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人生得意須儘歡 莫使金樽空對月(1 / 1)

十一年佳期如夢 林兮lx 2717 字 1個月前

戲台上,是多年的迷離大戲。

大戲開始唱起,後來,大戲,也開始落幕。

傳統戲曲的彩色妝麵,是各種各樣的,代表了各種角色,演繹了多少故事。

它們是美好的,有文化的,有深度的。

人間生活裡,各種普通人,他們沒有麵具的偽裝,卻都隱藏了自己各種各樣的,心。

時而歡笑,時而愁苦。

各含目的。

表情表達了情緒,有的人喜怒形於色,有的人善於偽裝,有的人善於隱藏。

杯中是一點陳年的烈酒,酒中有,千古的愁。

我一笑回眸,聲聲詛咒。

陽光被濃雲徹底覆蓋的夏日,浮華的城市裡,到處微風四起。

窗外有一棵青綠的鬆樹,夏日裡,它沒有被雪覆蓋。

因為夏日裡,不會有雪。

它四季常青,好像永遠都是一個樣子。

記憶裡的,那一日的,最後。

一團混亂的房子裡,眾人吵,眾人鬨,眾人打,眾人罵。

無數秘密被儘數徹底掀開,像推倒了一間房子。

崩塌以後,到處煙塵四起,也像窗外的大雪,飄飛四溢。

煙塵終究會散去,歸於平靜,大雪也會完全融化,露出土地,露出萬物本來的樣子。

所有人好像,都是痛苦的。

除了林芷,但好像,也包括林芷。

他們頭發淩亂,衣衫淩亂,他們情緒也淩亂。

在格外寬大的客廳裡,他們相互糾纏,不同於八年前的那一日。

此刻,更為混亂。

林芷握著小刀,坐在沙發上,靜靜的削了一個蘋果,一聲怒吼:好了,現在,你們都吵夠了吧。

然後,她一臉冷傲,冷靜:以後啊,林家,我林芷,說了算。

她把刀紮透了那個小小的蘋果:畢竟,我姓林啊。

林英倒在地上,喃喃自語,聽不清他說的,到底是什麼。

隻能看見他,過於痛苦的表情,像傳說中的,淩遲處死。

林圖一臉悲戚,靜默不言。

林芷眼角的餘光裡,是林錦繡的淚,林敏的淚,王嬌的淚。

文燕玲的,淚。

她們顫抖,她們瘋癲,她們互相對罵,說儘了世間,難聽的話。

相互說,也好像,是對著林芷說。

但林芷不會在意,因為她們,什麼都不是。

她恨不得,她們全部,都立刻去死。

王嬌坐在地上,涕淚橫流,瞪著一對大眼睛,手隔空指著林芷的鼻子:你是個賤人。

林圖吼她,拽著她的衣領:你他媽的才是賤人,你給老子閉嘴,你有什麼資格罵我的女兒。

林芷很淡定,走了幾步,拿過保鏢手裡的刀,指著王嬌的脖子:你個不知廉恥,坑蒙拐騙,弄虛作假,還天天驕傲欺負人的賤人,你信不信我直接弄si你!

王嬌隻抖著,她不敢說話。

那把刀挺大,離她的脖子,很近。

她也不敢說話。

林敏很痛苦,但還是說:林芷,你冷靜點。

林芷並沒有動,繼續說:冷靜,怎麼冷靜?我告訴你,我他媽的就是讓你們都得意太久了,我恨不得現在就s了她。

給我媽,給我弟弟,給我外公,給我自己,報仇。

但是她沒有說。

她覺得惡心,非常惡心。

林宏吵完架之後,沉默了一會兒,全身都在顫抖:你們都是騙子,你們都是賤人。

林芷把小刀拔下來,把那個削了皮的蘋果,扔向林宏:你不是很驕傲嗎,你不是覺得自己能生兒子很厲害嗎,原來,你根本,連生都生不出來啊,嗬嗬。不過,你也彆生氣,畢竟,是你自己沒本事在先,人家給你借種,也挺好的。王嬌至少還想方設法的,給你生了一對兒女,多好啊,綠帽子雖然戴的高,但至少有兒子啊,養老送終,是不用愁了,多好。天天到處播種,隻可惜啊,種子發不了芽~

這個“芽”字,特彆的長,像琴聲一樣悠揚。

然後,她又說:還有你養在外麵,同樣假裝懷孕的那兩個,也都是騙子,幸好啊,被你更能騙的大老婆王嬌處理了,她多麼厲害啊~

賤人總覺得彆人是賤人,其實自己才是。

林芷心裡想的是,你能不能活到老,還未可知,畢竟,我就要送你進去坐牢了,多好。

林宏的臉色很難看,他嘴裡反複循環著:賤人!都是賤人!都是騙子!

林圖冷笑著,咬牙切齒:都來說說,以後怎麼辦?

當晚,林芷和林圖,宣布好了一切以後。

把林英送進了醫院,因為三高和心梗以及其他問題,年紀也並不大的林英,暫時住院。

過了一陣子,他知道了林宏被抓,即將坐牢的消息,以及…

他癱瘓了,而且言語不便…

杯中的紅酒,已經喝了大半杯,人卻還是,很清醒。

透明的深紅色液體,在看起來很雅致的透明高腳杯裡,像是被從身體裡放出來的。

血。

坐在沙發上的林錦繡,想起了這一段記憶,慢慢的,放下了酒杯。

但是酒杯沒放穩,酒灑了她一身。

在純白色的衣服上,慢慢化開,像一幅畫。

她把衣服脫下來,準備扔進垃圾桶裡,她看著那件衣服,越看越像,一個帶血的,繈褓。

心一抖,手指一抖,衣服掉在地上,她並不想,去觸碰它。

她站起來,凝望著窗外的青鬆,也凝望著窗外的陰翳天空。

仿佛與十一年前的那天,一模一樣。

她今天,去太平間裡,見了王嬌,最後一麵。

她其實不想去,但是最終,還是去了。

她看著王嬌冰冷的,僵硬的身體,被白色的一張大布覆蓋著。

她不同於活著的時候的漂亮,強勢,潑辣,算計,她徹底的閉上了眼睛。

也即將火化,化為灰燼。

林錦繡放下白布,想起自己的父親林英,自己的哥哥林宏,自己的弟弟林圖,自己的母親文燕玲。

還有,自己的老公金寶豐。

以及…

雖然,她並不是真正的林家人,她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雖然,她與金寶豐,曾經情深愛篤,最後貌合神離。

白是純潔的顏色,與王嬌的所作所為,謬之千裡,多麼諷刺。

她想起,六歲的林芷,和十四歲的林芷。

她拿著不同的刀,從六歲的孩童,到十四歲的少女,她看起來,永遠瘋癲,狠辣。

二十五歲的她,沒有刀了,隻有一個背影。

她剛準備打一個電話…

然後,她的手機一直在響,她直接按了關機。

站在窗戶前,靜默不言。

眼淚無聲的滑落,心中凝結的萬千情緒鐵馬金戈,更與誰人說。

雲朵慢慢飄來,它們潔白,覆蓋了半個藍天。

林芷三人很快吃完了飯,一起坐上車,開往理發店。

她耳機裡是《不見長安》:

村頭古樹下青草葉上 露水未凝乾

晨霧裡渡船唱著歌謠 撐過小河灣

我枕著手臂躺在屋頂 想了一整晚

瓦下廳堂中誰又說起 紙上的長安

橋麵像結霜鞋底冰涼 踏過青石板

擦肩的姑娘眉眼彎彎 笑得多恬淡

我背著行囊坐上渡船 扶舷回頭看

村落輪廓裡炊煙漸次 升起又飄散

我忽然開始瘋狂想念 故事裡的長安

我日夜兼程跋山涉水 山水路漫漫

這一路走來千裡萬裡 看花開過幾轉

春夏秋冬風依次撫過 我發端

我路過小鎮夜涼如水 天邊月正彎

路過了江南看到書生 睡在楊柳岸

我路過長街熙熙攘攘 叫賣都宛轉

路過了洛陽看到小姐 畫樓繡牡丹

我漸漸開始每晚夢到 故事裡的長安

長安城有人歌詩三百 歌儘了悲歡

抵達的時候陽光正好 聽風吹得暖軟

可我為什麼忽然失措 在長安

這重重樓閣浩浩殿堂 都不是我想象

我心中曾有畫卷一幅 畫著它模樣

長安城忽然開始下雨 濕了繁華滄桑

慌張人潮裡我遺忘了 來時的方向

那年轉身離去

水聲遠了河岸

村落是否依然

千萬裡外我悵然回看

喜歡的歌詞裡都有故事,音樂的起伏旋律,能讓人瞬間歡喜,卻也讓人似乎即刻窒息。

一路上,夏日的南城,蒼藍天空籠罩著,滿目綠色覆蓋的繁華的城市,和微微混濁的空氣。

從很多角度去看,都看不見塵埃。

但塵埃到處都是。

它們懸浮,它們落地。

這座城市裡,到處都是詩。

還沒進到理發店,身材高挑苗條,人又漂亮的迎賓小姐姐,在門口熱情的和她打招呼。

她報之以微笑。

進去以後,楊意正在忙,他看見林芷,本來沒表情的臉,立馬微笑著。

林芷坐在沙發上笑看他“不著急,你們慢慢來。”

楊意笑著回答“好的,可能得等一會兒。”

林芷托著下巴“沒關係。”

然後,說完就低頭繼續工作。

手機裡是林風的消息:林傑回來了,他來向我道歉。

然後又是一條:這麼多年,我們都不容易。

我們,是林風自己,林芷,還有林傑。

林風自然知道林傑的聰明,和不容易。

他與他的生父,生母,養父,姐姐,舅舅…完全不同。

但是因為王嬌的關係,林風不願意和他走的太近。

因為趙雪嫁進林家後,王嬌又故技重施。

隻可惜,林嵐算是命大,趙雪懷孕的時候,經曆了那麼多的波瀾和痛苦,也沒有流產。

幸好隻是曾經自閉,後來,因為林芷的關係,林嵐也慢慢恢複到了正常,甚至還像林風一樣,很聰明的。

林芷心裡歎惋,低頭回複:是啊,我們,都不容易。

林風沒有再回複,林芷就繼續低著頭寫新作品,然後看了一下,畢業典禮的安排。

此時此刻,林傑從秦淮的大樓裡出來。

凝望著頭頂有些明亮的陽光。

腦海裡是剛才,林風麵無表情的說:小傑,我們都做自己吧,挺好的,小芷不會再為難你們,當然,我也不會。

畢竟,我們還是一家人。

在林風的心裡,林傑確實也有些無辜。

如果刨去林宏和王嬌這一層,林傑其實很好。

他長相出眾,名校畢業,成績出眾,能力也強,人品不差,甚至可以說是,人品很好。

所以,當年最終那樣處理,他雖然還沒回國,他也知道家裡人最終選擇這樣處理的,根本原因。

家醜不想外揚,不想丟臉,是一個方麵。

還有就是,林傑無罪,且無辜。

血緣是親情無法割舍的一個部分,另外,長期的生活,也是。

何況,朝夕相處的,養在身邊,那麼多年。

合法且合規的情況下,養育之恩大於天。

因為生起來容易,養起來難。

所以,他當初知道林傑林敏,林錦繡的事兒的的時候。

他覺得,林錦繡和林敏,都是罪有應得,可是,林傑,是無辜的。

林傑很惆悵。

不過,現在,他一身輕鬆了。

他的身體裡雖然沒有林家的血液,但是,他會永遠姓林,他的孩子也會。

林傑剛走沒一會兒,林風又接到了林錦繡的電話。

他其實並不想接,但還是接起來了…

他站在窗戶前麵,看著窗外的巨大的西城天空,那裡陰雲密布。

像他離開北城,出國的那一日,一樣…

晴天的理發店,人還挺多的,不過沈玨還沒來,林芷自然有耐心等。

等待並不影響她的工作和生活,又何必,急於一時。

林芷和馬瑩,馬周,一人一杯奶茶。

林芷和馬瑩坐在理發店裡麵,馬周坐在外麵的車上。

車很暗黑,它在路邊的停車位上,馬周在後車座,喝著大杯的奶茶。

頭頂是一排高大的銀杏,它們筆直,茂盛,小小的葉子滿滿當當的,懸掛著,是參天的樣子。

像一個個,正直的人。

楊意的那一杯,放在桌子上,因為忙,他還沒有動。

他手下的,是稍微年長一些的一個女客人。

客人年紀不太小,打扮的比較嫩,不太自然的臉上,妝容很精致,是時下最流行的唇型,和鼻型。

看起來也還能看…

她在鏡子裡看向林芷,嘴角一勾,心裡有了個主意。

但林芷正在忙,自然是沒有怎麼去注意她的。

她頭發呈亞麻色,護理完以後,看起來很柔順。

一直沒有放鬆精神的馬瑩,捕捉到了女客人奇怪的一抹笑容,但是並沒有說話,因為那女人的臉看起來就很奇怪。

林芷喝著奶茶,忽然想上廁所了,就進了衛生間。

她剛進到衛生間裡,沈玨就進來了,他隻看見了馬瑩。

馬瑩低聲說“沈總,夫人在衛生間裡。”

聲音很低,隻有他們自己,才聽得見。

沈玨微微一笑向馬瑩點頭,然後徑直坐下,坐的很隨意。

楊意的客人結束了,她起身,一條粉紅色連身短褲,皮膚看起來很好,前凸後翹,若隱若現的事業線很傲人。

她不準備離去,四處張望了一下。

她想等一下林芷,但是林芷不見了。

她又看到了隨意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的沈玨,心裡動了一下,又動了一下。

他長相非常出眾,一身雪白西裝,頭發微長,藍色襯衫扣子開了一顆,露出性感的喉結。

她眼前一亮,坐在他旁邊。

沈玨往沙發另外一邊,挪了挪,直接坐在了最邊上。

理發店挺大,理發師也多,所以等待的客人並不多。

而且有好幾個沙發,她非和他坐一個沙發,他就知道對方打的什麼主意。

女客人微微一笑“帥哥,我看你很好,在哪裡高就啊。”

沈玨有些無奈,但語氣很冷“我是無業遊民,也不需要你看。”

女客人繼續笑“要不要去我們公司啊,來,留個聯係方式吧。”

沈玨揚著眉毛“我沒有手機。”

女客人看著他手上握著的,正在玩兒的手機,知道他的故意“那你這是什麼?”

沈玨揮了揮手機“我這是玩具,我媽媽說,是給我玩兒的。”

女客人有些迷惑,心想難不成是個傻子,那更好了“姐那裡玩具也很多啊,去我那裡玩兒。”

馬瑩想笑,但是忍住了。

薑京今天休息,他要是在,更能笑死,沈玨從認識他以來,拒絕彆人的花招,都可以出一本書了…

楊意用右手的食指,摸了摸鼻子,掩蓋了自己的笑容,心想沈總你彆搞笑了好嗎?

沈玨摸著下巴,扶了一下眼鏡“大姐,你們公司是鴨店嗎?都這麼直接的嗎。”

女客人被下了臉,知道沈玨是耍她,就冷靜道“不是,我們是很正規的公司。”

沈玨咬了咬牙“你趕緊走吧,彆擱這裡丟人現眼了,我沒興趣搭理你。”

女客人冷了臉“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馬周走過來,沒有表情,但是看起來很凶。

女客人愣了一下,直接抬高了嗓音“怎麼,想動手啊,你試試看。”

馬周還沒動手,他其實懶得動手,他覺得這女人有病,何況這裡人很多。

他正準備說話,林芷就出來了。

因為理發店好幾個客人吹頭發,吹風機的聲音比較響,所以也沒有幾個客人注意這邊。

林芷在衛生間裡,也戴著耳機,所以並沒有聽見外麵的戲。

她出來以後,直接坐在沈玨旁邊,靠著他。

沈玨本來冷著的臉,瞬間變成了笑,手也直接攬到她腰上,林芷問他“你來啦,吃飯了嗎?”

沈玨一個手玩兒著手機“沒呢,還不餓,晚上回去,我給你做點好吃的。”

林芷摸了摸頭發“好啊,想喝點湯。”

本來還準備繼續叫囂挑釁的女人,看到這個場麵,忽然偃旗息鼓。

林芷看著她站在那裡,然後看向沈玨“你們認識?”

沈玨繼續玩兒手機“不認識。”

林芷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這位,我倒是認識。”

她低聲在沈玨耳邊說了幾句話,隻有他們自己聽得見。

沈玨的臉繼續變化,心想果然。

他看向那女人“你走不走,不走我給你們老板打個電話,炒你魷魚。”

女人本來傲嬌的很,現在看來,這兩個人不像是開玩笑的,就直接轉身走了。

馬瑩很無語,怎麼有這麼多無聊的女人!

楊意收拾好,喝了幾口奶茶,就給林芷洗剪吹。

薑京不在,沈玨又換了另外一個相熟的男理發師。

很快收拾完了,楊意也下班了。

幾個人喝著奶茶,一起走出理發店。

剛走了兩步,馬周準備去開車。

謝詞剛好在這邊辦事兒,撞見了這一幕。

林芷望向,暮色四合,與陰霾的夜,瞬間交錯。

月已經懸掛著。

她心中萬千思量,並不悲愴。

思量了那一年的那一日,她迎著冷冷的月,將滿滿的一杯紅酒,儘數波向。

林錦繡的臉。

然後對她說: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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