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觀主回山的第二天,山上的弟子們便驚訝的發現已經看不到了觀主的身影,但緊接著他們發現連那位葉師姐的身影也看不到的時候,這才後知後覺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們的那位觀主這次回山,說陪著葉師姐,可不見得隻是簡單的陪著。
“難不成觀主師兄如此年輕,便要想著留下子嗣了?”
很快便有人開口,是個平日裡和雲間月交情不錯的年輕弟子,正是因為有這份交情在,所以他才敢隨意開口,算是個調侃。
“不會吧?觀主才多大年紀?這便想著要留下子嗣了?”
有弟子疑惑不解,誰都知道,在修士裡,留下子嗣都不會是在早年間會做的事情,大多數修士都會在血氣衰竭之後,自知沒有多少歲月可活的時候,才會選擇留下自己的子嗣。
而很顯然雲間月還很年輕,他甚至都不曾到盛年,這會兒便選擇留下子嗣,是很罕見的事情。
“觀主師兄和葉師姐都是天賦超然之輩,兩人要是真有了子嗣,那不知道得是什麼樣的天才?!”
有弟子開口,言語裡不加掩飾的震驚和期待,兩位早就被說成是這一代道門裡最了不起的天才,如今一個是忘憂,另外一個則是忘憂儘頭,這兩人的孩子,隻怕未來天賦會超越他的父母。
“要真是如此,也是好事,觀主的子嗣成長起來,觀裡就還有不知道多少年的好日子可以過了。”
一座宗門,想要長久,當下的戰力自然很重要,但未來如何自然也很重要,有了這麼個天才在,那麼癡心觀想要出什麼問題也是很難的事情。
“隻是替後來人感到傷心,如今咱們這一代,早就不可能追上觀主的腳步,後來人隻怕也要一輩子活在觀主的子嗣陰影裡。”
“即便如此,我也是想看看比觀主更天才的天才到底是什麼樣的,或許會走到忘憂之上,真正求得長生。”
山中的言語不斷,年輕的弟子們都對這件事抱著很期盼的態度,但那些上了年紀的道門前輩卻覺得有些不對,但卻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不對,既然不知道,此刻也就隻能沉默。
畢竟如今雲間月是觀主,又是一位貨真價實的道門大真人,誰都沒辦法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輩分在這個時候,很不值錢。
……
……
瀛洲海外。
這些日子有不少人出海,有人依舊想著尋仙這件事,不過注定是有去無回,因此當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道人從海上歸來的時候,茶棚的老板很熱情的便送上了一壺熱茶。
或許是因為前些日子受了一個年輕道人的好處,這茶棚老板對道人有種莫名地親切感。
隻是看著這衣衫襤褸的中年道人臉上沒有半點失魂落魄的神態,他又覺得奇怪,要知道,出海訪仙的人,即便是僥幸沒有被海浪吞沒而歸來,也大多不會高興,而是會失魂落魄。
會覺得遺憾,沒有看到所謂的仙境。
但眼前的中年道人,卻是很平靜,好似沒去成所謂的仙境,對他來說什麼都影響不了。
茶棚老板端來熱茶來之後,又想了想,將自己平日裡換洗的衣衫給這道人拿了過來,“道長若是不嫌棄,這衣衫還能將就遮蔽身體。”
中年道人看了茶棚老板一眼,微微一笑,接過衣衫,沒有道謝,倒是問道:“可否見過一個年輕道人。”
茶棚老板皺起眉頭,苦笑道:“道長說笑了,這平日裡此處來來往往有不少道長,我哪裡知道道長說的是哪一個?”
“最特彆的那一個,如果你看到過他,就一定會記得,會知道我說的是誰。”
中年道人穿上茶棚老板的衣衫,然後就這麼笑著看著他。
茶棚老板仔細想了想,忽然說道:“道長就是那位年輕道長口中所說的那位長輩?”
在那一瞬間,茶棚老板忽然想起了當時那位年輕道長來到這裡的時候,也跟他說過差不多的話。
中年道人微微點頭。
茶棚老板感慨笑道:“當時那位道長來尋您,我還說或許您早就已經遇難,卻沒想到您竟然是有福氣,還活在這個世間。”
中年道人微笑道:“有些事情沒做完,就算是想死,老天都不會收的。”
“道長這話說的好玄,我有些聽不懂,不過既然道長還活著,就早些回去尋那位年輕道長就是,想來他看到道長還活著,也會很高興的。”
茶棚老板點點頭,總覺得今天的事情很玄,但是想著這些道長也不是尋常的道士,那不管發生些什麼,其實也都還說得過去。
“有些問題想問問你。”
中年道人看了看那茶棚老板,雖說是詢問,但卻伸出手指在桌上的茶杯上抹過,一滴茶水懸停在他的食指上,不等茶棚老板如何震驚,那滴茶水就落到了他的眉心。
茶棚老板一怔,整個人變得有些木然。
中年道人就這麼看著他,許多想要知道的消息便都知道了。
梁帝和妖帝大戰,下落不明,多半是已經死去,癡心觀的掌律真人在前任觀主死後成為了新的觀主,但隨即便被觀內的年輕天才雲間月所殺,如今雲間月便是新的癡心觀觀主。
看到這裡,中年道人笑了笑,寅曆的謀劃他在島上的時候也推演了不少,自然知曉他會怎麼做,他甚至明白,即便觀中有不少人會懷疑這件事,但同樣不會提出什麼異議。
那幫老家夥,隻要能夠安靜的修道,就會什麼都不管不顧。
而至於到了最後,觀裡若是還有那麼一個人會做些什麼事情的話,就一定是阿月了。
可阿月當初不過是忘憂,隻怕很難做成這件事。
到底是做成了。
中年道人雖說知曉裡麵肯定有什麼事情在,但還是覺得欣慰,和觀中上下的所有人想的一樣,他是真心實意將雲間月當作自己的弟子看待的。
看到他出息,自己自然高興。
看完了這些,中年道人又看了看彆的,這次他要看的是陳朝。
在梁帝離開之後,大梁應當會收斂蟄伏,甚至是比之前要低調許多,畢竟沒了這位絕世武夫在,他們便也沒有那些底氣了。
但他沒想到,在眼前茶棚老板的所知裡,陳朝居然在閉關之後,踏入忘憂的第一件事便是毫無顧忌的殺了癡心觀的修士。
再之後,他滅了琉璃觀。
中年道人知道,琉璃觀是寅曆早年間扶持的勢力,那位琉璃觀觀主,已經踏足忘憂儘頭。
雖說走得是邪門歪道,但也不是一般的忘憂修士可以招惹的。
可還是死了。
死在了那個年輕人的手上。
再之後,那位年輕武夫成為了大梁朝權柄最大的鎮守使,閉關之後,竟然走到了忘憂儘頭。
看到這裡,中年道人挑了挑眉。
阿月走到忘憂儘頭,他很高興,但當時也就同時生出了擔憂,知道了那個年輕武夫也不簡單,恐怕也會在極短的時間裡走到忘憂儘頭。
“不愧是陳澈的侄子,了不起。”
中年道人誇讚一聲,隨即看到了陳朝滅了三溪府的事情。
方外諸多宗門,如今已經有不少被那年輕武夫懾服?
“就連陳澈都沒有做到的事情,你也想做到嗎?”
中年道人微微眯眼,眼裡有些殺意。
從古至今,都是修士淩駕於世俗皇權之上,陳澈這樣了不起的人物,也隻是將皇權拔高了一些,說是不懼方外便已經是最好的事情,想要淩駕在修士之上,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怎麼這個年輕武夫反倒是快要做成了這件事?
中年道人在癡心觀長大,做了那麼多年的觀主,早就將癡心觀當作自己的家,他是怎麼都沒辦法眼睜睜看著癡心觀自此屈居人下的。
“再給你一些時間,你或許真能做成什麼大事,但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了。”
中年道人看到這裡,伸出手將那滴茶水收回,然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道長,我這是怎麼了?”
茶棚老板緩慢回過神來,眼裡有些茫然,他好像睡了一覺,做了個夢,在夢裡好像把過去的事情都看了一遍。
“或許是有些勞累吧?”
中年道人笑了笑,喝了那杯茶,笑道:“茶錢和衣衫的錢,都先欠著?”
茶棚老板擺手笑道:“不要了,那位年輕道長當時可給了不少,彆說一杯茶,就說要這個茶棚也夠了。”
中年道人點點頭,本就是隨口一說,他也從來沒有當真。
喝完茶,中年道人起身,茶棚老板忽然說道:“道長,您肯定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吧?”
中年道人轉過頭來,看向眼前的茶棚老板,笑著問道:“怎麼說?”
“您既然是那位年輕道長的長輩,肯定了不起,要知道,當時那位道長可是在這裡跟咱們大梁的鎮守使大人一起喝茶的,兩個人還是朋友!”
茶棚老板這些日子不知道對多少人說過這件事,可惜就沒有人相信他,這讓他好是鬱悶。
明明是真的啊。
中年道人皺了皺眉,聽著這話,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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