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張幺爺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了。灶屋裡雖然依舊黑燈瞎火的昏暗不清,但是張幺爺憑感覺知道,外麵一定是個豔陽天。張幺爺從柴草堆裡起來,出了灶屋的門。白曉楊和張婆婆睡的房間裡傳來嬰兒哇哇的啼哭上,聲嘶力竭的樣子。張幺爺是個做夢都想有個一男半女的人,可是老天偏偏不遂人願,要滿足這個願望,張幺爺這輩子怕是指望不上了。所以張幺爺一聽見孩子這麼歇斯底裡地嘶吼,心裡就糾結得不行。他站在小窗戶外邊問:“娃兒怎麼了?咋鬨得這麼凶?”張婆婆在外麵說:“在給她洗澡,你少在那兒瞎操心!”張幺爺哦了一聲,轉身準備去喊柴房裡的庹師。這時黑子從外麵跑了回來,渾身的皮毛上沾滿了露水,看見張幺爺,衝他討好地搖頭擺尾。張幺爺驚得咦了一聲,說:“你狗東西不會這麼快就好全了吧?還出去野去了!”可是,看黑子活蹦亂跳的樣子,還真是沒有丁點剛剛受了重創的痕跡。張幺爺覺得這個事情真是有點不可思議了,就俯下身,用手撫摸著黑子,說:“讓老子看看你的傷口。”黑子很聽話地躺https://在地上,朝著張幺爺搖頭擺尾,還伸出長長的舌頭舔張幺爺的手。張幺爺敲了一下黑子的頭,說:“躺好,彆動。”然後扒開黑子的傷口處看。黑子的傷口果然是神奇地愈合了,隻剩下一條很不明顯的疤痕。張幺爺站起身,不由得連聲說:“神醫!真是神醫!”而黑子已經站起來,跑進灶屋裡尋吃的去了。張幺爺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走進房間,在煤油燈火的映照下,房間裡的光線依舊是昏暗模糊的。幺婆婆蹲在地上,正把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孩子放在澡盆裡洗著。小孩子在幺婆婆的手裡嘶吼,纖細瘦弱的手腳在幺婆婆的手裡張牙舞爪。張幺爺看著心驚肉跳,說:“你這樣會不會把小娃娃晾著了?”張婆婆說:“馬上就好。”而白曉楊卻坐在床沿,眼神柔和溫暖地看著在張婆婆手裡掙紮著的嬰兒,好像一點也不擔心似的。張幺爺想過去幫忙,被張婆婆一抬手打開了,說:“走開,彆擋著我手腳了。”白曉楊也安慰張幺爺說:“幺爺,不要擔心。人賤命賤,不會晾著她的。”張幺爺心裡打著冷戰,說:“沒想到你們城裡人也這麼下得蠻!”白曉楊說:“幺爺,不是下得蠻,是現在這條件,嬌貴不起來啊!孩子越帶嬌貴了怕以後就越不好帶的。”張幺爺沒有想到秀氣文靜的白曉楊說的話還這麼大氣,對白曉楊更加刮目相看了。不過他心裡還是好奇著黑子的傷口一夜之間就神奇愈合的這件事情,就說:“小白,你給黑子上的是什麼藥?比仙藥還靈。黑子那麼大的傷口,一夜之間就好全了,真的是太神了。這會兒狗東西都撒著歡地四處亂跑了。”白曉楊還是文靜地笑笑,說:“不是什麼仙藥,就是我們家的祖傳秘方。最關鍵的還是黑子的傷口處理得好,又是大冬天,傷口沒有感染,不然是不會好得那麼快的。”張幺爺說:“你說的這個話還是有點道理,不過你那祖傳秘方也是夠絕的。嗬嗬……”正說著話,張子恒在天井外麵喊幺爺了。張婆婆對張子恒在天井外邊喊幺爺的聲音都有點神經質了,朝張幺爺說:“趕快出去,子恒又在外邊喊了,就像喊魂似的!”張幺爺嘟嚕了句:“這小子,大清早的就不消停了。”說著就急忙出了房間。張子恒一臉疲倦相地站在天井裡,頭發亂蓬蓬的,一件軍棉襖也臟兮兮的,眼珠子布滿血絲,紅得像燈泡。張幺爺對張子恒有點心疼起來,但還是朝張子恒說:“大清早的,你又大呼小叫個啥?”張子恒說:“幺爺,昨晚上我和幾個愣小子商量了一下,我們打算下到那個洞裡去看看。看看那個洞裡究竟是不是藏著喜哥說的那種東西,不然心裡老是不踏實!”張幺爺一聽,臉上的神經立刻就繃緊了,壓著聲音朝張子恒罵道:“你是不是想去找死了?你明知道那個洞裡麵不清淨,你還帶人下去?”張子恒還是大著嗓子說:“那咋辦?總不能就這麼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啊?”張幺爺繼續壓著聲音做出神秘兮兮的樣子說:“你狗日的彆瞎折騰!我昨天下午去問過高人了。臥牛村的底下是藏著古怪的東西,隻要不去驚動它,就不會出大事,要是驚動了它,村子裡的人就都得遭禍害。這個事情,得死死地捂,不能瞎動!”張子恒說:“幺爺,我都不知道你說的話哪句是真的了。那你總得想個辦法啊!總不能坐以待斃啊!你知道,我是當過兵的人,不信邪的。”張幺爺朝張子恒咬牙切齒地說:“你少在老子麵前提什麼當不當兵的事情。你當過兵有多了不起麼?有些東西,你狗日的就得信!不信你就得倒大黴!”張子恒說:“幺爺,從一開始你就叫捂,我捂得住麼?現在喜哥說的話還沒有傳出去,要是傳出去了,我看村子裡的人恐怕都得拖家帶口背包打傘地搬家了。”張幺爺說:“所以我叫你捂!死死地捂!有高人會幫我們渡過這個劫難的!”張子恒說:“幺爺,我真的不知道現在是你的腦子不清醒了,還是我的腦子不清醒了?高人?高人在哪兒?毛主席說的,要戰天鬥地!我就不信那個洞真的會吃人!”張幺爺見張子恒擺出一副愣頭青的樣子,一跺腳低吼道:“你狗日的敢給老子亂來,看老子不打斷你的狗腿!狗日的!連老子也招呼不住你了?”張子恒大聲說:“鬥大蟒蛇的時候,你罵我們膽小怕事,現在我們膽子出來了,你又當縮頭烏龜了!”張幺爺一聽張子恒說這話,頓時就吹胡子瞪眼了,朝張子恒一腳踢過去,罵道:“你說老子是什麼?啊!誰是縮頭烏龜?狗日的說話沒老沒少了!”張子恒也知道自己打錯了比方說錯了話,不敢吱聲了。見張子恒被自己的氣勢壓製住了,張幺爺又有點不忍心,喘了兩口心裡的悶氣說:“你先到祠堂裡去,我再合計合計。”張子恒一臉怨氣地說:“那你快點合計個辦法,我先回祠堂去了。”說著便走出了天井的大門。張幺爺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愣,突然想起還在柴房裡睡覺的庹師,就到柴房裡去想要叫醒他,可柴房裡的稻草堆裡卻不見了庹師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