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陰霾之下(1 / 1)

紅玫瑰之死 知遙 2645 字 1個月前

我推門走到蘇小祁的床邊,幫她掖了掖被角,擠出一個笑容,說道:“你醒了?”“嗯。”蘇小祁虛弱地應聲道,“你都知道了?”“知道什麼?”我假裝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心裡忍不住為她心疼。“你不用裝了,醫生肯定跟你說了對吧?”蘇小祁用隱忍的聲音說著,眼睛有些閃爍。“嗯,說了。”我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你不問問是誰的?”蘇小祁一滴眼淚流下,聲音因為忍住哭腔而有點沙啞。“你想說就說,不想說,我不問,我隻知道,你是個受傷的孩子。”我撫摸了下她額前的頭發,安慰著她。蘇小祁再也忍不住眼淚,嗚咽著哭了起來。也不知她哭了多久,隻知道我一直握著她的手,看著她把所有的眼淚都哭儘,自己也忍不住流了淚,最後她才把自己經曆的一切都說了出來。那是一個陰霾的晚上,蘇小祁去會朋友,回來等公交的時候,暴雨傾盆而至,小祁的衣裙濕了大半,可是公交車遲遲不來。暴雨已經將裙子濡濕到了腰跡,她才決心打出租車回去,可是出租車卻是一輛接一輛衝過去,沒有一輛有停下來的意思。她不斷打電話叫著出租車,可是卻隻有接電話的,沒有真的接單的。蘇小祁心裡越來越著急,直到一輛破舊的私家車停在她的麵前,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落下車窗,問她去哪。她怯怯地說了舞蹈學院,中年男人說15塊就能送她過去,比打車還要便宜。蘇小祁心裡不是沒有猶豫,她知道坐黑車有風險,可是狂風暴雨的肆虐和人性的不可控之間,她還是選擇了後者,隻是這一博弈,她最終是輸了。她一坐到車上,司機就打開收音機,放著喧鬨的音樂,像是惡俗的DJ舞曲,她心裡開始打鼓,她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怕,渾身發抖著。她通過後視鏡看到司機也在不時地看向她,嘴角的笑容讓她難以判斷善惡。她不斷安慰自己,不會有事,她拿出手機想要給我們打電話,卻發現已經沒電關機了。等她抬起頭,才發現,車已經偏離了正確的路線,她著急地對司機說:“不是向這邊走!”可是司機根本不理會,也不回答她,隻是加快了車速。蘇小祁這時候才開始慌了,她想要開車門,但是打不開,她拍打著車窗喊下車喊救命,都隻能是徒勞。她也曾苦苦哀求他放過她,可是無濟於事。被淩辱之後,她被棄置在道路旁。她躺在肮臟冰冷的地上很久,雨水衝刷著她,擊打著她。她努力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向學校的方向走去,大雨漸漸停歇,變成淅淅瀝瀝的中雨,可是黑夜還是那麼深重,天空還是那麼低沉,蘇小祁站在道路中間,想在來往的車輛間結束生命。隻有刺眼的車燈照著她,刺耳的鳴笛叫嚷著她,這讓她對死感到恐懼。她覺得活著很惡心,可是這樣死去更加惡心,她想不通哪個能讓她變得乾淨,能讓她回到兩個小時之前的自己。這個問題糾纏著她,折磨著她,直到她走到了學校附近。一個同班同學看到她,將自己的外套脫下給她披上,她說了謝謝,感到溫暖,可是放空的頭腦卻讓她根本沒有看清那人的麵容。蘇小祁活了下來,她回到寢室裡,看上去就像一個剛剛被大雨衝刷過的可憐的小女孩,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她剛剛經曆了人生中的巨大浩劫,她在我們看來,還是那個清純溫柔的蘇小祁。她漸漸忘記了那個可怕的晚上,她天天和陽光健康的女孩們在一起,陰雨深霾已經淡去,她以為一切都已結束的時候,然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她的身體裡孕育了一個魔鬼的惡果,她感到恥辱到想要嘔吐。她每天捂著肚子,恨不得將肚皮抓破,然後掏出那個罪惡的殘存。她知道拖著絕不是好辦法,便請了假回到家鄉,做了流產手術。手術台上的燈光照著她時,眼淚便從眼角不斷地流出,醫生以為她是舍不得,還在安慰她,其實她是為自己哀悼。還好,一切都結束了,所有肮臟的痕跡都清理乾淨了,可是她的身體已經被傷害,她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變得更加脆弱,但是她不怕,也不在乎,她已經是一隻殘破的風箏,隻想飛得更高,已不懼暴雨狂風。蘇小祁說著,眼角的淚痕已經風乾,眼裡的光彩卻變得黯然。我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擦了擦眼裡流下的淚水,俯身抱了抱她瘦弱的身體。“小祁,一切都過去了,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在乎,你永遠是最美好的蘇小祁。”我儘量用平靜的、不帶有哭腔的聲音說著,隻想給她一點溫暖和力量。“謝謝你,婷卉,我會好好的。”蘇小祁在醫院裡待到傍晚才出院,我陪著她回到學校,碰巧遇到武音澈去練功樓。“怎麼這個點到這裡來?”我問道。“來找點東西,明天再與你細說。”說完便跟我擺擺手,走進大門去。第二天我並沒有再遇到武音澈,他大概不知忙碌些什麼,已經忘了前一日說過的話了。蘇小祁在寢室裡又休息了一天,隻有我和蘇毅在練功房內堅持繼續訓練。練到傍晚時分,已經練得精疲力儘,我們和孟老師道過彆,便離開了練功樓。剛一出門,就看到武音澈和吳警官站在門口,他們像是在等我一般,見我一出現,立刻走上前來。“走,去吃飯。”吳警官惜字如金地說完,便邁開大步離開了,留下我一臉茫然看著他。“有點事要問你,一起吃吧!”武音澈解釋道,伸出一隻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我依舊茫然不解,點點頭跟在吳警官的後麵走去。吳警官走到一輛警車旁邊,回頭看了我已經跟來,便打開車門鑽進了駕駛室。武音澈跟著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我則打開後車門,坐到了後座上。“看見我上了警車,同學們會不會以為我是被逮捕了啊?”我開玩笑地說道。“哼,你怎麼就以為不是在逮捕你啊?”吳警官冷冷說道。我被嚇得立刻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望望他,又望望武音澈,搶白道:“我……我冤枉啊,我乾什麼了?”“哈哈,吳警官逗你玩的,看你嚇的。”武音澈回頭笑著對我說道。我這才舒了口氣,靠向座椅坐好,沒好氣地說道:“警察還嚇唬人玩。”吳警官冷笑一聲,一腳油門,車子便躥了出去,我一個踉蹌,差點沒躺在椅子上。吳警官帶著我們來到一家很冷清的水煮魚菜館,二話沒說,帶著我們來到二樓最裡麵的包間。包間裡陳設很簡單,家具裝修都已經有年頭了,飯桌上一層油汙。服務員拿來水壺和餐具,吳警官抬抬手,說:“還是老樣子,出去吧。”服務員點點頭走了出去,看來吳警官是這裡的常客。武音澈依次給我們打開餐具包裝,清洗一下,倒入茶水。“叫你沒彆的事,問問你關於路心知的事。”說著,吳警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路老師?什麼事?”我有些疑惑地問道。“知道什麼,說什麼,隻要關於她的就行。”武音澈補充說道。“哦,路老師是我們的班主任,和芭蕾舞的老師,她芭蕾舞跳得特彆好,據說是出國學的,民族舞也跳得很好,還兼著一年級的民族舞。但是她舞跳得雖好,教學上卻不如孟老師。”“彆光說教學的事,說說社會關係、人際關係、性格啊什麼的!”吳警官不耐煩地說道。“社會關係我就不知道了,路老師挺神秘的,據說很久以前結過一次婚,後來離異了,就一直單身,一心都撲在事業上,專心致誌在舞蹈和教學上,彆的事我真不知道了。”“也就是說,她單身很多年了?”吳警官問道。“應該是,也有可能交過男朋友,我們不知道,我一個學生,那麼關心老師私生活乾嘛啊。”我心想我又不是孟穎。“本來以為你是學生會主席,會對老師了解多一點,怎麼也是一問三不知啊。”吳警官沉吟說道。“我這個學生會主席也是空有虛名,隻因為拿過幾個獎,學校就給安了這麼個名分,實際的工作都是彆人做的。”我解釋道。吳警官和武音澈點點頭,不再說話。“你們為什麼問路老師?難道她也有嫌疑?”武音澈點點頭:“隻是懷疑,但沒有證據,門口的環衛工人說早上四點多看到她走進了校門,可她卻說是在五點時到的學校,有謊言就有隱情。”“那天確實是五點多看到路老師從食堂那邊走過來的啊,跟蘇毅一起過來的!”我著急著說道。“我們也問過蘇毅,他也證實那天早上從寢室走過來,正好看到路老師從食堂裡走出來,然後一起去了練功樓。”武音澈說到食堂時加重了語氣。“食堂……”我心中也起了疑雲,“早上練功都是不吃飯的,路老師為什麼要去食堂?”“你也發現不對了是吧?她說她去喝了點粥,我們問了食堂賣粥的,說路老師確實來買過粥,剛剛出鍋就給她盛了一碗,但是她一口沒喝,就出門了。”武音澈說道。我點點頭,說道:“路老師生活很講究,一般的食物她不會吃的。”“所以,這一切都是她的障眼法,目的就是讓你們以為她五點到的學校,其實她四點多就到了,而這個時間段,足夠她去殺了康菲菲了。”“可是,她怎麼知道康菲菲什麼時候來呢?萬一康菲菲根本起不來呢?”“她是老師,要求學生早點進行訓練,誰都不會懷疑,通過屍體我們推測死亡時間就在五點之前。”我點點頭,心裡一陣慌亂,總想為路老師找到不是她的證據,可是卻沒有頭緒。我和武音澈說著的時候,吳警官坐在一旁喝著茶水聽著,並沒有阻止。“你們告訴我這些,是排除我的嫌疑了嗎?”武音澈點點頭,說道:“練功樓北門新裝的攝像頭,除了能看到大門的情況,也能夠清晰看到你們寢室的大門,通過監控錄像,我們看到四點半康菲菲走出寢室,五點十五分你走出寢室,走到練功樓門口立刻又返了回去,這個時間段之前之後都沒有人進出,可以斷定你們寢室樓裡的人都沒有嫌疑。”“不會是從後窗偷偷出來嗎?”“不會,寢室樓後麵是一片雜草叢,乾草踩下去就會留下痕跡,但是沒有發現有踩過的痕跡。”我點點頭,不禁佩服他們的縝密。“而且,”武音澈接著說道,“練功樓的攝像頭,你們應該都認為是監控練功樓大門的吧?”我點點頭,確實如此,我一直以為那是對著練功樓和中間的道路的,沒想到能看到寢室的大門。“你們學校自從出了潘清美的事,就將本來淪為擺設的監控重新啟用了,但是大多數因為長久不用都壞掉了,因為你們寢室裡剛出了事,又臨時在練功樓安裝了最新的。”“那你們沒去大門調監控嗎?”我趕緊問道。“去了,大門的監控本來沒壞,可偏偏那天夜裡電腦被關上了,監控錄像都沒有保存下來。”“這麼巧……”我小聲說道,有些懷疑。“巧嗎?這可不是巧!”吳警官也開了金口,“知道存取監控錄像的電腦在哪的,隻有學校裡的教職工,你還覺得是巧嗎?”“真的是路老師嗎……”我始終不敢相信那個優雅大方的路老師會殺人,雖然她平時對我們嚴厲冷漠,但實際上非常負責任,一向不苟言笑平靜安詳的路老師真的會如此狠毒嗎?“現在你們路老師已經潛逃了,我們基本上鎖定了她的位置,但是苦於沒有證據,不能給她定罪,也不能立刻逮捕,所以想叫你來問問,有沒有線索,沒想到你也什麼都不知道。”吳警官冷冷說道。我低下頭,不免覺得有點羞愧,努力思考著,希望能給予一些蛛絲馬跡。“對了,不能從凶器上找證據嗎?”我說道。“凶器就是普通的水果刀,在死者背後紮了五刀,應該是力氣不是特彆大的人做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信息了。”“紮了五刀?那凶手身上不會被濺上血嗎?”我詫異地問道。“肯定會濺到,”武音澈說道,“我們也一直在調查這件事,當時時間非常緊,她殺康菲菲時已經是快要五點鐘,而你們五點就會陸陸續續到來,她根本沒有時間去處理衣服,就要匆忙趕到餐廳。”我微微皺起眉頭,努力回想那天的情景,路老師身穿毛呢大衣的樣子漸漸浮現腦海。“大衣……”我靈光一現,立刻說道,“那天路老師穿了一件毛呢大衣,上麵沒有血跡,肯定是脫下大衣殺人,然後又穿上,那大衣的裡層肯定會沾上血跡的!”“你說得很對,”吳警官平靜地說道,“但她那件大衣你見她又穿過嗎?”我茫然地搖搖頭。“她當天肯定就將大衣穿回家了,或洗或扔,隻能去她家裡找,但她家裡沒人,我們也不能破門而入啊。”“那她大衣裡麵穿著的沾血的衣物肯定要換下來的,不可能一整天都穿著大衣,那太可疑了!”我繼續說道。“是,她肯定在警察來之前,你們訓練的那段時間,將衣服換下來,所以昨天我去了她的辦公室,想看看會不會留下點血跡,但是找了半天沒有發現,她應該是放進了袋子裡。”“辦公室?那更衣室呢?我那天沒有用更衣室!”“更衣室?”吳警官和武音澈同時問道。“嗯,那天我因為害怕,沒有在更衣室換衣服,而是去的練功房換的。”“你跟路老師說過?”“那倒沒有,不過辦公室離更衣室很近,她可能能聽到。”“更衣室不是隻有你們學生在用嗎?”武音澈問道。我搖搖頭,著急地說:“分配完衣櫃,還剩一個櫃子,孟老師平時不用,就給了路老師,她雖然不經常用,但是有那個衣櫃的鑰匙,放了一套舞蹈服在那裡,有時也會換下來給我們做示範。”“怎麼沒想到這一點,以為更衣室隻給學生用,原來教師也會用的!吃過飯,就回去看看她的更衣櫃!”吳警官雙目放光,興奮非常。四個菜一會兒就上齊了,兩個人狼吞虎咽的吃了不到十分鐘,就將四碗米飯咽下了肚,幸好我也沒打算吃太多,不然根本趕不上他們的速度。吃過飯,坐上車,吳警官開著警笛,一路飛速地開回了學校,直奔練功樓。我走進更衣室確認沒人,便帶著他們兩個找到了路老師的衣櫃。吳警官飛腳一踢,櫃門“咣當”一聲被打開。吳警官蹲下湊近了往裡仔細觀察了半天,便站起身來。“有擦拭過的痕跡,讓檢驗科火速來人,應該能驗出血跡來!”吳警官說完,武音澈立刻拿出手機打電話。“那……我可以回去了嗎?”我有些尷尬地問道。“嗯,今天的事誰也不許提!”吳警官眼神像刀子一般地望著我說道。我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練功樓,走到寢室大門的時候,我回頭望了一眼老師辦公室的窗戶,感到些許的惆悵。案子應該就要結了吧,路老師是在我的幫助下被抓獲的,我心裡不知為什麼,竟覺得有些愧疚。可是路老師為什麼要殺康菲菲呢?一個疑問襲上心頭,另一個疑問也接踵而來:她是怎麼得知一點一橫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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