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謝南渡有過一番不深不淺的交流之後,也臨近晌午了,算著日子,今日正好也是時候了,抓了一把油紙傘,陳朝便領著謝南渡出門了。
謝南渡放下已經隻有果皮的紅薯,接過油紙傘,隨口問道:“去什麼地方?”
陳朝也沒遮掩,隨口道:“黑市。”
聽著這話,謝南渡明顯興奮起來,對於黑市,在白鹿州的時候,便常常聽家裡人說起,知道那是修士們用以交易的地方,在方外,有專門做這個生意的修行宗門,但在大梁朝境內,州城首府會有官方設立的坊間,用以修士自己交易,但這種官方主導的坊間往往會在交易雙方抽出一部分的天金錢在這個情況下,黑市便應運而生,成為了修士們自己交易的平台。
天青縣太過偏僻,大梁朝沒有設立交易的坊間,想要得到什麼靈藥和修行方麵的材料,就隻有黑市一條路可走。
而因為太過偏僻的原因,天青縣的黑市一個月,隻開放一天,今天正好就是開放的日子。
陳朝這一個月攢積的妖珠,本就是準備在今天去全部換成天金錢,用以購買下個月打磨身軀需要的靈藥。
不過陳朝心裡清楚,這幾個月能勉強對付過去,但之後的日子,也肯定會越過越慘。
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謝南渡,到時候,這之後的日子怎麼過,就得看她到了神都之後,會不會良心發現給他寄一大筆錢過來,甚至是直接將那些靈藥送到他的手上。
走在長街上,照例是看不到幾個行人的,陳朝顯得有些愜意。
路過縣衙的時候,門口的衙役有些欽佩的看了陳朝一眼,陳朝隻是微微點頭,並沒多說什麼。
他也是之前才知曉,原來昨夜糜科和一眾衙役在昌遠街守了整整一夜,最後搞的這位糜大人直接凍出了風寒,聽說這會兒都還在床上,知道這事兒之後,陳朝才默默想起之前原來忘記給糜科打招呼了,自己在廊下烤了一夜的火,卻讓他在大雪天裡感受了一夜的風寒。
真是罪過。
不過他聽說糜科病倒之後,那位張主簿忙上忙下的,一臉擔憂的又是請大夫又是煎藥的。
糜大人真有個好下屬!
走過縣衙那條街,兩人拐進東邊的柳葉巷子,走到儘頭,便到了一條還算比較寬敞的街市之前。
這裡一條街擺了許多攤子,好些攤子上都有散發著各種光華的靈藥和法器。
不過這些都是小打小鬨,真正有實力的賣家,都會在這條街有一間屬於自己的鋪麵。
這便是天青縣的黑市了。
大梁朝對於沒有官府設立的坊間的地方,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再加上天青縣的治安出奇的好,因此黑市的規模還是不小的,久而久之,這裡的黑市甚至已經成了除去州府那邊最大的一個了,附近幾座縣城的武夫,每到這一天,都要來天青縣來購買一些靈藥。
不過零零碎碎的,都不是什麼大買賣。
“陳鎮守使!”
“陳鎮守使你來了?”
“陳鎮守使來,都讓開!”
“陳鎮守使,我這裡有上好的血參,物美價廉!”
“陳鎮守使,我這七葉草絕對是極品!”
“陳鎮守使,這是我妹妹……”
“陳鎮守使,這是我媳婦兒……”
漸漸離譜。
……
……
陳朝一出現在這裡,那些攤位的老板便興奮起來了,這也確實怪不得他們不穩重,實在是因為陳朝這兩年已經成為了這黑市最大的主顧,每次來,不管是賣出去的妖珠數量,還是采購的靈藥數量,都是一般武夫無法比較的。
那些武夫最多是小打小鬨,但是陳朝每次都是實打實來一筆大生意。
眾人的目光都在陳朝身上,反倒是一旁的謝南渡沒人在意了。陳朝朝著眾人拱了拱手,也不廢話,帶著謝南渡閃身便進了臨街的一家名叫長命閣的店鋪裡。
鋪子古樸,此刻隻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坐在櫃台後打盹,不過就在陳朝走進來的當口,這個老人便睜開了眼睛,滿是渾濁的雙眼在一瞬間便恢複清明。
“陳鎮守使,果然準時啊。”
老人眯著眼,滿是笑意,在這麼個小地方,眼前的少年鎮守使,是他們最大的主顧,自然應當保持著熱情。
“這位姑娘是?”老人看了一眼謝南渡,便有些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依著他多年來的看人眼光,自然知道這個少女出身不凡,絕不簡單。
“一個朋友。”
陳朝拿出一個沉甸甸的黑布袋子,遞給老人,說道:“算算價。”
老人點點頭,接過袋子之後,在櫃台下麵拿出一個足有磨盤那麼大的磁盤,放在櫃台上之後,這才將那些袋子裡的妖珠全部倒出來。
一時間,一聲聲清脆的聲音就在這裡響起,聲音大小不一,碰撞的聲音好似山泉墜落到石頭上的那般好聽。
大珠小珠落玉盤。
武夫修行用不著妖珠,但彆的修士卻拿這東西有用,所以每次獲得妖珠之後,陳朝都會將其販賣,然後去購買自己需要的靈藥。
那些靈藥大多是方外的修士在自家宗門的藥鋪裡種植的,少量的是在深山老林裡找到的,有些修士便是專門做這個行當的,被稱為采藥人。
老人笑嗬嗬的數著妖珠,將妖珠按著品相效果好壞分類,這才說道:“數量比上次少了些,想來附近的妖物應該也不多了。”
他看似在隨口說些閒話,但實際上卻是在提醒陳朝,如果還不想彆的辦法,那之後的事情很難說。
陳朝也是人精,直截了當道:“我前些日子殺了一隻血妖。”
“血妖?!”
老人微眯的眼睛忽然睜開,有些不敢相信。
在大梁朝沒有化形的妖物之中,血妖是極為恐怖的存在,一般的修士碰到之後,彆說是斬殺,就是想要全身而退都是奢侈。
“妖珠呢?給老夫看看。”老人也是激動了,血妖的妖珠,絕對是好東西。
陳朝也沒猶豫,拿出那顆血色妖珠,放在盤中,然後平靜看著老人。
“啊……”老人擦了擦手,輕輕拿起那顆血珠,打量片刻,喃喃道:“上品啊。”
這顆妖珠的品相毫無疑問是極好的,裡麵的血氣更是充沛,隻怕那血妖至少已經是靈台境的妖物了,距離踏入神藏境,應當隻是一步之遙。
可這樣的妖物卻還是被陳朝殺了。
老人看向陳朝,這個少年鎮守使,到底是個什麼境界?
修行六重天,第二重境界便是靈台,而神藏已經是第三重境界了。
這般年紀,若是神藏境界,這意味著眼前的少年,絕對是個實打實的天才!
這樣的天才,隻在一座小小的縣城裡做一個鎮守使?
老人有些恍惚出神,但很快便聽到了有人在敲擊櫃台。
回過神的時候,眼前的黑衣少年也收回了手。
“開個價吧。”
陳朝不想在這裡耽誤過多的時間。
老人微微思索片刻,很快便說道:“這些妖珠,一共兩千枚天金錢,這顆血妖妖珠,我給你五千枚!”
這個價格不低了,但是陳朝還是立即道:“一萬!”
老人臉色驟然難看起來,好似有些怒意,但還是被他很好的藏了起來,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一萬太多了,最多六千!”
那些一般的妖珠,價格早就透明了,他們說的,也隻是這血妖的妖珠。
“九千,我相信你拿去還能多賣一番。”陳朝笑眯眯說道:“下次有好東西還找你。”老人一臉無奈道:“陳鎮守使,這個價真不行。”
陳朝微笑道:“肯定行。”
老人搖搖頭,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
陳朝沒說話,收起妖珠,轉身就要走。
老人沒有反應,隻是有些失望的歎了口氣。
隻是等到陳朝一隻腳已經踏出鋪子的時候,老人才咬了咬牙,好似下了多大的決心,喊道:“七千,也就值這個價了!”
陳朝轉過頭來,微笑道:“八千。”
聽著這話,老人泄氣一般坐下,有些頹喪了點了點頭。
陳朝卻沒有任何的情緒,重新來到櫃台前,隨手將妖珠放在櫃台上,等著後麵的小廝拿錢,不過他順便還問了問昨夜斬殺的那隻妖物的妖珠到底值多少。
“這妖珠不常見,不過對修行沒有太大裨益,隻是那些州府裡的貴太太或許會出高價,一千枚,我要了。”
老掌櫃敲著櫃台,眯著眼。
陳朝搖搖頭,他可沒打算這會兒就賣出去,這東西在小地方的價格絕對不及那些州府的十分之一。
老掌櫃也知道陳朝的秉性,因此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隨口說了說這東西的使用法子。
拿了天金錢走出鋪子,陳朝揉了揉腦袋,有些滿意。
那顆血妖的妖珠自己拿去彆處賣,自然不是那個價錢,隻是這樣便太過麻煩了,他不太喜歡。
至於昨夜在那個年輕男子身上找到的東西為何不拿出來,也是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陳朝自然不會那麼蠢。
謝南渡忽然打趣道:“演來演去,人心複雜。”
陳朝也不反駁,隻是淡淡道:“你肯定沒經曆過,不過討價還價這種事情,也沒什麼特彆的,他隻要肯買,就絕對不會虧,而我不管怎麼賣都是虧的,我不過是在儘量少虧一些。”
“你這個人有時候真讓人看不透,覺得你世故的時候,你好像又在彆的方麵有自己的堅持。”
謝南渡有些感慨,至今她都覺得陳朝拒絕自己幫他要一個書院的應試名額這件事是十分瘋狂的。
陳朝自己有苦難言,隻能自己挺著。
陳朝沒多說什麼,之後他在這條街走來走去,進進出出好些鋪子,買了不少用以打磨身軀的靈藥,有了血妖的那顆妖珠賣出的天金錢,陳朝在采購靈藥的時候,多買了一個月的份額,至於為什麼沒有一次性花完,是他隱約覺得自己不會繼續在這個境界停留太久。
靈台之上,是神藏。
數年的修行,讓陳朝已經摸到了那個境界的門檻,想來已經要不了多久時日,他便會踏破那個境界,成為一位神藏武夫。
而那便是武夫最難熬的一境,許多武夫終其一生都無法跨過此境。
到了那個境界,也就意味著,他需要更多的靈藥了。
那意味著海量的天金錢。
陳朝歎了口氣,知曉到時候才是他最頭疼的事情。
回過神來,他就要離開此地。
但走了幾步,剛到街口,一道黑影忽然從一旁的巷子裡竄出來,陳朝身子微微一側,躲過要來抓他的那隻手,然後就看到了那道黑影的真容,是個黑瘦的少年,穿著一件滿是補丁的灰色棉袍,看清那少年之後,陳朝臉上便多了一抹笑意。
他伸手按在黑瘦少年肩膀上,對方這就動彈不得了。
黑瘦少年眼見如此,一臉無奈,“陳大哥,就不能讓我一次?”
陳朝笑眯眯道:“下次一定。”
黑瘦少年扯了扯嘴角,然後很快就注意到了陳朝身後的謝南渡,他很快收回視線,問道:“陳大哥,這個姐姐是?”
陳朝平淡道:“朋友。”
“見過嫂子!”黑瘦少年嘿嘿一笑,撓了撓頭,看著有些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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