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彎月照古今(1 / 1)

月小似眉彎 白落梅 1803 字 1個月前

月央宮,秋水閣。茉莉的芬芳在暖閣裡漫溢,軒窗外,那一枚彎月,清涼如水,明淨中透著幾許禪意。淳翌說,這暖閣,從此後就稱之為秋水閣吧,下棋,彈曲,參禪,悟道,明淨若秋水長天。我說好,在繁鬨的世間裡,還有皇上給我一處寧靜的居所,此生足矣。薄薄的月色灑落在棋盤上,還有熒熒閃爍的燭光,仿佛他們也在等待一場壯麗山河的萬千景象。這個過程,不能容下絲毫的雕琢,不能容下點滴的破綻,也不能留下一絲的猶豫。淳翌告訴我,錯一子,也許就此滿盤皆輸,對一子,也許可以重見天日。這一次,他執白子,我執黑子,因為他是君臨天下的王者至尊,而我充當了那些爭奪天下的叛臣草寇。我要成為他的探路石,一步步助他贏取天下,穩固動蕩飄搖的山河。其實如今的天下是穩定的,隻是要做到滴水不漏,太難。淳翌取正間的位置,落一子,笑曰:“這就是朕,獨立於蒼茫的山巔,巍然絕秀,遁跡白雲,這樣高遠的意境誰人不慕,誰人不愛。”我微笑:“是的,皇上,自古帝王都是孤絕的,可是無論在哪兒,都有繁華作為背景。哪怕遁跡白雲,高韻澹然,可是不會在生滿古苔的角落,闌珊醉去。簇擁他的人,成千上萬,而覬覦他的人,也是上萬成千。”說完,我取一粒黑子,擱在離他不遠不近的距離,進可攻,退可守。淳翌胸有成竹,笑言:“如今的金陵城,有三個強大的勢力,也是三處命脈,三道玄關。他們結合在一起,依助彼此的勢力,企圖慢慢地吞噬河山。”他言語剛落,我已擺好三道陣勢,黑壓壓的一片棋子,立即將白子圍困。我假裝漫不經心,淡然而笑:“皇上,你看臣妾這麼落子可是對的?”淳翌沉著冷靜,點頭:“嗯,不錯,原本朕認為的疏漏之處,如今在你的布局裡顯得嚴謹多了。”他抬眸看向我:“湄卿可知這三大勢力為哪幾處?”我不需思索,便點頭答道:“臣妾知,前朝餘黨,江湖至尊,朝廷叛臣。”淳翌給了我一個讚賞的目光,細細說道:“前朝餘黨領頭的是一位叫冷玄寧的,與朕年齡相當,據說豐采翩然,見識非凡。隻是不知道他是以何種身份出現的,前朝的王室貴胄皆已除儘,並沒有留下大燕皇族血脈。”“唉……”我一聲長歎,似乎對這樣的殺戮覺得過於殘忍。隻是若想得到天下,就必然要一路殺儘那些擋道之人。用滾燙的鮮血和嶙峋的屍骨來祭奠新的朝代,仿佛這是後人重複做的事。若不除儘,反而會被其滅之,適者生存,想要做明君就必然先做亂臣。我看著淳翌,他眉掃春風,目含秋水,與那些凶殘的殺伐之爭的確有太大的距離,當然,這些都是先皇為其奠定了江山,而他隻需掃除殘存的障礙,繼續做他英明睿智的皇帝。淳翌手握棋子低眉沉思,指著棋盤散落的棋子,輕輕說道:“湄卿,你看著這個方向,這裡的陣勢可不比前朝餘黨弱,江湖武林至尊,楚仙魔。據說誰也沒見過他的模樣,他隱藏在背後,統領整個江湖,勢力日漸強大。以前所謂的江湖,不過是一些閒散的武林人士聚在一起切磋武藝,喝酒吃肉,快意逍遙。他們雖不為朝廷賣命,但是也不做有害朝廷的事,從來都是互不乾涉。如今在短時間內突然冒出這樣一個人物,倒讓朕覺得費解。”“楚仙魔……楚仙魔……好怪異的名字,似曾相識。”我喃喃道。腦子裡費力去思索,楚,楚玉,仙,仙鄉,魔,成魔。難道?我不禁有些心驚,難道他去做了什麼武林至尊,與前朝餘黨聯手?淳翌喚道:“湄卿,你想到了什麼?”我回過神,淺笑:“隻是覺得這名字有些特彆,仙怎能和魔相配在一起呢。”淳翌朗聲大笑:“嗬嗬,此人定狂傲不羈,自稱仙人,又想成魔,往往這些離經叛道的人更要多加防範,因為他們思想怪異,難以琢磨,猜不透他的心思,如何才能取勝呢?”淳翌用了離經叛道這幾個字,這麼適合楚玉又不適合他。不知為何,我幾乎有些確定這個人是楚玉了,除了他還有誰會取這個名,除了他,還有誰會如此飄忽不定?可是我不明白他為何要選擇走這條路,他既知天下之事,這些與他又有什麼瓜葛呢。我一邊思索,一邊與淳翌爭鋒相對,瞬間覺得江湖上這楚仙魔威力甚大,我的黑子不由自主地將淳翌的白子團團圍困,我在等著淳翌尋找突破。淳翌笑道:“湄卿,仿佛我們這樣的走棋,不按常規的式路,冥冥中有一種力量牽引著,一入棋局,仿佛想要抽身都難。”我垂眉一笑:“嗬嗬,這就是所謂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既然入了棋局,就要為自己爭條出路,哪怕棋毀人亡,也無悔。”淳翌輕笑:“湄卿,你覺得這小小的陣勢真的可以圍住朕麼?”他漫不經心地落下一子,頓時殺出重圍,絕處逢生。我暗驚,看來我真的是忽略了淳翌的才能與謀略。但是仔細一看,白子明顯弱於黑子,我琢磨著還可以借助另一種勢力,那就是朝中叛臣。我問道:“皇上,你說朝中叛臣是在朝為官的那幾位位高權重的老臣,還是關外的晉陽王呢?”其實我這話是明知故問,關外的晉陽王勢力龐大,他根本無須借助前朝餘黨和江湖勢力來滅大齊,再者他久居關外,與餘黨和江湖合作,反而吃虧。倒不如繼續留守關外,看他們爭奪,到時坐收漁翁之利,一舉攻城,豈不快哉?而朝中那些老臣,當年為先皇打下江山,倚老賣老,個個手上都有自己的勢力和門生。如今新皇登基,他們自然要留點兒顏色,趁餘黨和江湖的動亂,也來攪上一攪,讓湖水不再平靜。我想就是如此了,原本平靜的人,也會勾起欲望的。淳翌笑曰:“湄卿,想必你比我清楚得很吧?”我微笑:“的確,不過叛臣其實最好收服,他們無非就是想得到尊崇,真的把江山讓給他們,他們未必做得了,他們生來就沒那命。但是收服不好,會適得其反,畢竟他們在朝為官,對於朝廷中的事了如指掌,倘若聯合外界,這樣就腹背受敵,想要取勝,就有一定的難度。”淳翌點頭凝思:“湄卿的話不無幾分道理,這些朕也明白,不過朕就是不想慣壞他們,你有所不知,這些老臣總拿自己當功臣看待,有時在朕麵前都無理,讓人氣惱。”我莞爾一笑:“這些也是需要技巧的,聰明如皇上,一定可以令他們做到從此對我大齊儘忠,不敢有二心。”淳翌一臉的傲然:“朕可以把握住,想覬覦朕的皇位,不是那麼簡單的事。”看著淳翌,我心中想著,難道皇位對他來說真的那麼重要。不過試想,這是祖上辛苦打下的江山,他隻是第二代,若江山在他手中毀滅,又拿何顏麵去對待大齊。更何況這皇位還是陵親王淳禎的,倘若在他手上丟失,試問又如何麵對皇族中人?這一切,我都能明白,所謂高處不勝寒,既然站在了高處,就要有承受寒涼的能力。我手握棋子,一時間不知如何下落,我笑曰:“皇上,這棋就下到這吧,臣妾認輸。”淳翌蹙眉:“為何不下呢?朕還沒覺得贏了呢。”我端起茉莉花茶,淡品,微笑:“皇上,這次湄兒去翠梅庵,佛告訴湄兒,說湄兒心明如鏡,收放自如,湄兒將此話轉送給皇上,真正心明如鏡,收放自如的是皇上,皇上是天子,有著這樣博遠的襟懷與氣度。”淳翌喃喃道:“心明如鏡,收放自如。朕倒喜歡這兩句話,不過湄兒你隻說對了一半,朕的確心明如鏡,也的確收放自如。隻是朕對你,就無法做到自如。”我低眉淺笑:“皇上怎麼說起湄兒了,此刻說的是皇上的才略。”淳翌大笑:“朕要江山,也要美人,兩者兼得,朕此生再無憾事。”淳翌的話,讓我覺得他的人生未免太過完美,古人雲,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而江山與美人往往也會相抵觸。淳禎說我禍國,楚玉說淳翌‘盲,短壽’,這些都暗示了淳翌的命運。難道他的命運與我牽係著?但是我又如何會去傷害於他。我笑道:“皇上,其實當前的局勢你一目了然,今晚的棋局隻是投石探路,該如何做,臣妾無須知道,相信你能做得很好。無論是什麼冷玄寧,楚仙魔或許是些彆的什麼人,都抵不過皇上,皇上在臣妾的心裡是王者至尊。”話畢,我倒覺得心中一涼,若是楚玉真心要與淳翌相爭,隻怕淳翌難是他的對手,相對來說,淳翌雖為天子,但是畢竟是凡人,而楚玉有著奇異功能。但那日我與楚玉相談,他對江山皇位是絕對不屑的,這其中的緣由我還不能弄明白。也許是他在故弄玄機,或是其他,讓人費解。淳翌展眉而笑,儘現王者風流:“湄兒何時說話這麼甜,朕暖心呢。”“臣妾一直都是如此的,是皇上偏生要以為臣妾冷漠。”淳翌淺笑:“好了,朕也不再紙上談兵,棋中論戰,那些事朕有把握處理好。餘下來的是要和湄兒說禪悟道了。”我微微蹙眉:“皇上,你看夜色已深,還無睡意麼?”淳翌看了一眼窗外,明月疏影,清涼寂靜,笑曰:“湄兒想就寢了麼?”我一臉的羞澀:“臣妾是怕皇上勞累,明日還要早朝。”淳翌點頭:“那朕就聽完湄兒彈奏一曲,清心抒意,再與湄兒共眠。”“好,待臣妾想想,為皇上奏何曲,才可以清心抒意。”悄然起身,走至窗前,看樹梢的那一彎月牙,淳翌立於我身旁。對著月色微笑:“湄兒,朕每次看到月牙就會想起你的名字,沈眉彎。你的名字會讓我一見難忘,千古難忘。”我盈盈淺笑:“很尋常的女兒家名字,哪還能流傳千古呢。”“因為彎月照千古,無論是前生,還是後世,無論是過往,還是將來,這輪月亮會一直追隨著每個人,給人明亮,也給人清冷。所以湄兒也是如此,人如其名,冷冷暖暖,但是卻讓人愛入骨髓,不能割舍。”他緩緩道來,仿佛給我鋪展一幅千古明月的畫卷。我隻是看著月,不再言語,心裡思索著該為他彈什麼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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