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大雪過後的襄都,三天來陽光普照,陽光照射在雪上,直耀人眼,世界忽然間亮堂了許多。如果不是隨處可見的積雪讓人想起三天前的一場百年不遇的大雪,許多人甚至會產生錯覺,以為三天前的大雪隻是一場大夢。如果是夢就好了。大雪覆蓋了萬物,也掩蓋了真相。如果說百年不遇的大雪是氣候突變的話,那麼從天而降的億萬財富就是天上掉下的餡餅。隻不過天上掉下的餡餅,要麼餡裡有毒,要麼餡裡是鳥糞。人生之中總會經曆一次寒流和逆流,度過寒流,就會春暖花開。度過逆流,又會是怎樣的情景?在看守所的三天裡,倪流想了許多,想他一帆風順的從前,想他平淡無奇的人生,想他本來安穩的生活被宋國文的一通電話和突如其來的死亡打斷,到現在,他的生活就如找不到方向的風車,隨風轉個不停。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進看守所,倪流怎麼想怎麼覺得委屈。姐姐倪芳雖然懷疑遺囑的真假,卻不會懷疑他毒殺了宋國文,事實上,當時在現場,姐姐就沒有動過宋國文死於中毒的念頭,但宋家父子就不同了,宋山河和宋國武在得知宋國文的死訊後,第一時間向警方報警,聲稱有人下毒毒死了宋國文!警方接到報案後,立刻成立了專案組——宋國文是襄都首富,名下的襄都遠思集團涉及到了礦業、羊絨、房地產等眾多行業,是襄都舉足輕重的重量級人物——迅速派出橋東分局刑偵支隊支隊長劉天親自到現場實地調查。倪流作為主要犯罪嫌疑人被劉天當場扣押,吳小舞也因具備重大作案嫌疑,被同時拘留。讓倪流感動的是,當時姐姐倪芳六神無主,不知道怎麼應付紛亂的局麵,吳小舞也是雙手抱肩,一副柔弱無助的樣子,反倒林凝歡最冷靜,極力為倪流開脫,並以她多年的從業經驗斷定宋國文確實是死於酒精中毒,並非藥物中毒,被毒死的說法,沒有醫學依據。救護車上的其他護士和醫生,也支持林凝歡的說法。最後劉天決定暫時將倪流和吳小舞扣留24小時,等正式的屍檢報告出來之後,再另行處理。但24個小時之後,屍檢報告沒有出來,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倪流昂首挺胸自己走進了看守所,扔下了一句狠話:“等屍檢報告的結果出來後,我再出來,如果我真是殺人凶手,就把我就地正法!”倪流放出豪言壯語,坦然麵對,吳小舞卻不同了,她乍逢大變,幾乎支撐不住,再加上一路奔波一夜未睡,身子一歪差點兒倒在地上,幸好倪流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她,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小舞,不要緊,有我在,你不會有事情。”吳小舞緊緊抓住倪流的胳膊,聲音顫抖:“倪流,怎麼會這樣?”倪流要是知道怎麼會這樣,他就不會惶恐不安了,但在吳小舞麵前,他還必須做出鎮靜的樣子。不過現在他心裡明白了一件事情,不管宋國文出於什麼考慮將名下全部股權和債權交到他的手中,宋國文的遺囑其實是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彈,炸開了許多人心,也埋下了深深的隱患。現在就算他明確表明他無意染指遠思集團,姐姐或許相信他,宋家人也不會相信他——直接報警聲稱宋國文被毒殺就是明證!還好,最後劉天請求了上級,因為證據不足,不能直接將倪流和吳小舞關進看守所,倪流為了洗脫嫌疑,主動提出要在劉天的眼皮底下過夜,劉天見倪流很有男人擔當,就讓倪流住在了看守所的內部招待所,不過招待所隻有一個單間了,在征求了倪流和吳小舞的同意後,二人住在了一個單間。倪流是想借和吳小舞單獨相處的機會,詳細了解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第一天,吳小舞不吃不喝,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神思恍惚。倪流沒有勉強她,隻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第二天,吳小舞精神有所好轉,卻依然不怎麼說話,不管倪流怎麼問,她都一概搖頭回應。倪流性格在隨和中多少帶點強勢,在麵臨殺人指控下,耐心能堅持一天一夜就不錯了,見吳小舞還以沉默來逃避現實,他惱了,抓住吳小舞的胳膊猛一陣晃動。“吳小舞,你醒醒,睜開眼睛看看現在是在哪裡?是在看守所裡!彆做夢了,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再不說,彆怪我對你不客氣了!”倪流一凶,吳小舞還真就清醒了,她圓睜一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直直盯了倪流半天,突然一頭撲進了倪流.99lib.的懷中,嚶嚶地哭了起來:“倪流,我怕,我好怕……”溫香軟玉撲滿懷,暗香襲人,感受到懷中吳小舞滾燙柔軟的身子,倪流一直沒有停止運轉的大腦才終於意識到一個問題,兩天來,他一直和夢中情人的女孩共處一室,他居然都沒有一絲旖旎的想法!吳小舞哭得泣不成聲,倪流又心軟了,用力一抱她的肩膀,權當是對她的安慰。想想也是,她畢竟是一個沒有經曆過多少世事的女孩,擔任宋國文秘書才一年多時間,而且說實話,直到今天,她還沒有成長為一個稱職的秘書。倪流始終想不明白,也不知宋國文看上了她哪一點,她的細心能乾,還是她為人處事很有一套?都沒有!在他看來,吳小舞就和一個初出校門的女大學生沒什麼區彆,一年多的社會曆練,她還是稚氣未脫,既不夠乾練,也不夠鎮靜,也正是因此,才讓倪流多次懷疑宋國文看中的隻是吳小舞的姿色。如果吳小舞真的上了宋國文的床……倪流不願意再想下去了,雖說四十多歲的宋國文身材還沒有走樣,長得也不是腦滿腸肥的德性,但他畢竟是他的姐夫,姐夫和他夢中情人的女孩上床,怎麼想都怎麼覺得惡心。第三天,吳小舞終於度過了接受巨變的心理期,慢慢地平穩了情緒,她似乎才意識到她三天來和倪流同居一室的事實,雖說是享受特殊待遇有獨立衛生間的單間,但畢竟也是陌生男女吃住都在一起,她微微流露出不安的情緒,對倪流也有了設防之心。三天時間,倪流與美同居,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和一個美女日夜相處。他和女友梁米談了三年戀愛,三年來也隻限於拉手,並沒有同居。當然,和吳小舞關押在一起也不算同居,卻也是算是人生的第一次。是呀,想想幾天來的經曆,比起他以往26年的人生都要豐富精彩,讓他眼花繚亂,幾乎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他還真想發生的一切隻是一場大夢,幻想著有一天睜開眼睛還躺在市政公司的單身宿舍中,然後起床去上班,晃晃悠悠又一天過去,什麼都沒有發生……但……人生是單行道,發生的事情,怎麼可能和鉛筆字一樣用橡皮一擦了之?三天的時間裡,倪流和吳小舞度過了生命中最難熬的一段時光,沒人來看望吳小舞——吳小舞是石門人,家不在襄都,或許她家人還不知道她出了什麼事情——也沒人來看望倪流,如果說倪流的父母沒來還說得過去,父母或許也不知道他的現狀,但姐姐也沒有露上一麵就說不過去了,難道說,姐姐也開始懷疑他毒死了宋國文?說到宋國文的死因,才是最讓倪流擔心的地方,雖說當初他信誓旦旦自願走進看守所,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但事後一想還是覺得他太衝動了,萬一屍檢報告出來後,宋國文真是死於中毒,他該怎麼辦?到底年輕不經事,有些決定還是太草率了。不過慢慢的,倪流也冷靜了下來,開始回憶起事情前前後後的每一個細節,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凡事喜歡刨根問底,而且有韌性,平常不主動惹事,但有事情上門,也絕不怕事。他相信,如果宋國文的死真有什麼陰謀的話,他一定可以抽絲剝繭,從中發現蛛絲馬跡。事在人為,世界上沒有解不開的秘密。倪流在性格淡然之中,又有輕易不會流露的堅毅的一麵,許多事情他是不想去做,真要想做了,就會付出全部努力去做好。不提宋國文是他的姐夫的事實,就憑宋國文死前死後都對他信任有加,他也不能讓宋國文不明不白地死去。就算宋家不誣告他殺害了宋國文,他也要就宋國文的死因查一個水落石出。三天來,外麵沒有一絲消息傳進來,吳小舞也是神情恍惚,說不出所以然來。回想起一路上的情形,倪流越想越覺得哪裡不對,宋國文正當年,他平常酒量過人,曾經有過喝過兩斤多酒都沒事的經曆,這一次喝了一斤半白酒,怎麼就酒精中毒死了?難道他不是死於酒精中毒?如果宋國文的死真有什麼陰謀的話,到時查不出真正的凶手是誰,他說不定還真得背一個天大的黑鍋,誰讓宋國文留下遺囑非要把全部股權和債權交到他的手中?一路上車上隻有他、宋國文和吳小舞三個人,如果說他和吳小舞攻守同盟,想要侵占遠思集團而害死了宋國文,從犯罪心理學上來說,是十分純粹的殺人動機。這麼一想,倪流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倪流……”正當倪流越想越心驚的時候,吳小舞終於開口了,她攏了攏微顯散亂的頭發,努力站直了身子,“我有話要對你說。”倪流回過神兒來,見吳小舞精神狀態好了許多,神情間也恢複了幾分沉靜,心思大定,忙說:“我等你這一句話,足足等了三天。”“對不起,讓你見笑了。”吳小舞笑了笑,蒼白的臉色有了一絲活力,她拿過茶杯喝了一口水,濕潤了乾裂的嘴唇,一雙好看的眼睛中布滿了血絲,想來幾天來也是沒怎麼合眼,“我跟了宋總時間並不長,許多事情還沒有學會,而且長這麼大,又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家人又不在身邊,一下子適應不了,你……你彆笑話我好嗎?”這一句話逗笑了倪流,他嗬嗬一笑:“我怎麼會笑話你?我也差點嚇個半死,就剛才,我還抱著你差點哭鼻子,幸虧沒哭,要不喊出來的第一句話準是一個字——媽……”“噗哧!”吳小舞忍俊不禁,一下笑了,“我有那麼老嗎?”雖然她憔悴如斯,雖然她疲憊不堪,雖然她心力交瘁,雖然她楚楚可憐,但她展顏一笑,如雪後初晴,如旭日東升,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讓倪流眼前春暖花開。倪流和吳小舞共住的單間也不知道是關押什麼級彆乾部的單間,不但設施齊全,還有暖氣。吳小舞脫了外套,隻穿了緊身毛衣,白色的毛衣包裹在身上,襯托得身材曲線曼妙,白色毛衣上,自下而上有一朵並蒂蓮,到胸部花開兩朵,正好點綴在高聳的山峰之上,妙不可言。“不過說實話,小舞,這幾天我們吃住都在一起,出去以後可千萬彆說,我還好,你一個女孩,名聲就毀了,記住沒有?”倪流說的確實是心裡話,是真心關心吳小舞,“還有,連你男朋友也彆說,男人嘛,都有點兒小心眼,有時嘴上大度,心裡還是會有疙瘩。”“嗯!”吳小舞重重地點了點頭,很聽話的樣子,好奇的眼神打量了倪流一眼,忽然又笑了,“你好象變了許多,和我以前認識的倪流不太一樣。”“你以前認識的我,隻是平麵的我,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我,是立體的我。”倪流向前一步,伸手拉住吳小舞的胳膊,拉她到椅子上坐下,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吳小舞對麵,擺出了長談的姿勢,“小舞,從現在起,我們攻守同盟,在宋國文酒精中毒死亡的事情上,要口風完全一致……”“啊?”吳小舞驚訝地說道,“你是說,我們要串通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