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是心上的你。
天地之大,各自繁華,天下之大,你是你他是他。
心中長久的愛曾經那麼深刻,後來它卻融化的短暫如雪。
喧囂聲中我看不見你的臉,可是當我看我自己,我就會想起你。
記憶中最深刻的悲鳴記憶,心上最為深刻的深愛的你。
後來,風與月每一日都有,可是世界上再也沒有你。
有些風緩緩吹過,吹過每一個人的臉。
這一刻,北城的空氣似乎難得的,不是特彆混濁,溫柔的陽光隔著稀薄的雲灑在臉上宛如金黃色的古老琥珀。
體育場很大,所以我們看到的天空也很大。
那些喧囂的聲音一直在持續,它們並不是靜謐,就像人心也不是靜謐。
一身碩士服的秦鶴站在錢子昂麵前,由他撥穗,親手頒發證書,拿到了自己的碩士畢業證。
他沒有笑,他笑不出來,或許說,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笑過了。
和同一個導師的女同學拍了紀念照,女同學還留在台上,但是他就很快的下來了,又坐在了林芷的旁邊。
這是他們相互挨著坐的第十年,也是他們始終保持距離的第七年。
林芷戴著黑框眼鏡,給林風和楊好分彆發完消息的瞬間抬起頭,也同樣看見了不遠處,正拿著碩士學位證書的張慧,她一頭及腰的波浪長發,妝容精致的臉上,笑容挺多,像極了那一年大一剛認識的時候。
沈玨順著林芷的視線又走,自然也看到了,他心裡無語,剛準備說話。
秦鶴放下證書,看著遠方一臉笑意的張慧,咬著牙低聲說“這麼好的日子,又遇見這個掃興的賤人,媽的。”
林芷也挺服氣的,她即使看見向夢彤,想起了吳馨,想起了張慧,卻沒想到,難得抬頭的這一瞬間,就又看見她了。
她咬了咬嘴唇,無奈且淡定的笑了笑“世界太小了。”
可不是太小了,都已經努力把這個人忘了,她卻還是反複出現在她的眼前,這次出現在意料之中,上次在南戲那次,卻是在意料之外。
就像她以為過了七年,滄海桑田,經曆了痛苦的纏繞,經曆了時間的變遷,很多人會去放下一些東西,畢竟,世界這麼大。
可惜,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是林芷,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看到這個世界上廣闊的天空。
有多少人隻局限在自己那一方井底之蛙般的天空,就像他們也隻能看見自己心中的痛,看見自己吃過的苦,始終看不見彆人的。
一如林錦繡,一如王嬌,一如林敏。
林芷的思緒瞬間飄遠了,然後又被沈玨的聲音拉了回來。
沈玨看著秦鶴憤怒的表情,覺得秦鶴是真的特彆把林芷放在心上,他自然不會吃這把醋,隻見他把頭往前一挪,越過林芷的胸口,低聲悄悄給秦鶴說“上次,我已經出過氣了,雖然是挺溫柔的出了氣。”
秦鶴眼睛一轉,直接翻了個白眼,同樣低聲說“老子就恨當年沒抓到吳馨那個死賤人,這種人就應該早點去死。”
林芷輕輕的拍了一下秦鶴的手臂,秦鶴的氣鬱結在那裡,就立刻明白了,也就沒再說話。
喧鬨又充滿知識氣息的畢業典禮,經曆了一個上午,終於結束了,五個人坐在座位上又聊了一會兒,等許多人都出了體育場,這才慢慢的出去了。
錢子昂因為還有事要忙,就隻給沈玨發了條微信:你們先忙,改天見。
沈玨也很快回複了:叔,改天見。
向夢彤本來是想約林芷沈玨一起吃飯的,但是林芷這邊肯定是打算先和秦鶴一起去吃的,自然不方便帶向夢彤,所以一早就發微信給向夢彤:我這會兒和我高中同學有事兒,我們先去忙一下,晚上,或者明天,找空再約你,放心,不會放過你的。
向夢彤立馬眉飛色舞的回複:沒問題啦!等你消息,隨時恭候,我滴寶貝。
林芷握著手機,想像此時此刻向夢彤的表情,嘴角上揚道“向夢彤的性格,這麼多年都沒怎麼變,倒是和胡瓔完全相反。”
沈玨背著林芷的白色小包,給林芷撐著傘,看著林芷自由散漫的喝著礦泉水,幽幽的說道“挺好的性格。”
“這種性格可能容易得罪人,不過論起來得罪人來啊,我感覺還是我自己排第一,把第二甩出去一大截。”林芷握著水瓶,想到張慧,自嘲的笑了一下。
秦鶴也喝著礦泉水,白皙的皮膚迎著陽光,鼻尖挺立,看起來少年英氣“那是她們賤,一群賤人。我是不知道張慧這個賤人居然在我們學校,否則我把她抓到,再收拾一頓。”
林芷看著秦鶴同六年前在南大那天一樣義憤填膺的表情,就噗嗤一笑“上次她簽到沈玨公司了,最後被沈玨一頓羞辱。”
沈玨半張開嘴,笑得一臉得意,不同於以往的君子形象,仿佛成了地痞流氓“誰讓她又欠欠的去惹你的,我本來是想著打發了就可以,她自己非要虎口拔毛在你那裡耀武揚威還充滿幻想的口出惡言,老子這樣對她,還是太便宜她了。”
“還好傅雲深也是個聰明人,是個好人。”他想到這一件事,還是覺得很生氣。
秦鶴捏著礦泉水瓶口,一雙細長白皙的手骨節分明,語氣裡全是狠辣“我也覺得便宜她了,當初也便宜吳馨那個賤人了,話說那個賤人死在美國沒有?”
“沒死,也差不多了吧。”林芷笑著,自由散漫的說,她想起六年前吳馨的那張臉,想起那一年,羅弈星的腳踩在吳馨臉上的樣子,開心的勾起了嘴角。
“她那個賤人爸,在裡麵待的挺開心?”秦鶴又問道,他算算時間,可是有幾年就要出來了。
“嗯,聽說在牢裡積極表現,還挺努力的,不知道是不是改過自新了,我看費勁。”沈玨說完,喝了一口水,林芷看著他,隻覺得長得帥的人,喝水也真是好看。
“她那個媽,當時也一起跑了,就留下老頭子一個人可憐兮兮的,可真是不容易。”秦鶴補充道,笑得咬牙切齒。
…
三個人有說有笑的一邊走路一邊聊著,馬瑩和馬周在旁邊充當空氣。
張慧和他們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走著,她看著沈玨背著一個明顯是女款的名牌包包,還給林芷撐著傘,還一直牽著她的手,她心裡的恨意,就開始無限蔓延了。
這個人,這個背影,她惦記了五年,也愛了五年。
甚至比周昆還要久。
可是,她卻始終不能擁有,也基本很難靠近,甚至難得一見。
仿佛愛情的路,始終那麼難走。
那一年八月底,她在母親李娜的陪伴下,一路充滿期待的,極其高興的,從遙遠的蘭城,坐飛機千裡迢迢的去到南大報到。
她們在學姐熱情的誇獎和帶領下,推開宿舍的門,看見一個極其漂亮的女孩子,一身白色長裙,坐在床邊,正玩兒著手機。
她認識那款手機,因為很貴。
女孩子紮著頭發,插著兩個白色耳機,玩兒手機正高興,看見她們,眼皮都沒抬一下。
她把自己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和李娜一邊收拾東西,一邊低聲說話。
女孩子始終沒說話,等她們收拾好了,女孩準備出門,就笑著對她說:你好,我叫林芷。
她立馬伸出手,高興的說:你好,我叫張慧。
李娜看著林芷,也笑著說:你這個小姑娘,長得可真是漂亮,以後你們就是同學加室友了,要多照顧呀,相互幫助。
林芷淺淺一笑,笑得如花一樣:好的阿姨,你們先收拾,我爸找我,我先出去了哈,張慧,我們回見。
林芷走後,李娜一邊鋪床一邊說:小姑娘長得真漂亮,看起來家境也好,記得多和這樣的人搞好關係,無論男女,對你有的是好處。
李娜給張慧說過許多話,張慧都記在心裡。
那一夜,林芷沒有回宿舍住,直到兩天後的大一開學的軍訓,她才回到班級裡。
林芷的出現,讓張慧覺得,真是山外有山,樓外有樓。
在她們老家的高中裡,她算是很漂亮的了,加上學習又好,經常被人誇,準確的來說,她是一路被誇著長大的。
她始終是周邊人嘴裡的,彆人家的孩子。
她也一路很爭氣,高考的時候,以高中文科第一名的成績,錄取了南大最好的王牌專業。
可是,當她興奮的到了南大,麵對這樣的,被男女同學戲稱為仙女的林芷,忽然覺得,世界真大,居然有人可以長的這麼好看,性格還很好,從來不以貌取人,也對自己的美貌毫不在意。
她覺得她很好,也很有意思。
那一天,軍訓結束,林芷洗完澡後,又穿上了便裝,有人給她的手機打電話,林芷皺著眉頭,沒有接。
晚上,她們兩個去逛學校門口的小地攤,她們班的軍訓教官,和隔壁班的軍訓教官一起,兩個英氣逼人的帥哥站在林芷旁邊笑著說:林芷同學,又見麵了。
林芷手上拿著一個毛絨小熊,但沒有任何表情:嗯,教官好。
然後就又低頭看玩具了,直接忽略。
年輕的教官帶著微微期待的表情看著林芷:林芷,你有空嗎,我們請你吃飯。
旁邊的張慧,直接被忽略,被當成了空氣。
她麵色奇怪的看著這一幕,還沒明白是個什麼情況。
林芷沒回頭,又拿了一個毛絨玩具:沒空,晚上還有事要忙,你們吃吧,我們先走了。
說完,就拉著張慧的胳膊走了,一點麵子都沒留。
回去的路上,後知後覺張慧問林芷:教官喜歡你啊?
林芷冷笑了一下,聳了聳肩膀,語氣無奈且淡定:不是,怎麼可能。
然後她把剛買的毛絨玩具塞給張慧:喏,送你,多可愛。
那一天,林芷進衛生間洗澡,因為衛生間太小,所以她並沒有帶手機進去。
她在裡麵洗著澡,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不停的響著,張慧聽煩了,就過來,直接掛了。
那是一串陌生的沒有備注的號碼。
然後沒一分鐘,手機就又響起來了,林芷出來了,長長的頭發濕漉漉的,裹在粉紅色的浴帽裡,她看著手機屏幕,翻了個白眼,又按了掛斷,直接拉黑了。
第二天,林芷去更換了一個新的手機卡,換了一個新的號碼。
那段時間,張慧和林芷同進同出,同吃同住,她很喜歡這個漂亮,人品又好又拎的清的女孩子,而且,林芷很大方,買小玩具的時候,經常也給她買一份。
張慧也會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把自己家裡的一些事兒告訴她。
包括她的父親張大強在外麵打架,找小三的事兒,她說之所以她要那麼努力的讀書,是想讓她媽李娜過上更好的日子,不需要再依靠張大強,也不想被張大強看不起李娜的普通出身和嘮叨寡淡。
林芷其實並不想聽這些,她最討厭這種事情,但是她覺得張慧可憐,也就敷衍著聽著,甚至還安慰她。
那一日,張慧在寢室樓外麵接完電話,紅腫著雙眼進來,正值周末,宿舍裡隻有她們兩個人,張慧一邊哭一邊說張大強又打架了。
林芷很無奈,想起了林圖,就隨口安慰她說:其實我爸也一樣,也打架,也找小三,可能男人基本都這樣吧,沒幾個靠譜的。心放寬些吧,我們能怎麼樣呢。
林芷見過李娜幾次,從張慧斷斷續續的一些訴說中,也大抵明白了張慧家的一些事情。
張慧軟弱,李娜無能,也不是特彆有錢,她們自然不可能像自己和蘇子衿一樣,乾乾脆脆的離婚,精於謀劃的報複。
所以她也隻能敷衍,隻能安慰,畢竟,彆人的生活,與自己關係不大,她更不可能去出謀劃策。
林芷自然不會想到,當初看著張慧哭的梨花帶雨的,隨口一句感同身受的話,會成為後來,她去重傷自己的一把利劍。
那個時候的她,也還沒發現秦鶴的異常,也對林圖多年如一日找小三的臭毛病,都看淡了,看開了。
何況那個時候的林圖,生命也快走到儘頭了,她也隻能被迫看淡。
她以為,張慧吃了家裡那麼多苦,也必然會與自己感同身受,不會將這些丟臉的事情去到處宣揚,畢竟,都是隱私。
雖然那時候的林家,在西城,也是半個大大的笑話。
可是事實證明,她錯了。
秦鶴拿著一瓶可樂喝著,聽到這裡,直接苦澀的笑了,心疼那個時候的林芷,他無奈的說“你也太單純了,不能鑒彆綠茶。”
他從小見慣了許多人說一套做一套,也見過了很多人背後說彆人壞話,說大話,用彆人的弱點,反手將彆人一軍的樣子,他根本就很難相信彆人的話。
林芷吃著沈玨夾給她的酸菜魚,酸酸辣辣的,她也笑了一下,佯裝痛苦“以前年少無知,不容易鑒彆綠茶,所以被迫收拾綠茶,蒼天啊大地啊。”
沈玨也喝著可樂,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頭發“你呀,就是心軟,看起來做事狠辣,其實背地裡,有時候跟個豆腐似的。”
“隻能說,愛情和嫉妒,容易讓人喪失理智吧。”林芷從當初的一臉無可奈何加不可思議,六年過去,仿佛一切都風輕雲淡了。
“哎呀,這種人就是賤,媽的。”秦鶴放下可樂,夾了一塊紅燒肉,完全放飛自我了,根本不裝了。
“後來,她爸還是和她媽離婚了,現在是她和她媽一起生活。”林芷淡淡的說“我其實都懶得打聽她的生活,我根本不想記得她,這還是向夢彤告訴我的,向夢彤說見不得張慧過的好,她看見張慧就來氣。”
沈玨吃著豬蹄湯,噗嗤一笑“是她的性格,她陪同學去我們公司的時候,老王就覺得她賊有意思。”
秦鶴夾了一塊燒牛肉,就秒懂了,他看著林芷“就是那個當初和吳馨吵架讓吳馨大破防,後來被吳馨賤人暗算,腿骨骨折的那個女孩?”
“是啊,她對吳馨和張慧,恨之入骨。後來她告訴我說,媽的冤家路窄老娘居然和張慧那個賤人又在北城大學相遇了,老娘好想上去直接把她打趴下,讓她跪下給我哭,給我道歉,死賤人,這是她的原話。”林芷吃著雞蛋羹,模仿向夢彤的語氣,實在是笑的不行,有點噎住了,沈玨趕緊伸手給她拍背。
…
三個人開開心心的吃完飯,秦鶴準備告彆了。
還是沈玨先說的話,他看著秦鶴難得一笑的臉“好好做個父親,好好做個兒子,好好做個老公,你沒有做錯什麼,不要想那麼多。”
相反,你那麼辛苦,那麼無辜,那麼不容易,但是沈玨自然不會說這些的。
林芷也拍著他的肩膀,故作輕鬆的說“好好最近心情看起來還挺好的,她也不容易,當然,你也不容易,你肩膀上擔子太重了,心情放輕鬆吧。”
“嗯,那我走了。”秦鶴淺淺的笑著,與沈玨林芷揮手告彆。
他沒有說謝謝,大恩不言謝,畢竟,在他心裡,他和林芷沈玨,也是一家人。
她耳機是《過此生》
落葉淚不休
難解心中的憂愁
西樓琴聲不見故人遊
落花落深秋
此曲不為誰停留
多少紅塵過往難入喉
她望著夜色暮已深
獨守等著一扇門
明月點著一盞燈
一步一句無一人
她回眸月色落滿身
再無俗世的戲份
一顰一笑一曲過此生
落葉淚不休
難解心中的憂愁
西樓琴聲不見故人遊
落花落深秋
此曲不為誰停留
多少紅塵過往難入喉
她望著夜色暮已深
獨守等著一扇門
明月點著一盞燈
一步一句無一人
她回眸月色落滿身
再無俗世的戲份
一顰一笑一曲過此生
她望著夜色暮已深
獨守等著一扇門
明月點著一盞燈
一步一句無一人
她回眸月色落滿身
再無俗世的戲份
一顰一笑一曲過此生
窗外日光傾城,足以溫暖人心。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晃都七年了。”林芷坐在車上,不禁感歎。
剛才走過那片湖的時候,她心裡有些感慨,好像之前走在這片湖邊的時候,總是沒有好事,這一次,終於有些好心情了。
沈玨看著秦鶴遠去的背影,覺得秦鶴承受的,實在是太多了,當然,林芷也是,就笑著調皮的說“是啊,七年前我還是本科生,現在的我,都是沈總了呢,而且我還有漂亮老婆了。”
“說不定,過不久你就有孩子了呢!”林芷握著手機,和林風發微信,頭也沒抬的撅著嘴。
“真的假的?不會吧,我這麼厲害嗎,一次就能中獎了。”沈玨故作驚訝的說,伸手給兩個人都係好了安全帶。
“想的真美你!”林芷笑著,她的腰在他的手中,他輕輕的捏了一下。
兩個人坐開車離去,消失在即將來臨的煙雨裡。
一路悵惘,但是他哭不出來,仿佛眼淚早就已經乾涸。
秦鶴開著車回到了自己家裡,他打開手機殼,取出夾在背麵的那張照片,看著自己十八歲時候的過分開心的眉眼,終於哭的淚如雨下。
當然,他也永遠記得,那一年二十二歲歲的,哭的梨花帶雨的,從悲傷到驚喜,又到徹骨悲傷的楊好。
以及南箏躺在病床上,麵色憔悴的醒過來的時候,那樣撕心裂肺的,號啕大哭。
她哭的差點斷了氣,差點又一次近乎死去。
恍如昨日的記憶始終凝結在他的心中,也始終都在他的麵前閃現。
像那些永遠揮之不去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