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巧施脫殼計 難逃毒婦謀(1 / 1)

七星劍 慕容美 2275 字 1個月前

好漢永遠不需要安慰。高大爺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的想法,高忠。我找你來,要告訴你的,便是這一點,這一次與以往不同。”高大爺說到這裡,忽然轉身從書架後麵取出兩個小包袱,放在桌子上道:“這裡,一包是衣服,一包是銀兩……”高忠愕然道:“老爺這是什麼意思?”高大爺道:“我不是打發你走路,高忠。我的意思,隻是要你先到鄉下找個地方住下來,過一段時期,等事情平息後,像以前一樣,我還會派人把你接回來的。”高忠原想爭辯,但在聽到最後兩句話後,他忍住了。這種情形以前也是發生過,而且不止一二次。以前,高大爺每逢要跟道上人物決戰,因為他不會武功,跟在身邊已成累贅,每次都是叫他事先避開,事後再會在一起。高大爺道:“我知道你一生節儉,舍不得多添衣服。去到鄉下後,購置不便,這包衣服,那是我穿過的,你揀一套穿上試試看是否合身。”高忠不忍違拂老主人盛情,便拿了一套衣服,換穿起來。高大爺老去房門口,向院外張望,似乎看看會不會有人在這時候突然闖進來。隻聽身後高忠欣然道:“老爺的衣服,老朽穿起來真是合身極了。”高忠轉過身去道:“真的麼?站過來讓我瞧瞧。”高大爺走近一步道:“你瞧,尺碼幾乎一寸不差。”高大爺道:“你把領口穿歪了。”他伸手去替高忠拉正領口。高忠突然驚呼:“老爺,你”高大爺低低地道:“高忠,我對不起你,家人裡麵,隻你一個身材、年齡和我差不多,甚至我們的相貌,也有點相似,我為了要逃命,隻好委屈你少活幾年,你在黃泉路上,儘可安心,我一定多燒紙錢……”他雙手十指,愈卡愈緊。高忠兩眼翻白,渾身抽搐,掙紮了一陣,終於寂然軟癱。高大爺又去房門口張望了一下,然後將高忠屍體擺成一個麵壁假寢的姿勢,匆匆穿起高忠換下的衣服,又以事先備好的易容藥物,改了麵貌,方微弓著腰,以高忠平時走路的姿態慢慢走出書房。高忠年老體衰,平時走路,一向都低著頭,就算他易容術不怎麼到家,他也不擔心會被人辨認出來。這是他比艾四爺占便宜的地方。艾四爺比他少了個像高忠這樣的老家人。高忠在他麵前雖然非常恭順,但對一般人,則倚老賣老,架子奇大。所以,他也不擔心口音上出毛病,若是有人跟他談話,他隻要不予理睬就行了。如意坊中人人都碰過高忠釘子,他這樣做,隻有更像高忠。他經過走廊時,撿到一隻竹籃,於是便提著這隻籃子,不慌不忙地走出如意坊。時近響午,大家還不見高大爺露麵,便差蔡猴子去書房催請。蔡猴子沒有請到高大爺,卻為眾人帶來一個幾乎無人相信的報告:高大爺殺死老家人高忠,穿著高忠的衣服逃走了!這一報告,幾乎比一場無情大火,還要令人震驚。但它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守門的家丁說,他們曾看到老家人高忠提著籃子出門,事實上老家人高忠卻遭人扼殺在書房裡!那個假高忠不是高大爺是誰?高忠不是高大爺扼殺的,又是誰扼殺的?血刀袁飛,空心鏢穀慈,雙戟溫侯薛長空,一個個臉孔鐵青,雙目中幾乎要有焰火冒出來。花六爺是薛長空殺死的,袁飛也曾在艾四爺人頭上吐過口水,這兩位殺手不齒他們舊東家的行徑是想象可知。但如今他們對高大爺的憤怒和痛恨,顯然比他們對花六爺和艾四爺的惡感,又更強烈了不知多少倍!連胡三爺也紅著眼眶喃喃道:“我們老大這種作為,哪像是人……”隻有公冶長最冷靜,他吩咐花十八會合蔡猴子立即清點內眷及家丁的人數,又要穀慈帶人去府庫中封存財物,以便集中安排遣散。一直忙到傍晚時分,才辦妥了善後事宜。好在高敬如這老家夥財力雄厚,雖被七姨太太帶走了大批珍寶,坊中留下的銀兩尚極可觀,遣散的內眷丁仆,每人都分得不少盤纏。葛老夫子也走了。如今,偌大一座如意坊,就是剩下胡三爺、公冶長、薛長空、袁飛、穀慈、花十八、蔡猴子,以及胡三爺那位報凶訊的侏儒家丁,快腿張弓等七男一女了。天狼會要吞滅的對象,是關洛七雄,如今七雄本身不爭氣,隻剩下兩個活口,而且又跑掉一個,他們為什麼還要留下來?沒有人能說得出這是什麼原因,也沒有人想到要去追究它是什麼原因。如果一定要找出一個原因來,那也許是因為他們裡麵還有一個公冶長的關係。尤其是對袁飛,穀慈,薛長空等幾位殺手,公冶長似乎有著一種無形的吸引力。他們起初以為公冶長是貪圖高大爺給予的名利權力,真的在為高大爺賣命效力,結果他們發現事實上並非如此。公冶長雖然接受高大爺的調度,但對高大爺並不尊敬。那麼,公冶長以高府總管的身份,他到底為誰辦事?現在,大家有答案了。為公理。為正義。為每一個善良的人!公冶長勇敢、機警。更重要的是:公冶長待人公平、誠懇!穀慈是丁二爺的人,袁飛是艾四爺的人,薛長空是花六爺的人,他們在未跟公冶長相處之前,他們都是標準的黑道殺手,如今受了公冶長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們每個人的氣質,都有了極大的變化。就拿血刀袁飛來說,以後若有機會,他說不定還要跟公冶長在兵刃上較量一番。但是,在目前,他無疑會為公冶長做任何事。艾四爺偷偷跑了,他顏麵上也沒有光彩,但他忍辱鵲立終宵不肯悄然離去,顯然是為了等公冶長回來。現在,以他們幾個人的力量,當然不足以與天狼會對抗,而他們也沒有一定與天狼會對抗的意思。他們將一切取決於公冶長。七雄等於已經消滅,公冶長又將做如何打算呢?天色漸漸黑下來了,杏花鎮也漸漸的熱鬨了起來。杏花鎮也是高大爺的地盤。這個小鎮當然無法跟蜈蚣鎮相提並論,不過它總算是關洛道上的驛站之一,比起一般小鎮來,還是繁華得多。俗雲: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杏花鎮上也有酒家、客棧、賭場,隻不過規模不及蜈蚣鎮上的萬花樓、太平客棧、狀元客棧,以及如意坊那樣宏大而已。暮色四合中,一名駝背老人從鎮上慢慢地走了過來。這老人便是高大爺。高大爺如今已不是老家人高忠的麵目。他幾乎一走出蜈蚣鎮,便在相貌上又動了一番手腳,他知道他臨走時的殘忍手段,一定會犯眾怒。他一方麵要提防天狼會的人,一方麵也得提防如意坊的一些殺手,或許會追上來找他算賬。由於他一路提心吊膽,不時回頭張望,短短六十裡路程,幾乎跑了他一整天。不過,現在,他安心了。他已確定身後沒有追兵,隻要過了今夜,以後的日子就舒服了。想到這裡,高大爺心情不由得又輕鬆了起來,趕路的疲勞,也仿佛完全消失。不過,他並未因此而放鬆警惕心。這座杏花鎮上,他可去的地方太多了。這裡酒樓和賭場的主持人,都是他的部屬,他如今雖在難中,相信這些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人,還不至於敢對他不尊敬。但是,他決定放棄這種念頭。他已無東山再起之機會,他現在需要的隻是一種寧靜的享受。七姨太太帶出的財物,已足夠他晚年的生活而有餘。如今,安全比什麼都要緊。愈少人知道他的行蹤,就愈安全。他現在要去的地方,是一家叫合興的小客棧。這家客棧不是他的產業,他選定它為會合的地點,便是為了這一原因。因為這家客棧裡的人,不僅不認識他高大爺,甚至連花狼和張金牛也不認識,隻有這樣,才會安全。高大爺慢慢走向合興客棧,但並不是直接走進合興客棧。數十年江湖經驗,已將他磨成一頭老狐狸。他知道就這樣冒冒失失地走進客棧,也會有危險。他先須將四周環境看看清楚。客棧前麵有個小涼棚,七八個腳夫模樣的漢子正在那裡喝酒聊天,棚外上風一堆稻草正在冒煙,那是燒著熏蚊子的。高大爺看到改了容貌的張金牛也坐在一角,一麵喝酒,一麵轉過頭張望,神情顯得很焦急。高大爺仔細瞧了那幾個漢子幾眼,確定都是一些真正的粗人,才慢慢進入客棧。他沒有先跟張金牛打招呼。這也是安全措施之一。橫豎已經抵達了地頭,並不忙在一時,客棧裡麵,他也得先查看一番。他向夥計要了最後麵的房間。他要這樣一個房間的用意,是為了一路向後麵走去時,好對經過的房間有一個仔細審察的機會。這家合興客棧隻有十來間小客房,高大爺跟在夥計後麵,從天井裡慢慢地走過去。有些客房裡笑語喧嘩,有些客房裡寂然無聲,高大爺留神察所,並未發現任何異狀,但也沒有能找出七姨太太巧姐和花狼究竟落腳在哪一間。高大爺暗暗奇怪,同時也為之深感不安。約得好好的,在這裡麵,不見不散,人都到哪裡去了?他知道除了去問張金牛,彆無其他辦法。於是,他連臉也顧不得洗一把,便向夥計要了一壺酒,匆匆向棧外走來。張金牛仍然坐在老地方,一邊喝酒,一邊張望,臉上也仍然布滿了一副焦急的神情。高大爺以背部遮住身後眾人的視線,在木桌的左角坐下。張金牛隻淡淡瞟了他一眼,但又轉臉朝鎮頭上望過去。這種廉價客棧,人多地方小,有空位,便湊合著插一腳,是談不上什麼禮節的。高大爺對張金牛這種冷漠的態度,感到非常高興。因為他的容貌沒有引起張金牛注意,這證明他的易容術已相當成功。連張金牛都認不出他是誰,彆人自是更不用說了。高大爺喝了兩口酒,然後引頸低低地道:“金牛,我已經來了。”張金牛聞聲回頭,先是微微一怔,接著不禁露出驚喜之色道:“原來老爺子”高大爺做了個噤聲手勢,張金牛立即警覺地咽回底下的話頭。高大爺壓著嗓門道:“怎麼沒有看到七娘娘們?”“在裡麵。”“哪一個房間?”“左首第四間。”“你已經跟他們見過麵?”張金牛點點頭,臉上的神色很不自然。高大爺心頭一震,忙問道:“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情?”張金牛又想搖頭,又想點頭,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最後低聲道:“說來一言難儘,老爺子請先進去見見七姨娘吧!”高大爺也急著要見那位寵妾,於是便又捧著酒壺,匆匆地向棧中走來。小客棧,人手少,隻要客人不催著辦事,夥計們往往故意裝聾作啞,任由客人出入而不予理會。這對高大爺來說,正是求之不得。那夥計假裝沒有看到他,他也假裝沒有看到對方,徑自走入後院。左廂第四間客房,就在他的客房隔壁也就是他剛才經過的,沒有聽到一點聲音,以為是開空房的那一間。高大爺站在房門口,以指節骨輕輕叩門。房中問道:“誰呀?”果然是七姨太太巧姐的聲音。高大爺心頭一暖,連忙低聲接著道:“是我,七娘。”“敬如?”“是的。”房門吱的一聲打開了,高大爺急忙閃身擠了進去。房中已經點起一盞油燈,但光線仍很暗淡。不過,光線儘管暗淡,高大爺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屋角那隻裝珠寶的舊木箱。這使高大爺為之寬心不少,隻要愛妾和財物無恙,縱然出過一點小小的意外,也就不算什麼了。高大爺四下掃了一眼道:“花狼呢?”巧姐輕輕哼了一聲,沒有開口。高大爺這才借著燈光,發現巧姐眼眶紅紅的,臉頰上似乎還殘留一抹淚痕。高大爺是老江湖,一看巧姐這副神情,心裡便已有數,但仍忍不住問道:“是不是那小子想打什麼歪主意?”巧姐沒好氣地道:“他是你的好部屬,你為什麼不去問問他本人?”高大爺大感意外道:“什麼?小子居然沒有溜走?告訴我,人在哪裡,我去找他。”巧姐一哼道:“用不著找,人在床上!”高大爺人高腿長,隻跨了一大步,便到了床前。他揭起被單一看,花狼果然躺在床上。躺得平平穩穩,筆筆直直的,除了唇角留有一片紫血斑外,死狀還不算難看。高大爺扭頭道:“是張管事收拾的?”他這一問,其實是多餘的。花狼的死狀與花人才相同,巧姐不會武功,除了張金牛的十八連環飛腿,誰收拾得了這名花狼?誰又會來多管這種閒事?巧姐很恨地道:“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起先還規規矩矩的,一到了這裡,獲悉箱中儘是值錢的珠寶,便起了不良之念。他先鼓如簧之舌,說你受眾人圍攻,一定脫不了身,勸我不如即赴省城,不必在這裡冒風險的癡等。我嗬斥了他幾句,他惱羞成怒,竟索性動起了手腳來。”高大爺大為緊張,脫口道:“後來呢?”巧姐道:“幸虧張管事適時破門而入,一腳踢中他的心窩,才救了我一命。”高大爺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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