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外，有了陳朝的加入戰場，局勢雖說有些改變，但實際上仍舊是苦苦支撐的局麵。
因為到了此刻，通玄道人已死，那鬱希夷和神女兩人，已經消耗頗多。
雖說陳朝帶走了不少扶雲大妖，也堪堪隻是讓他們維持住了均勢，而陳朝那邊，其實更為糟糕，這位年輕的武夫，一路南下，可不隻是趕路。
帶傷而戰，仿佛已經尋常。
但在這樣要命的戰場上，任何傷勢都是有可能讓人死去，更何況對手一直都是扶雲強者，而並非什麼易於之輩。
每一個能走到這一步的強者，都值得重視。
陳朝麵對著數位大妖，也不得不撐開滔天法相。
一尊參天法相出現在城頭前，法相四周氣息環繞，身後更是升起一輪明月，在明月一側，短暫的平靜之後，也有一輪大日出現。
這是真正的日月同輝，彰顯了陳朝的霸道。
不過即便撐開法相，重新讓自己從妖氣中出現，但很快，他便被數尊參天法相給圍住，廝殺不停。
大片五顏六色的妖氣出現在天空裡，將陳朝的一切都封得水泄不通。
縱使眼前的武夫真是天下最強的幾人之一，他們也會讓他們困死在這裡。
城頭之上，看著這一幕的高懸臉色有些蒼白，他現在的心神，其實已經有些不寧。
一些在戰場上，另外一些，已經去了戰場之外的遙遠某處。
“在想什麼。”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了起來，是換過一身嶄新道袍的年輕道士雲間月。
高懸回過神來，看著這個臉色蒼白，但明顯比之前要好很多的年輕道門領袖，“雲真人……”
雲間月知道他要問什麼，搖了搖頭，說道：“高將軍要護好朱夏，如今她有些糟糕，不過性命無虞。”
高懸正想要點頭，雲間月認真說道：“有些人是不能死的，朱夏怎麼都要活著。”
高懸沒辦法理解這句話的深意，但卻能感受到這句話的份量，於是點了點頭。
“再歇一刻鐘吧，應該還好。”
雲間月吸了口氣，淡然道：“高將軍之前在想什麼，我看高將軍心神不寧，此刻好似不該如此。”
身為這將軍府乃至整個北境的大梁邊軍最核心人物，此刻的高懸，不能出任何差錯。
高懸看著雲間月，沉默片刻，還是將之前周枸杞跟他說的話，他都說給了雲間月。
雲間月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這位年輕的道門領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件事應該告訴陳朝。”
高懸聽著這話，看向雲間月，有些說不出話來。
雲間月也有些沉默了。
可想而知，這件事，十分的棘手。
“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謝南渡已經不在將軍府了？”
雲間月看了一眼高懸，想要得到這個答案。
“他回來之後，便加入了戰場，都沒來將軍府看哪怕一眼，怎麼會知道她已經不在這裡了？”
高懸皺著眉說道：“他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直接便要殺出一條血路，不管怎麼都要一路向北而去。”
雲間月想了想，搖頭道：“且不說能不能殺出去，光是現在的局勢，他就知道自己不能走。”
“他雖然一直從心，但如今哪裡是這般做的時候？”
高懸說道：“但這樣，她就隻能……”
說到這裡，高懸也說不下去了，對於謝南渡，他也是實實在在喜歡的，他隻是一直把這種喜歡放在心裡，並未做任何過分的事情。
喜歡一個女子很正常，也明知道她喜歡旁人，不會喜歡自己，那默默喜歡，什麼都不要做，那就是最好的。
可此刻若是讓他看著謝南渡去死，隻怕他也做不到。
“或許早已經來不及了。”
高懸深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很認真地說道：“依著她的能力，自然是要把一切都算明白的，陳朝既然已經回來了，那麼再去不去妖域，大概就沒有半點必要了。”
“她要以自己的死，來換妖帝同樣身死，也換咱們在北線的大捷，以至於到後麵整場戰事的勝利。”
雲間月問道：“如今北邊，不是一味防守？”
高懸搖頭道：“有一支奇軍，此刻應該已經到孤風口了，他們若是打下孤風口，那麼之後就會再去望月台，這兩處地方的妖族大軍都被擊潰的話，那麼……”
這是最高的軍事機密，不是誰都能聽高懸說的。
雲間月沉默了片刻，說道：“我如今加入戰場，替下陳朝，讓他自己決定是否北行？”
高懸看了他一眼，很快便搖頭道：“雲真人若是還有餘力，大概需要走一趟孤星關，那個地方是突破口，等消滅那邊的來犯之敵之後，去一趟望月台，之後若是劍宗宗主和雲真人趕回來，事情便成了。”
雲間月說道：“要是如此，謝南渡就真是非死不可了？”
高懸眼神黯然，“那本就是她給自己選的路。”
以自己之死，來換陳朝的命，也換北邊的大捷。
雲間月想起自己救治朱夏，為她續命之後，她跟自己說的那句話。
“去找高懸……”
原來這一切都在那個女子的算計之中嗎？
雲間月沒有太多讚歎的時間，隻是說道：“沒有彆的法子嗎？”
高懸看著他，眼眸深處有些痛苦，“若不這麼做……她會白白死去，所以請雲真人，前往孤星關。”
雲間月猶不死心地問道：“若是我此刻出手，快速先殺兩人，讓鬱希夷和神女分擔陳朝身上的壓力，我再趕往孤星關，或是……直接讓鬱希夷去那邊？”
他雖然不是陳朝，但十分明白謝南渡對於陳朝的重要程度。
他從來不願意拿喜歡的女子和天下安寧之間做比較。
雖然此刻是不得不比較。
高懸眼睛一亮，“此事或許不是不行，隻是鬱大劍仙是否還有一戰之力，雲真人又是否能扛得住，還有……是不是還來得及？”
一旦按著雲間月說的這麼做，那麼雲間月就需要不僅抗住如今圍殺鬱希夷的那些扶雲大妖，還要將圍殺陳朝的那些扶雲大妖都攬在自己身上，這樣一來，才重傷瀕死的雲間月，是否能等到劍宗宗主回援？
這裡有很大的不確定性。
即便做成這件事，那之後還需要鬱希夷做成之後的事情。
而就算這一切都能做成，陳朝此刻便走，也是否有用？
這些事情，隻關於他們個人也就算了，可這裡一旦出了問題，那麼……人族將一敗塗地。
為了一個女子，去冒險值得嗎？
“貧道已下決心了，她能為天下這般做，貧道和天下，也不該負她。”
雲間月一身道氣磅礴而起，已經做好出城準備。
“雲真人，這裡麵還漏了一個十分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陳鎮守使，是否也這般想！他和雲真人的身份，並不同。”
他是大梁鎮守使，是整個大梁朝的鎮守使，他的職責是什麼，本無需多言。
在這樣的身份下，他能走嗎？
雖然還有個更大的問題，那就是去了，如果妖帝還在，他能殺得了妖帝嗎？
不過想來陳朝不會考慮後麵這個問題。
雲間月深吸一口氣，“他看似灑脫了一輩子，最後要被這麼困著嗎？”
說完這句話，他不再說話，整個人已經化作一道流光掠向城外！
……
……
城外戰場之上，本在廝殺的鬱希夷，忽然覺得身上壓力一輕，這才抬眼，一看遠處早就被妖氣籠罩之處，已經被人撕開了一條口子。
一個暗紅色道袍的年輕道士已經來到他身側，和他共同禦敵。
已經筋疲力儘的鬱希夷好不容易喘了口粗氣，但嘴上仍舊是隨意模樣，“阿月，你小子身上是有什麼靈丹妙藥啊？拿出來給兄弟吃兩顆，剛才不還差點死了嗎？怎麼這會兒又生龍活虎了，這種好東西，可不能自己藏著啊。”
在之前，他是拿到了癡心觀的靈藥的，不過那些東西，在這樣的戰鬥裡，隻是聊勝於無。
雲間月也有些無語，開口問道：“還能殺人嗎？”
鬱希夷打了個哈哈，“不太能了，這幫妖怪圍著老子打，真有點扛不住。”
雲間月沒有廢話，隻是說道：“謝南渡要死在北邊了，但這裡的事情也需要人做，所以你要去孤星關，幫著馮柳殺了那邊的扶雲大妖，然後馳援望月台，用最短的時間解決那邊的事情，和宗主一起回到將軍府。”
“我要將陳朝替出去，讓他去北邊，之後一直等著你們回到這裡。”
雲間月深吸一口氣，“事情很難，你難我也難，他也難，不過都有機會，乾不乾？”
鬱希夷罵道：“早不說，彆的事情做不成，這件事老子一定能乾成！”
雲間月看了他一眼，笑道：“好，我開辟一條道路，你直接離去，後麵的事情，你就彆管了，做好的事情，希望咱們還能在這裡再見麵。”
鬱希夷默不作聲，隻是點了點頭。
於是片刻之後，雲間月用磅礴道氣在漫天妖氣裡，為鬱希夷開辟出了一條道路，而鬱希夷當即便化作一道劍光，就此離開此地。
消耗不少的鬱希夷，甚至身上還帶著傷，此刻的禦劍速度，卻是他這輩子有史以來的最快一次。
這位年輕的鬱大劍仙，在此時此刻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讓他的兄弟陳朝，帶著遺憾過這剩下的一生。
彆的事情，從始至終，他其實連問都沒有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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