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儘在風雨中(1 / 1)

月小似眉彎 白落梅 1835 字 1個月前

晴光拂過垂珠雪簾,將暖閣透灑得明亮清澈,爐火細細,茶香氤氳,若說輕淺的禪意,月央宮也有。我的暖閣,極儘簡單素雅,我不喜歡脂粉味過重的裝飾,喜歡潔淨閒適的布局。一盤棋,一疊經書,玉香爐若有若無地吐納青煙,窗外雪竹冰梅,銀樓瓊宇,天然畫景。分明是這詩意閒逸的日子,卻為何總是要激起千層波浪,分明是這繁華錦繡的漫漫山河,卻為何要突生那風塵起落的滾滾硝煙。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循著曆史的規律在運行,楚玉說他不能改變什麼,也許這場戰爭注定是要他來掀起,這是他不能逃避的使命。舞妃凝神看我,輕輕說道:“妹妹,你心神不寧,這樣下棋會亂了陣腳,棋子未落,已然輸了一半。”我淡然微笑:“姐姐,我心不亂,隻是有些事,我想理清脈絡,然後我就可以隨著脈絡延伸下去,找到我想要的答案。”舞妃手執黑子,欲落未落,隻笑道:“其實一切都按照尋常的規律,隻是我們不能適應這些所謂的尋常,所以每次在安穩的時候遇到動亂,就會不安。我也亦然,今日就是因為不安,才來妹妹的月央宮,想與妹妹談心,因為這個紫金城,屬妹妹與我知心,知曉的事也比他人多,且冷靜成熟。”舞妃一連串的說了這麼多,卻又是句句說到要點,動與靜乃尋常之事,她今日心不安,並且在她話語中聽出了我在她心中的感覺。我歎道:“姐姐真的很關心皇上。”舞妃抬眉看著我:“妹妹如何再三這般說呢?”“你的不安皆由皇上而起,你之所以如此關心當前的局勢,實則就是在為皇上操心。”舞妃淺笑:“妹妹為何不說我是在關心自己呢?”我不解地看著她:“姐姐何出此意?”舞妃笑:“看來妹妹還是過於純真,雖對世事看得透徹,心卻純淨如一。有些事,隻怕你想都不會去想。”“那就指教姐姐了。”我微笑道。“如若今日我去找雲妃,姑且不說是雲妃,換作其他的嬪妃,她們見我心中不安當前的局勢,又打聽朝政中事。你說她們會如何想?難道會同你一樣,隻是簡單地說一句,姐姐真的很關心皇上麼?”舞妃話語帶著無奈與涼意,她說的我已然明白。我微笑:“不是我不會去想,而是姐姐這樣的人物,容不得我去想,姐姐天然純淨,溫婉淡雅,我又如何會去猜想姐姐呢。”舞妃淺笑:“我也並非是妹妹想得這般純淨,或許我真的是關心自己的地位,朝廷動亂,大齊有危,我這個皇上的妃子當然要憂心。我要保住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有絲毫與我相克的,我都要製止。隻是我力單勢薄,又能阻擋些什麼?也不過是知道一些消息後,讓自己徒添煩擾。”我淡然而笑:“姐姐又豈是貪戀華貴之人,她們看不透也就罷了,我不信姐姐九*九*藏*書*網會看不透。自古月有盈虧,世有榮衰,人有離合,也許我們是幸運的,活在這個已然安穩的朝代,還可以入宮享受榮華與尊貴,可是世事難料,誰又能預知明天呢?當我們榮的時候,就要想到辱時,合時就要想到離時,這樣也就淡然了。”舞妃輕淺一笑:“妹妹,我不是個豁達的人,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是要我淡看一切,我做不到。我的平靜就是為了等待最後的璀璨,我可以隱忍,可以隱忍許多年,我可以用一年來換取一天,妹妹你舍得麼?”舞妃的話是這麼透徹,她如此透徹地在我麵前顯露她的真意,這讓我不知是該感動還是該迷離。感動的是她的真誠,迷離的是我所認識的舞妃與這個舞妃總是有那麼多的差距,不知是我錯了,還是她本來就是如此。我看著這盤淩亂的棋,歎息:“我也不是個豁達的人,我不僅不豁達,我還懦弱。內心堅決,可是依舊隱忍,我的隱忍不是為了換取那一天的璀璨,隻是我無法把握自己。”舞妃終於還是將手上的棋子落下,微笑道:“妹妹,把棋下完吧,我們邊下棋邊說話。”我蹙眉:“姐姐,看著這盤淩亂的棋,我真的無心思。”舞妃歎息,看著棋盤沉默。我歎道:“這棋子都是彆人,沒有我自己,我不想讓他們做我的棋子,我更不想自己成為彆人的棋子。我不想有任何的陰謀算計,不想在棋中看到愛恨離彆,不想在棋中看到是非成敗,不想在棋中看到我不想看到的結局。”我言語激動,甚至把我自己都給驚住了,此番話卻是我真實的想法,我厭倦了在棋盤上預測江山,也厭倦了這樣沒有緣由的輸嬴。我不願做淳翌的棋子,亦不想每次這樣悄無聲息地敗在舞妃的手下。我不在意輸贏,隻是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弱在哪兒,可是這樣的想法,竟是成了奢望。舞妃愣在那,半晌,才低聲道:“好,好,妹妹,我們不下棋。是姐姐不好,總是糾結於這些,其實我也是心亂。”我平靜下來,歉意道:“姐姐,是我太唐突了,一時間,竟說了這許多瘋話。”舞妃執我的手,安慰道:“妹妹莫要多想,你說的我都明白,其實並不是我贏你,是妹妹過於純真,不忍對我用計,你讓著我才會如此。”我搖頭輕笑:“姐姐,我沒有有意讓著你,我用平常心相待,沒有絲毫的偽裝,忍讓,是姐姐棋藝高超,我輸得心服,無有怨言的。”舞妃微笑:“皇上在我麵前誇妹妹棋藝高超,思維敏捷,落子平穩,他幾次險些都要輸與你。而你知道麼?我在皇上麵前總是輸,這又是為何呢?”我朗聲笑道:“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相克麼?原來棋技不分高低,而是要看對手是誰,這樣也就決定棋的勝負。”舞妃凝思點頭:“妹妹說得很對,但是高手下棋才會如此,尋常人下棋,還是要看棋技的。”“這是自然,想不到一時間又明白了許多。”說完,我嘴角泛起絲絲笑意。二人起身看著窗外,枝丫上的積雪還沒有融化,瓦當上的積雪慢慢地融化,像是落著雨,滴滴答答地下落,將地上的積雪雕琢成逐漸散大的窟窿。我們凝神看著這樣的景象,心中思索著各自的人生。我的與她的無關,她的與我的無關。淳翌來的時候,我們都還在沉思,直到他出聲:“兩位愛妃在想些什麼,竟是這般出神?”這才轉過身,對他施禮:“皇上是如何來了?臣妾失迎。”淳翌搖手:“愛妃莫要多禮。”三人頓時卻陷入短暫的沉默中。舞妃打破了悄寂,微笑道:“既然皇上找湄妹妹有事,我也叨擾多時,就回去了。”淳翌沉聲道:“舞妃且留下,朕隻是來月央宮散心,你既然也在,就留下來,與湄卿一同陪著朕。”聽淳翌的話似乎感覺到他有心事,到月央宮散心而來。“是。”舞妃答道。我看著淳翌蹙眉,俊逸的臉上多了幾份愁思,負手而立,似在歎息。禁不住還是問道:“皇上遇到難事了麼?”“就要開戰了。”淳翌平靜又冷淡地說出這幾個字,卻讓我和舞妃的心裡泛起了不平靜的漣漪。舞妃急聲問道:“是不是楚仙魔?”淳翌猛然九*九*藏*書*網看著她:“看來這個楚仙魔威力還真大,他的名字也人儘皆知了。”淳翌的話,讓我聽出他並沒有疑我,是我將許多事告知給舞妃的,其實對於我來說,這些事無須刻意隱瞞,一切早晚要人儘皆知。我沉默,隻待著淳翌說出事情的緣由,為何要開戰了,難道是楚仙魔向朝廷挑戰。淳翌嘴角揚起一絲冷笑:“其實,也沒什麼可怕的,不過是烏合之眾,朕一直相信,邪不壓正。那些所謂的武林人士,打著正義的口號,一統江湖,想奪朕半壁江山,自稱為王,朝廷豈能容得下他們如此囂張?”舞妃輕歎:“皇上,這些武林人士勢力強大,重要一點是他們個個武藝高強,各門各派都有不同的絕技,若是集力與朝廷抗衡,隻怕會有一番激烈的爭鬥。”淳翌笑道:“待他們召開武林大會時,朕會拿出許多的稀世珍寶與幾個官職作為獎品,自古以來名利都放在首位,朕就不信,他們不會有絲毫的心動。”舞妃讚同道:“皇上好主意,他們之所以鬨事都是為了名利,若皇上以此為獎勵,他們也不會不心動。”我淡然說道:“隻怕裡麵許多人都是前朝餘黨,若是那些人,還會這麼容易心動的麼?”舞妃看著我,回道:“妹妹,偌大江湖,形形色色的幫派,他們是不可能齊心的,這其間有前朝餘黨,也有朝廷義士,更有正氣忠良。到時他們之間也會有衝突,人心不齊,想要贏取就不會是件易事,而朝廷勢力強大,江山穩定了多年,他們這麼多年來都想反朝廷,最終都是不得而終。”舞妃的分析不無道理,的確如此。我讚賞道:“姐姐說得對,自古以來一個朝代滅亡,會有無數的人奮力挽回,可是失去的終究是失去,又有幾人做到了顛覆逝去的河山?不過是多流了一些血,多些人做那無趣的夢罷了。”淳翌欣喜道:“看來愛妃們都明白得很,朕真是有幸。後宮的愛妃尚且如此,朕的大臣們應該更加明白,朕也無須多慮。”我輕歎:“這個楚仙魔想來非一般人物,皇上須得做好準備之戰。”淳翌輕淺一笑:“朕早已做好準備,命人部署好了一切,朕相信楚仙魔非一般人物,但是自古以來,像他這樣的高人也不計其數。若朕得用如此高人,是我大齊之幸,若不能得用,也無遺憾。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萬事萬物都有定數,朕是真命天子,這已是事實。所以朕會放開襟懷,與他征戰,輸贏隨天而定了。”舞妃堅定地說道:“臣妾相信皇上一定是勝者。”“臣妾也信。”我說此話,並非是敷衍,我是真信,我信淳翌是真命天子,而楚玉卻會將自己傷害更深。因為他是慈善的,當有一天,他清醒過來,他看到天下因他而亂,百姓因他而苦,他情何以堪?他又如何自處?淳翌笑道:“無論戰爭何時開始,朕都會處理好一切,兩位愛妃不必憂心。”他看著窗外,說道:“方才朕來時,看到雪後的景致無比的亮麗,你們身子弱,朕也不帶你們出去遊玩。就在這裡喝喝茶,說些輕鬆的話題吧。”爐火一直燃燒著,在這個寒冷的季節,倘若連火都沒了,也許人心會更冷。我喜歡看銀炭燃燒,隻是這樣奢侈的生活,還會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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