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多迷幻用心參(1 / 1)

月小似眉彎 白落梅 1402 字 1個月前

走進月央宮,宮女內監在打掃院落,圍在一起私語。見我行來,立即止住,各自忙著去了。“小行子,你隨我進來。”我眼睛掃過他們,朝著小行子喚道。小行子眼睛靈活地轉了一個圈,躬著身子尾隨在我身後。梅韻堂。我坐在椅子上,小行子低著頭臨在我身邊。我壓低聲音:“宮裡發生何事了?”小行子回道:“回娘娘,前夜蘭昭容死了,昨夜他們都在傳宮裡鬨鬼。”我蹙眉:“你這都是聽誰在謠傳?”“回娘娘,奴才今天大清早出去,就聽他們圍在一起談論,說半夜裡看到蘭昭容的魂魄在後宮飄蕩,聽上去,不像是假的。”我心想,這才多久,大清早的就傳遍後宮,我一路上回來見他們神神秘秘的。說不定有人故意捕風捉影,借著蘭昭容的死,又來攪起後宮的波瀾。我表情嚴肅,看著秋樨:“傳話下去,我們月央宮的人一概不許談論此事,若有違抗,定不輕饒。”秋樨眼藏深意,似乎體味到我話中之意,應命道:“是。”我知道此事不是空穴來風,隻是也掀不起什麼波瀾,不過是鬨一場罷了,給那些心虛的人製造一點兒恐懼。其實我信鬼神之說,隻是不信蘭昭容的魂魄可以有如此功力在後宮飄蕩。隻怕她此刻是魂魄無依,還不知落入多麼悲慘的境遇了。始終覺得,這個後宮積著太多的怨氣,這怨氣從前朝蔓延到今朝,還要蔓延到未來,歲歲年年的積累,不知道何時才能夠平息。舞妃又來了,平日裡她是極少來我月央宮的,這一次她攜著謝容華一起。暖閣裡,那盆睡蓮還是欲開未開,仿佛在等待著一場盛世的約定,原本在不屬於自己的季節裡綻放,都未必會有好的結果。早了嫌早,晚了嫌遲。桌上還擺放著昨日那盤未下完的棋,舞妃走後,我又研究過,無論我走哪條路,都是死局,走過去,就不能回頭,每一條路,都是不歸。舞妃終究還是沒忍住,低沉著嗓音,煞有介事般說道:“妹妹,聽說昨夜有人看到蘭昭容的鬼魂,你信麼?”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笑道:“是麼?隻怕這事隻是虛傳,哪裡才死就有魂魄呢,縱然有,也不是我們這些凡人所能看到的。”她定定神,點頭道:“我想也是,如果魂魄真的可以為所欲為,那麼這個世界就不會這樣祥和了,至少這後宮不會這麼平靜,那麼多死去的冤魂,都可以化成厲鬼來討債了。”“討債?誰又欠了誰的。”我嘴角揚起一絲冷冷的笑。謝容華臉上平靜,仿佛此事她一點兒也不在意,淡淡說道:“縱然有魂魄也沒什麼可怕的,隻要做到問心無愧,邪又豈能壓正呢?”我看著窗外,陽光明媚,朗朗乾坤,笑道:“我相信鬼神之說,隻是鬼有鬼的束縛,神有神的原則,人有人的路途,又怎能那麼輕易走到一起?就像疏桐妹妹所說,做到問心無愧,邪又豈能壓正?”舞妃看著我,鎮靜地問道:“那妹妹你說,你對蘭昭容應該算是問心無愧,可是她會這麼認為麼?我想她至死都會記恨於你,這一切,因你而起,因我而起,你難道能說我們就沒有一點兒責任?與她的死毫無一點兒瓜葛?”“不能!”我回答得爽朗又乾脆。轉而又說道:“隻是不能又如何,莫說是鬼不能明辨是非,縱然是人又豈能明辨是非?如果她活著與死去都要記恨於我,我憂慮逃避也是徒勞,莫若就乾脆些,如果她做了鬼,真有通天的神力,那她想要什麼,我給。”舞妃嘴角揚起一個優美又冷漠的弧度,輕輕一笑:“隻怕妹妹給不起。”我冷笑:“我給不起?她活著想要受寵,想要除我而後快,她死了也無非是要我賠命,活著都不能奈何,死了又能有什麼作為?不過是給她自己徒增怨念罷了。”字字句句,我言自內心,仿佛這些話,是要說與蘭昭容聽似的。舞妃讚賞道:“好,妹妹果然乾脆,有這無懼之心,又還怕什麼呢。說得對,生前都無可奈何,死後又能有什麼作為。”“是,絕無絲毫的畏懼。她怨由她怨,她恨由她恨,她苦由她苦,隻有自己才能真正地拯救自己。”說下這句話,我覺得自己有些殘忍,若不如此,又能怎樣?我日日被心魔糾纏,誰又能拯救我?如果自我放棄,那就是真的放棄了。謝容華拿起果盤裡的一枚櫻桃吃著,笑道:“姐姐,也莫要說這些了,我反正是無畏,我無畏,所以我不相信。這些時日宮中發生了許多的事,真想出宮去散散心啊。”舞妃眼中也充滿向往,望著窗外:“我也很想出宮一趟,以往在淵親王府,出去一趟並不算難事。自從進了後宮,出去一次可真難。”有飛鳥打窗前撲閃而過,又朝著更遠的方向飛去,飛過宮牆,直上雲霄。我歎道:“當初我離開翠梅庵回到皇宮,一路上我是那麼毅然決然,沒有回頭,策馬揚塵,何等地灑脫,可是如今又厭倦了這樣的束縛。”舞妃眼中一亮,微笑:“妹妹,要不我們同去一次翠梅庵如何?與其在此困頓,莫如到庵廟去小住幾日,靜心。”我說:“人生何處不紅塵,去了那縱然清淨,最終還是要回來,徒增念想,徒添煩惱。”謝容華微笑:“姐姐就是這樣多想了,有散心的機會總比沒有的好,我真的是好久沒有出宮了。”她眺望窗外,仿佛是一隻被囚禁了多年的鳥兒,等待著振翅高飛。“好,如果有機會,我試試,請求皇上。”說這話,我隻是不想掃了她們的興,事實上,我沒把握淳翌會準予。而且,此時我並不想離宮。因為蘭昭容的事,淳翌寡歡,我更不願在這時選擇逃離。小坐一會兒,她們便起身離開,今日她們來此,也就是為了蘭昭容的事。對我來說,這不過是後宮之人興風作浪而已,隻要不去搭理,到時一切自然歸於沉寂。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我不想做這個庸人,她死之前,我有去看她,她死之後,我不懼她。月央宮,東暖閣。我煮一壺梅子茶,清熱解渴。淳翌的神色不是太好,臉上積滿了倦容,近來政事憂心,加之後宮不寧。我不忍提出離宮之事,隻是又怕負了她們所托。靜靜坐在他身邊,遞上一杯茶,柔聲道:“皇上,近來天氣有些悶熱,喝杯梅子茶解熱。”淳翌輕歎:“湄兒,近來朕覺得很是疲倦,隻有到月央宮方能清淨些。”我關切道:“皇上要保重龍體。”“嗯。”我低頭沉默。“怎麼,你有心事?”他眼神深邃,仿佛可以洞穿我的心思。我輕聲道:“皇上,舞妃和謝容華說近來可能因為天氣緣故,覺得心中有些煩悶,想到翠梅庵去小住幾日。”淳翌皺眉:“又是翠梅庵,朕還覺得煩悶呢,難道朕也可以丟下一切不顧,到那裡去靜心幾日?”我微笑:“皇上莫惱,隻是這樣說說的,皇上不依,就不去,臣妾也想在宮中陪著皇上的。”我此話是出於安撫之意,覺得淳翌心情很是煩擾。淳翌執我的手,深情地看著我:“湄兒,等朕把政事處理好,到時靜下來,帶你去明月山莊避暑。”“明月山莊?”我驚奇問道。“是的,明月山莊,是先皇建的一座行宮,那裡氣候涼爽,是個避暑休假的絕妙之處。”我腦中已經浮現出一幅清涼的明月山莊圖景,亦向往著尋一個超凡之境,洗卻塵心。這是個煩悶的暮春,帶著初夏的一絲燥熱,早來的蟬兒在樹枝上夜夜鳴叫,給人平添煩擾。蘭昭容的鬼魂在後宮裡流傳著,聽說雲妃和許貴嬪妃都病了,原本喧鬨的後宮變得一片沉寂。淳翌不再專寵於我,皇後幾度相勸,加之我多次懇求,他答應雨露均沾,為了六宮祥和。仿佛日子過得很漫長,而我和舞妃,還有謝容華偶爾在一起小聚,每次談論的都是明月山莊,因為隻想儘快地離開這個熟悉的地方,到陌生之處去重新梳理心情,回宮後,又各自做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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