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兩人坐定,又重新喚了人來,砌上茶。絲屏此時又上來請示早膳之事,平日裡無論有些什麼事,馮寧都會下得朝來陪著一雙兒女用早膳,但今日卻實在沒有食欲,隻是叫絲屏好生去服侍拓跋晗和拓跋曦用了,自己與馮熙這裡卻隻是要了兩小碟茶點。“哥哥,你說吧!”馮寧歎了口氣,看向馮熙。馮熙端起茶盞,抿了一小口,點點頭道:“其中許多緣故我也知道的不夠詳細,也隻知道個大概。不過當日怕你知道心裡難受,隻悄悄尋了張佑去調查了一番,卻都是詳情。若是不出這事,我與張佑是一輩子不會說的,悄悄防範而已。”馮寧心底一熱,知是這兩位兄長愛護自己之意,險些滴下淚來,又想起自己先前識人不明,築成大錯,覺得又羞又愧,心底更是升起對葉青青的無限惱怒。馮熙微微一歎,便開始把事情從頭到尾地說了起來。葉青青對馮寧先前所說的事倒是有一大半是真的,隻是她最後被南朝太後所救以後,不知出於什麼緣故答應了那太後來大魏做細作。然後在她們的細密安排之下,一場苦肉計上演,葉青青就開始了所謂的“逃亡”,為了增加可信度,這其中的奧妙也隻有少數幾人知道,是以葉青青的逃亡也顯得很驚險,很真實,若不是有內衛暗中保護葉青青甚至不可能渡得過黃河。來到大魏以後,她的確也如跟馮寧所說的投靠了那家人,然後利用那家人不願親身女兒孤零零進宮的心理,故自作一副報恩的樣子,順利混進宮來。“這是真地?”馮寧有些不可置信。心中劃過一絲隱痛。這與葉青青所言幾乎沒有任何差彆,差彆就在於她一開始便與南朝太後定好了密謀,這樣除非有心泄露又怎會知曉。馮寧想就是時光倒流。回到當初初見時,她依然會相信葉青青的吧。馮熙痛苦地點點頭。說道:“其實這也怪不得你,她恐怕已經把你的性子研究得透徹,是以一出現便能得到你完全地信任。”“然後我一旦信任了,就不會再去懷疑。”馮寧苦笑道。當初為什麼會相信葉青青呢?大概就是覺得她的靈魂跟自己很像,思想很另類。有時候自己還會懷疑葉青青是不是也是穿越時空地人。也許來到這個世界,雖然得到了親情,得到了愛情,但是總覺得還是有些格格不入,被二十一世紀的種種侵染了二十年的靈魂在如此迥然的地方總是蠢蠢欲動。葉青青卻很恰好的出現,所有地表現幾乎就等同於另一個不受束縛的自己,所以不由自主地去相信!“我亦是,我們兄妹是很相像的人。這次若不是儀兒向來對她嫉妒,雖不會有大動作。但也想一直盯緊了尋個錯好立一立威。我可能會一直蒙在鼓裡,縱有懷疑也會選擇無視。”馮熙聽了,也說道。臉上似笑非笑,卻是一色的悲哀。兩兄妹都沉默了。殿中一片寂靜。好一會。馮寧又開口問道:“那昨夜又是怎麼回事?”字裡行間分明是漸漸地接受葉青青是細作之事。“那是她自己吞的,用來嫁禍儀兒。”馮熙說起這個。聲音恨恨的。“什麼!”馮寧大驚,“其他也就算了,畢竟立場不同,她是細作,也就是我識人不明,可虎毒不食子啊!”平日裡葉青青對肚子裡孩子的種種溫柔難道都是裝扮出來的,若是如此,那她的演技也委實太過厲害了吧!“這也是我想質問她地!”馮熙冷哼一聲,又說道,“但為了更大的圖謀,她的確選擇了犧牲自己十月懷胎地親生骨肉。”“更大的圖謀?嫁禍嫂子,除了可以登上正室之位,還能有什麼?”馮寧還在剛才得到消息地驚歎中,無意識地說道。“你忘了儀兒姓什麼了!”馮熙冷著臉提醒道。“拓跋?拓跋!”馮寧喃喃道,腦中靈光一閃,一切事由都串聯起來。拓跋儀與哥哥馮熙地婚姻可以說是皇室與逢甲的聯姻,以前拓跋浚還在時倒不是很重要,可在自己登上輔國太後之位,便變得分外重要了。若是哥哥心傷失子之痛,又被她們調唆,難免就會對拓跋儀下手。到時其他拓跋氏之人知道哥哥所為,就算嘴上不說,心裡也會有了芥蒂。現今朝廷又在進行三長製改革,本就有些人心懷不滿,蠢蠢欲動,到時外戚和宗室再是不合。恐怕晗兒地皇位危矣!自古以來在一向以禮著稱的漢人建立的皇朝尚且有皇位廢立之事,何況是這些就膽大包天的鮮卑人。自己雖掌了朝政,畢竟為時不長,與那些宗室硬碰硬的下場,恐怕逃不了兩敗俱傷的結局。自己、兄長和晗兒曦兒到時命恐岌岌可危,而大魏剛剛才從乙渾之亂恢複過來的國力又會大減。想到這些,馮寧的背上都布上了細細的一層冷汗,這個圖謀環環相扣,一旦得逞,後果不堪設想。“太毒了!”馮寧拿帕子拭了拭汗水,說道。“我起先是有所覺,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希望她能夠念著骨肉之情,夫妻之義。隻是昨夜一見,一切煙消雲散。”馮熙歎道,眸中痛苦之色立現。馮寧擔心地想上前安慰,卻又不知說些什麼,何況她自己也深受打擊之中。又是一片寂靜。過了好些時候,又是馮寧打破寂靜:“有一點我不明白,你說的和葉青青說的中,她都差點被劉子業強占。如此大辱,她怎麼會吞得下,還幫一乾仇人辦事?”馮熙眼眸閃了閃,但還是搖搖頭道:“那你也彆忘了,她可是大宋郡主,為了自家的朝廷,忍辱偷生又怎樣!”“可是我跟她相處以來,雖說有些是演戲,但總有些真情流露的,我可以肯定她對南朝並沒有太大的感情。”“也許她的演技太好,也許是為了報答那個太後救了她。”馮熙諷刺道。“南朝太後亦是她的祖母,救她是理所當然的,若是我這種情況下親祖母還乘人之危,我一定會恨之入骨的。”馮寧卻道。“那隻有去問她了,前提是她會說實話。”“那我們便去吧,我一直很想好好地去問一問,她是不是鐵石心腸,你我這樣待她,她還能如此行事!”馮寧聽了卻立刻起身道。馮熙卻依然懶懶地坐下椅子上,一動不動。“哥哥,不走嗎?或是你不想再看見她?”馮寧看向馮熙,卻也理解。“那倒不是,一切都在昨夜煙消雲散,我馮熙堂堂七尺男兒怎會提不起放不下!”馮熙立刻反駁道,但急切的運氣卻讓馮寧知道了他心中的矛盾重重。伸手握住馮熙的手,默默不語。馮熙卻又說道:“我隻是在想,拓跋浚一直不回來,是不是她也是一個緣由?”馮寧瞬間驚得瞪大了眼睛,臉上開始變幻莫定,一片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