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昭司在太醫院辛仲鵲的弟子中也藏了線人,據線人回報,那疫病凶險,以辛仲鵲的體質和年歲,如果真的以身試藥的話,根本挺不住。
景明月內力的具體情況陸擷英尚未探明,但陸擷英深知景明月的修為絕對不低。以雄厚的內力強行鎮壓疫毒是可行的,但身體必然也大受損傷。最好的結果也必定是短時間內不能使用內力。
這絕對是他們鏟除景明月的最佳時機。
陸擷英將幾條密報反反複複比對了一整個夜晚,徘徊良久後終於下定決心。
景明月剛出衡陽山的時候,便借柳定之口警告過他,不要想著刺殺她,狂妄地宣稱皇昭司這一套對她沒有任何用處。
事實證明,景明月的確有那個實力。衡陽掌院習的都是一劍可當百萬師之術,景明月敢對他放話,倚仗的不是潛伏在暗處負責保護衡陽掌院的雁影衛,而是她自身超強的實力。
如果此時不趁著景明月身體虛弱時將她除掉,等到景明月身體恢複後,就更難下手了。
機不可失。
但陸擷英還是怕這是景明月故意做下的陷阱,畢竟景明月實在太過深諳請君入甕之術。
陸擷英反複思量,仍舊舉棋不定。
就在陸擷英躊躇不決時,皇昭司收到了一條新消息。
“孟長崢請求回京?”
陸擷英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繡春刀上,嘴角已經不自覺地開始上揚。
自誅滅李祿之後,景明月就將孟長崢留在遼東鎮守邊關。邊將非要事無調令不得擅離職守,孟長崢上表請求回京,側麵說明了景明月應該病得很重。
景明月座下還沒有親傳弟子,唯一的嫡係師兄隻有孟長崢。如果景明月真的出了什麼事,衡陽掌院之位必定隻能傳給孟長崢。
景明月急召孟長崢回京,即便不是生死關頭,也是到了無法正常理事的凶險局麵。
“掌監,霍恒求見。”
陸擷英乍然聽到霍恒的名字,遲疑了半晌。蕭明安得勢時,他與霍恒就沒什麼交情,蕭明安倒台後,他與霍恒更是斷了聯係。霍恒怎麼會突然來找他?
“把人請進來,這個關節眼,本座倒是想知道霍大人有何高見。”
霍恒被陸全吉帶入明鏡堂後,立刻朝陸擷英下跪,陳明自己的來意。
“景明月為助辛仲鵲研究疫病之苗,以身試毒。景明月自以為強用內力壓製毒性便可安然無恙,但疫毒與景明月體內自修的內力相衝,致使景明月真氣錯亂,筋脈毀損,內力儘失。如今景明月已是一個命懸一線的廢人,不得不連下數道衡陽密令,將衡陽散在大坤各處的要員緊急召回。”
霍恒說著呈上一封紅色雁翎的信件:“紅色雁翎代表衡陽最緊急的急信,這是景明月傳給梁襄的。”
陸擷英接過霍恒遞上來的信件,信上簡單地寫著“掌院,病重,速歸”六個字,蓋著衡陽書院專用的雁影令。
“梁襄不日應該也會請求回京。”
“這應是衡陽的機密,你為何能弄到手?”
霍恒道:“在下曾作為鎮北軍的監軍與衡陽諸將同征遼東,在遼東時與梁襄有一定交情,梁襄曾對朝廷招降李祿之事極為不滿,在他酗酒混沌時,無意間了解到了衡陽傳信的機密。”
陸擷英把玩著那根火紅的雁翎:“你早就知道衡陽傳信的機密,現在才跑來本座的皇昭司說這些,想要什麼?”
“景明月為人謹慎,做事狠絕,如果我一早就將此等機密告訴掌監或者傳揚出去,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霍恒對著陸擷英重重叩首,“現在景明月命懸一線,衡陽內部已是人心惶惶,掌監如果能抓緊這次機會除掉景明月,則可以高枕無憂!”
“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蕭明安?蕭明安倒台後你不是已經倒向景明月了嗎?怎麼?又開始懷念舊主了?”
陸擷英手持火紅雁翎,挑起霍恒的下巴,上挑的眼角儘是邪氣。
“人是為自己活著的。蕭明安早就死了,他的兒子也成了傻子。我犯不著為了死人冒這樣的風險。”
霍恒忍著惡心,擺低自己的姿態,對陸擷英剖明心跡:“蕭明盛蕭明安死後,景明月和陛下為了招攬人心,也沒有對我們這些舊黨趕儘殺絕,但卻斷絕了我們的升遷之路。景明月讓我去鎮北軍做監軍,其實也是試探。如果我敢在奏報中寫景明月和鎮北軍的半分不是,便會被立刻處死。”
“鎮北軍大勝歸朝,所有人都有恩賞。除了我!除了我!”霍恒越說越激動,“我在先帝時便已是南大營的指揮使,可到陛下即位這麼久了,我到現在仍還是一個屈居人下的指揮同知。陛下和景明月是不可能重用我的,可我不甘心!”
霍恒目眥欲裂,有淚水攀上霍恒不甘的雙眼,又被霍恒摁下,霍恒額角惡青筋儘數暴起:“我霍恒有才乾,不甘心就此庸碌一生。我今日願助掌監,隻求掌監事成之後,把本該就屬於我的一切還給我!”
如果霍恒說自己想為蕭明安報仇,陸擷英會毫不猶豫地設計殺他。畢竟蕭明安真正是死於他的刀下,任何忠於蕭明安的人都留不得。
但霍恒是為他自己來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隻有有利可圖,才有談判的籌碼。
“本該就屬於你的?你想要什麼?”
“兵部尚書之位。”
陸擷英聞言,立刻大笑出聲:“口氣真不小,一上來就是一個尚書。”
“我霍恒的才能當得起兵部尚書。若我為尚書,願為掌監驅策。”
陸擷英一向喜歡這種狂妄自大的人,越是狂妄的人,就越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便越好掌控。
比如蕭明安,又比如霍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