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坤靖寧十七年的第一天,雪混著血,塗染了皇城的土地,靖寧帝震怒。
短短一個夜晚,京城發生兩樁刺殺事件。
一件是肩頭有膠東王府印記的刺客夜襲吳王府,桂王為救吳王受了重傷
一件是朔方節度使的人公然在東大營行刺負責巡查的兵部尚書景明月,東大營值守的指揮同知姚濱被砍去一隻胳膊。無論哪件事情都極為棘手。
先前,帶有鎮西王府印記的刺客欲在尚書府刺殺吳王和景明月,但好在沒有得手,刺客被景明月儘數誅戮,靖寧帝可以由著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慢慢審來拖延;但是帶著膠東王府印記的刺客卻是結結實實地將刀劍刺進了桂王的血肉之中。
更讓靖寧帝恐懼的是,由他親自挑選派給吳王的護衛裡,有刺客的內應。靖寧帝敢派給吳王的人都是他極為信任之人,不管刺客是誰的人,那人已經將手伸到了他的身邊……
靖寧帝的每一個毛孔都在顫栗。
蕭守義在靖寧帝麵前痛哭流涕著不住磕頭:“臣在藩王任上終日小心謹慎、如履薄冰,絕無不臣之心。如果陛下要殺臣,臣已不求死得明白,隻求莫要牽連桂王叔!”
“說得是什麼混賬話!”靖寧帝急火攻心。人是他精挑細選派給蕭守義的,堂堂一國之君如今竟然百口莫辯。
“查,通通給朕去查!什麼鎮西王、膠東王、什麼亂七八糟的印記,朕身邊的羽林衛金吾衛裡裡外外上上下下掘地三尺也要給朕查清楚!”
靖寧帝目眥欲裂瘋狂地摔著目之所見一切能摔的東西。無論多麼價值連城的玉瓷珍玩,轉瞬間都化作一地的齏粉狼藉。
然而這都不算什麼,帝王之怒流血漂杵。這兩件案子加在一起,將流的血,會滲進太極宮的每一塊磚縫。
靖寧帝狠狠的盯著一旁的陸擷英,陸擷英嚇得直接跪下。換作平時,遇到這樣的事靖寧帝會直接交給皇昭司去查。而景明月那邊的案子,直接將皇昭司釘在行刑的案板上動彈不得。
“掌監啊掌監,你可真沒叫朕失望啊!”靖寧帝的手拍著陸擷英的臉,冰涼的玉扳指刮在陸擷英的臉上,靖寧帝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最後一下直接重重地甩在陸擷英臉上,清脆的聲響和鮮紅的指印,讓陸擷英嚇得直接跪在靖寧帝的腳前不敢動彈分毫。
景明月巡查到東大營時,發現東大營副都指揮使姚濱玩忽職守,身為值夜長官,卻在營帳內飲宴玩樂爛醉如泥,甚至要手下軍士在大雪之夜脫了衣服,赤身裸體地在雪地裡給他肉搏助興,眾軍士皆是敢怒不敢言。
景明月見此狀況下令要嚴查東大營,醉得不省人事的姚濱當著景明月的麵甚至想調戲景明月,說了一大堆汙言穢語,被景明月三兩下製服之後非但不慌,反而揚言景明月不敢動他。
“臭娘們,你知道老子背後是誰嗎?那可是皇昭司!讓無數風頭無兩的朝廷重臣旦夕之間身敗名裂萬劫不複的皇昭司!你們要是敢動老子,管你們什麼兵部都察院,全部都要倒血黴!”
姚濱行狀瘋癲,前頭說汙穢之言時還顛三倒四口齒不清,一說到背後靠山皇昭司反而口齒伶俐句句鏗鏘,讓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包括那些受他淩辱苛待的軍士,還有奉命跟隨景明月一同前來的都察院禦史。
景明月隨即下令封鎖整個東大營,命人查抄了姚濱的住處,搬來東大營內現存文書和都察院的禦史連夜辦案,將姚濱及其黨羽五花大綁地捆著,扔在主帳的地上逐一審訊。
然而有刺客襲擊主帳,刺客來得快去得快,儘管景明月保下了姚濱,姚濱還是被砍掉了一隻胳膊。
本來姚濱和那些黨羽是死不開口的,經此一番,卻是直接吐露東大營與皇昭司有勾結,東大營的高位的人事任免全由皇昭司一手把控,被都察院查抄出的那些去向不明的銀兩,也都是拿來孝敬皇昭司的。
都察院樊端和曾慎寧在新年伊始,便著禦史緋衣,上書彈劾東大營和皇昭司,要求暫時罷免東大營指揮使、指揮同知,另任賢良,徹查東大營。
大坤已經好多年沒有禦史著緋了,禦史著緋,那一定就是要扒皮見血,不管是自己的血,還是彆人的血,都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大坤也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敢上書彈劾皇昭司了。都察院禦史彈劾皇昭司,那就是天下最剛硬的骨頭要對上天下最凶惡的豺狼。
四王的案子怎麼解,東大營的爛攤子怎麼收拾,皇昭司現在已被東大營拖帶入水。屋漏偏逢連夜雨,靖寧帝現在是焦頭爛額一片,隻能拿陸擷英出氣。
陸擷英伏跪在地,不斷叩首請罪:“奴婢有罪,姚濱是奴婢提拔的人,奴婢有眼無珠奴婢認罪,但都察院枚舉的那些罪狀均係姚濱攀咬,絕非皇昭司和奴婢所為!請陛下下旨讓奴婢帶人徹查清楚以自證清白!”
“徹查清楚?”靖寧帝怒極反笑,“你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有多少件經得住查!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靖寧帝直接拿起一方硯台,砸到陸擷英的臉上,直接磕破陸擷英的額角,鮮血汩汩直流,順著陸擷英的額角往下滑,猙獰可怖。陸擷英卻不敢抬手去擦。
吳王跪在地上沒有說話,膝蓋已和禦書房的地麵黏在了一處。
其實靖寧帝什麼都知道,他知道皇昭司背後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但是靖寧帝為了任用皇昭司挾製百官,一直在默默縱容包庇著皇昭司的在這些汙穢齷齪。
少年的雙手的指尖掐進膝頭的肉裡。在靖寧帝把目光轉過來之前鬆開,抹平衣服上殘存的褶皺。
“頂著你的傷,去把景尚書給朕請來。朕倒是要看看她如今,該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