安皺皺眉,但很快便舒展開來,微笑道:“師父早去早回。”

鬱希夷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這個徒弟的腦袋,然後轉身。

這一次,受陳朝所托,他要去瀛洲海上坐鎮,一個人一柄劍,如果有什麼玩意敢渡海而來,那就……都殺了。

……

……

七星觀。

這座道觀北鬥七星而得名。

道場在七星山上。

七星山共有七座山峰,前麵六座道觀,都算不上真正的七星觀,隻有最後那座,才是真正的宗門所在。

觀主七星真人,更是憑著自己的通天境界,在方圓數千裡之內,無人膽敢招惹。

不過這一切,大概都會從今日改變。

晨光才出現的時候,有個黑衣年輕人開始登山。

他其實不是單純的登山。

因為他登山的時候,就有人走出來攔他,這一邊走攔他的人便越多。

於是他開始殺人。

在午時之前,他便走到了第一座道觀,然後拆了那座道觀,開始朝著第二座道觀而去。

又是一個時辰之後,第二座道觀也就此被他破碎。

之後第三座、第四座、第五座……

天快黑的時候,開始下雨。

山道上有雨水流淌著。

雨水帶著血水,就這麼流下來。

這些年來,這個年輕人隻在當初的清水山這麼殺過人。

當時他很生氣,因為一座山,全是做那些殘害人命的事情。

今天他也很生氣。

因為……他查到,那批漁民,在上山之後,很快便被這些人虐待死了。

屍體就丟在後山裡。

所以這一次上山,他不說話,隻是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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