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求知遇今又逢(1 / 1)

月小似眉彎 白落梅 1137 字 1個月前

才走幾步,後麵的人已匆匆追上,喊道:“湄婕妤,請留步。”此人看我背影竟知道我是湄婕妤,於是停下腳步,想探個究竟。他已走至我麵前,我抬眉看去,是陵親王淳禎,見他一手執玉笛,一手挽佩劍,麵帶笑容望著我,說道:“果真是你,沈眉彎。”他竟喚我沈眉彎,這王爺真是不拘禮節,性情散漫,我亦不與他計較,淡淡答道:“是,陵親王。”他嗬嗬笑道:“彆這般冷漠,我不喜人多,故離宴到此處看雪景,想必你也是?”我點點頭,方才的惱意儘消,說實話,這麼寂靜的雪夜,想要氣惱也是不容易的。冷月下,涼風乍起,碎玉飄零,蒼木虯枝,數苞紅梅點胭脂,畫棟雕簷,一尺瓊冰耀水晶。他深吸了一口氣,笑道:“今年的幾場雪下得好大,瓊碎河山,令人欣喜。”我看著冷月下數株梅花,破冰雪而冷俏,起寒樹而飛煙,不禁低吟道:“平生冰作骨,無花自也香。”“好,好一句‘平生冰作骨,無花自也香’,也隻有這句才配得起湄婕妤的絕塵氣質。”他在一旁讚賞道。頓覺自己失言,窘在那片刻,隨後說道:“眉彎先告辭了。”說完,轉身便要離開。他舉起執笛的手,喚道:“且慢,湄婕妤聽完本王吟詩一首,再走也不遲啊。”出於禮貌與好奇,我停住了步子。隻見他望著幾樹寒梅,思追遠山,緩緩吟道:“一樹瓊瑤似雪時,不須冰霜與夢癡。繪形千古皆寄此,雪似梅花花似衣。”我朝他微微一笑,並不說話,心中卻思索著他詩中的意境。他歎息一聲,輕輕啟齒道:“若是得一知己梅園對飲,或笑傲山水,或琴劍論心,那真真是逍遙閒逸。”這陵親王儘說些胡話,我不理睬,拂袖離去,他亦不再喚我。隱隱地聽到身後,玉笛聲起,梅影捉風,一韻彤香輕點。走得甚遠,再轉過身望去,見雪境中陵親王淳禎在梅花樹下,舞起劍起,身影如青鬆般卓然遠逸,瑟瑟吹雪伴劍姿。我不由歎道:“這樣的夜晚,若是可以和淳翌在月央宮青梅煮酒,推杯寄懷,該是多美的意境啊。任他紅塵千載,隻求知音一人。”我問自己,難道我在想淳翌麼?此時的他,該是在夜宴上左擁右抱,舉樽痛飲,全然忘記我沈眉彎吧。回到月央宮,他們正在堂前賭錢娛樂,見我獨自歸來,紅箋上前問道:“小姐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有些累了,一路漫步回來,挺閒逸的。”隨後,又對他們說道:“你們玩吧,大過年的,都開開心心才好。”我命小行子去乾清宮將秋樨和劉奎貴喚回,免得找不著我該要擔憂,記得千萬不要驚擾他人。又覺得有些腹饑,才想起今晚在宴會上我什麼也沒吃。於是命梅心為我煮一小碗元宵,吃完後,我坐下來同他們一起守歲,看他們賭錢,打發時光。這一個夜晚,就這樣淡然無聲地過去了,新的一年行將開始。醒來的時候,天已放晴,一束束陽光照耀在晶瑩的白雪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暈。才梳洗完,皇上身邊的小玄子至月央宮傳話:“皇上在明月殿等候婕妤娘娘。”我問道:“可知有何事?”小玄子回道:“這,奴才就不知了,還有許多娘娘和皇上一起在明月殿喝茶。”說罷,便引了我與他同去。明月殿建於月湖中央,是一座水中樓閣,在樓閣處觀明月最是清雅,去此殿需涉橋而過。才進殿,便見得淳翌與雲妃還有舞妃等人齊坐在那兒,淳翌見我,含笑道:“你來了。”我行過禮,皇上招手命我坐他身邊。見他取出一枚新鮮的荔枝,剝去外殼,將新鮮的荔枝肉遞往我嘴邊,我想著身邊的宮妃都在,忙羞澀道:“皇上……”他微笑:“吃吧,這可是皇兄命人送至宮來的,一共也就這麼幾顆。”我望著桌子上幾盤荔枝,外殼紅潤,甚覺疑惑,不禁問道:“這個季節如何會有這樣新鮮的荔枝呢?”皇上笑道:“這可是皇兄的功勞了,他將舊年快馬從嶺南運來的荔枝,取新鮮的用冰鎮了起來,封了口,今日特命人送進宮來讓朕與眾妃子嘗個鮮。”他口中的皇兄,應該就是陵親王淳禎,想起昨夜,心中竟有些淩亂。再轉頭笑對淳翌:“陵親王果然有心。”皇上又說道:“是的,皇兄還命人送來了幾棵冰山上的雪蓮,那可是生長在極北的寒冷之地,險峻的雪峰才能采摘得到,回頭朕命人送一顆去你宮裡。”我忙推遲道:“不,這麼珍貴的雪蓮,臣妾受不起。”坐在一旁的雲妃將一粒剝了皮的荔枝往皇上嘴邊送去,朝我笑道:“湄妹妹受不起,還有誰能受得起啊。”皇上含著荔枝,皺眉笑道:“嗬嗬,雲妃你也有。”雲妃忙笑道:“那臣妾就謝過皇上了。”此時,雲妃邊上的蘭昭容盈盈淺笑:“古人有詩雲‘一騎紅塵妃子笑’,皇上對湄妹妹也算是榮寵了。”皇上怒目轉向蘭昭容:“你把朕比作唐明皇?”繼而又笑道,“不過唐明皇也算是一代明君,他與楊貴妃的浪漫愛情倒讓朕感動。”蘭昭容方才臉上的懼色這才隱去,將話題轉開,說道:“這陵親王真是有心人,新年給皇上送來這麼珍貴的禮物。陵親王倜儻多情,朝中不知道多少官宦小姐對他仰慕,想必湄妹妹也聽聞過陵親王的盛名吧?”她突然問出此話,令我暗暗心驚。我抬眉望著淳翌,他目光裡閃過一絲疑問,轉瞬又回到平和的神色。我心中慌亂不已,卻鎮定道:“蘭姐姐,恕妹妹孤陋寡聞,不曾聽聞陵親王大名。”話說出口,心裡卻撲通地亂跳。蘭昭容似乎依依不饒,淺笑道:“是啊,像妹妹這樣冰作的骨頭,玉潔的芬芳,自是許多人都入不了你的心。”我頓覺不妙,蘭昭容話中暗藏淩厲的機鋒,且她說的“冰作的骨頭,玉潔的芬芳”同我昨夜和陵親王說的那句“平生冰作骨,無花自也香”語出一句,難道昨夜……我仍極力撇清,鎮靜道:“蘭姐姐真是說笑了,妹妹乃愚鈍之人,怎敢自傲。”我暗暗朝淳翌望去,他似乎並沒有在意我們說話,可是我心中波浪迭起,隻怕淳翌會因此而疑我。正在惆悵之際,舞妃走過來,拉著我的手說道:“妹妹,聽說你精通音律,琴技高妙,這裡恰好有古箏,何不彈奏一曲,讓皇上和諸位姐妹欣賞呢?”我知舞妃是有意為我解圍,忙微笑著起身迎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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