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吃過飯,季承開車帶陶瓷去汽車影院看電影。陶瓷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她好奇心隻維持了不到三秒,很快就對溫吞的電影劇情沒興趣了。她目光左右晃,問他:“大家為什麼來這種地方看電影?”“有氛圍。”陶瓷眨眼,不太能理解,“電影院氛圍也挺好的,或者是買個投影機在家也行啊。”“不是那種氛圍。”季承抬手把車內燈關掉,親了親她的眼角,聲音裹著溫熱的氣息在她耳邊蕩,“是這種氛圍。”電影變化的燈光落在季承臉上,陶瓷回親了親他的唇角,學著他說話,“哦,是這種氛圍啊。”季承又啄了啄她的鼻頭,聲音溫柔,“嗯,是這種氛圍。”陶瓷想要看的電影,是汽車裡安靜的吻。電影播放結束,陶瓷連結局是喜是悲都不知道,她猜應該是一個圓滿的結局,因為她笑了一個晚上。季承把她送回家,她關門又開門,開門又關門,最後不舍得分開的情緒占了上風。她從門縫隙裡露出清澈眼,問季承:“你要不要進來喝口水再走?”“好。”說好喝口水,變成了一起看綜藝,明明說好看完綜藝就走,最後又演變成陶瓷教季承打遊戲。男生在遊戲上的天賦可能天生比較強,陶瓷原本是教他,最後力纜狂瀾的卻是季承。兩個人就這麼呆在一起,好像怎麼都不會膩。玩得太晚了,季承看著快要慢吞吞爬到12點的時針,開口道:“該睡覺了。”“再玩一把再睡覺。”“玩完就一點了,不能再玩了。”陶瓷不聽,把耳機戴上。季承把桌上的台燈關了,示意她不能再繼續玩了。陶瓷抬頭看他,“你關燈除了能弄壞我的眼睛並不能阻止我什麼。”季承一想,陶瓷說得也對。輕嗒一聲,台燈又被打開。陶瓷朝他得意洋洋的笑,“你先走吧,我最後玩一把就睡。”季承奈何不了她,“那就一把。”“嗯。”季承沒走,他一直等到陶瓷最後一把遊戲打完關了電腦才走。陶瓷籠在被窩裡,看著黑下來的房間,彎唇無聲的笑,“婆婆媽媽。”季承已經見過陶瓷的父母,但是陶瓷還沒有去過季承的家,季承家在一個偏遠的小縣城,陶瓷準備這一次勞動節找時間去一趟。季承雖然事先已經告訴她路上可能會很累,但是陶瓷沒想到竟然這麼累。他們先坐了三個小時飛機,到了之後還坐地鐵去了火車站,坐兩個小時的短途火車到了湖田站,火車之後,陶瓷和季承還搭了大巴車,再轉了一次公交才到季承的家。他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了,鄉村的夜晚很安靜,抬眼就能看見星星。陶瓷從滿是汽油味的公交車上擠下來,鬆了一口氣。季承父母早就聽說他們要來的消息,一早就在外麵等著了,陶瓷和季承剛下車,就有鄉土味兒濃厚的口音叫了一聲季承的名字。陶瓷抬眼朝馬路對麵張望過去,看見一個風風火火的銀發老太婆朝他們快步走過來。老人熱切的目光在陶瓷身上停了停,陶瓷不太自在的摸了摸手腕,彎腰喊了一聲‘媽’。老人殷勤的應了一聲‘誒’。季承挽住他媽,陶瓷跟在季承身後一起過了馬路,對麵站著一個精神爍爍的老年人,從他的五官裡依稀能夠找到季承的影子,陶瓷跟季承一起,喊了聲爸。老人慈祥的朝她笑了笑,開口道:“我先帶你們去屋裡,你們先把東西放好再說。”季承父母習慣了農村的生活,不願意去城裡生活,所以,前幾年季承拿錢給家裡重新修了一個四層高的小樓,這在農村算得上是榮歸故裡,季承父母也拿著這棟小樓誇過季承好多次。但是在陶瓷看來,這樣的小樓實在是不入眼,樓道間是簡陋又隨便的水泥牆和地麵,廚房洗碗槽下一根水管暴露在外麵,廁所蹲坑後麵放著一個白色裝衝廁所水的桶,臥室裡還放著早就過時的笨重電視機。她本來就嬌生慣養,這一路快把她本來就不怎麼好的脾氣給磨沒了,現在看著這些更不高興。她有些坐立不安,連包都還沒放下就開始期待走的那天。季承把行李放在角落,看她,“不習慣?”陶瓷連遮掩的意思都沒有,直接應了一聲,“嗯。”“這裡條件不太好,你忍忍。”“我能不能先洗個澡?”“好,我教你用淋浴器。”老年人總是舍不得花錢,他們覺得能用就好,用不著什麼都挑貴的。陶瓷學會了簡陋淋浴器的使用方法,帶好換洗的衣服進了衛生間。她往常洗澡怎麼也得摸一個小時,可能是因為不習慣,她這次二十分鐘不到就出來了。農村啊,真的比想象中糟。季承不在三層,她一邊擦頭發一邊往樓下走去找季承。來之前,她大概聽季承介紹過這棟小樓的住戶。雖然是他給他爸媽修的,但是怕他們太寂寞,所以空置的房間也默許了七姑八姨用,他爸媽住三層,而二層和四層都是他家親戚在用。陶瓷在二樓聽見季承的聲音,她打開沒有關的門走進去,看見正站在房間裡跟小孩兒說話的季承。他麵色有些陰,目光嚴肅的落在一個十歲小男孩兒身上,“現在幾點了?”“十點半。”“該不該睡覺?”“該。”“那你不睡?”“放假了,我給我媽打電話了,她說可以隨我玩。”“那是你媽說的,跟我沒關係。”季承麵無表情掃他一眼,“你如果還想玩,我就把你網線給拔了,你信不信?”“……”男孩兒不服氣,“我媽說了可以玩的!”“你再頂嘴,明天我順道去給你把網斷了?”季承批評小孩兒時,一下都不笑,看上去真的有點可怕。陶瓷發現季承不是對誰都隨便寬容和包容的,她好像是很特彆的存在。陶瓷看著還在教育小孩兒的季承,悄無聲息的從房間裡退出來。農村呀,挺好的。空氣清新,遠離喧囂。她聽見一樓還有聲音,保持著愉悅的心情好奇再往下走了走。季媽媽正坐在一樓,穿著圍裙邊看電視邊包餃子,動作熟練又快。她聽見腳步聲,以為是季承,她揚聲說了句,“承兒,問你媳婦兒要不要下來吃餃子?”“謝謝您,不用了,我晚上吃了東西睡不著。”陶瓷走到季媽媽邊上的椅子坐下,剛坐下,她驚呼出聲,雙手扶著長凳驚魂未定。季媽媽爽朗的笑出聲,“這長凳得坐中間,否則會翹。”陶瓷尷尬的抿了抿唇,這次好好的往中間坐了坐,“要不要我幫您包餃子?”“你會嗎?”“嗯…”每個新媳婦都想要在婆婆麵前好好表現,陶瓷也不例外,她仔細看過季媽媽手上的動作,拖長尾音繼續說道:“應該會。”季媽媽將一疊餃子皮往她麵前放了放。陶瓷再洗了一次手,學著季媽媽的動作開始包餃子。她跟廚房真的不是很搭,明明就是簡單至極的動作,但是偏生她哪哪兒都笨拙,一看就是沒下過廚房的。她應該表現出賢惠的。陶瓷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了好幾次季媽媽的眼色,有些心虛,“我回去會好好學的。”季媽媽:“沒關係,你不會也行,反正承兒很擅長做這個。”季媽媽這句話完全不能安慰自尊心很強的陶瓷,她專注的觀察了一下季媽媽包好的餃子再拿著自己的皮兒試了試。還是很醜。“真的不會也沒關係,我已經很謝謝你了。”陶瓷茫然的抬頭看著季媽媽。季媽媽眯著眼朝她笑,“以前讀大學的時候,他就回來跟我說喜歡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因為這個小姑娘他真的很想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想要成為一個各方麵都配得上她的人,因為你,他成為了一個這麼努力的人,努力到自己能夠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這點就足夠了,真的謝謝你。”“您怎麼知道那個人是我?”“承兒打電話回來說的唄。”季媽媽想到什麼,眯眼笑,“語氣可興奮嘞,跟我說‘媽,我娶到了我二十歲想娶的姑娘’。”如果愛情能夠為一個人撐起一片天,那這個被愛的人該有多感恩和幸福。陶瓷好像能夠感受到那種情緒。“陶瓷。”陶瓷神情微怔的回頭看下樓來的季承,目光專注。季承看她一眼,用滿是鄉土味兒的口音問季媽媽,“你跟她說啥了?”“說你八歲的時候還尿過床嘞。”季承臉黑下來,“多大的事兒還拿出來說。”“那有什麼辦法,你長大就不好玩嘞。”季承跟季媽媽再拉了一會兒家常,然後讓她早點睡覺後,牽著陶瓷往外走。“我洗澡了。”“一會兒回來再洗一次。”“我們去哪兒?”“看星星。”不知名的蟲鳴聲伴著輕拂麵而過的風聲;漂亮的星星和時不時一閃而過的螢火蟲交相輝映;羞怯露臉的花朵散著的香味兒混著身邊男人好聞的味道。陶瓷覺得被城市養得躁動不安的心臟在這一刻出奇的寧靜。她雙手抱著腿側頭看著季承的側臉,說:“季承,你喜歡我十年吧?”“嗯。”“想過放棄嗎?”“沒有。”雖然知道是騙人的,可是陶瓷被騙得超開心,她哼唧兩聲,壓不住眼底的笑意,“你還真會騙人。”“我沒騙你。我說的真的。”草木沐著月光和水,花粉有微風和蝴蝶,陶瓷聽見季承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每當第二年我想放棄的時候總會想我如果放棄,那為什麼第一年要去瘋狂喜歡你?每個第二年都這樣,就一年一年撐到今天。”陶瓷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這輩子站不上諾貝爾的獎台,成為不了世界頂尖的企業家,也無法在政治上大放光彩。但是,她明明這麼普通,卻好像成為了另外一個人在世界上了不起的奇跡。季承:“可能我沒薛強有趣,有才華,懂浪漫,你跟我在一起隻是因為將就,但是…”“季承,我沒想過回頭,也從來不覺得現在是將就。”陶瓷身體往前傾,她親了季承一口,眼眸發亮,率直的想法毫不遮掩。季承喉結微伏,盯著她看。陶瓷又啄了他喉結一口,“不是將就,深思熟慮才跟你在一起的。”季承翻身壓住她,以大地為床,以天做被子。“我一會兒還得重新洗頭和換衣服。”“嗯,看來是要了。”陶瓷對農村的生活是全然陌生的,當你懷著積極的心態去麵對的時候,你會發現所有的都超可愛。第二天一早,季承就帶著他的小侄子和陶瓷去小河邊捉魚。小侄子跟他們才沒有共同語言,看見同齡的小夥伴,立馬跟過去踩水。季承卷了褲腳踩進小河裡,“我一會兒抓魚遞給你,你放桶裡?”陶瓷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她有些小興奮,雙眸像是星辰一樣會發亮,“嗯。”季承看著她乖巧的模樣,彎唇笑了笑,抬腳進到深一點的地方。他小時候就在這樣的地方長大,捉魚更是放學後的日常項目。他背脊微彎,目光專注的落在清澈的河水裡,姿勢專業。大概找了十分鐘的樣子,季承看見了一條搖頭擺尾的肥魚。他動作迅速,一把將魚抓住。陶瓷‘哇’的叫出聲兒,激動的坐在小河邊鵝卵石上拍手。季承把魚遞給陶瓷,陶瓷小心接過滑膩膩的魚放進裝滿清水的桶裡。季承又轉身去抓魚,或許是有了第一次的熟悉,第二次隻用了五分鐘,他又抓到了一條魚。陶瓷激動的站起來要去接,不小心一腳踢翻了桶,離開了水的魚在鵝卵石間跳呀跳呀跳,就是跑不掉。陶瓷蹲下,把桶裡重新裝滿水,將魚放進去。季承把第二條魚也放進去。陶瓷看著在水裡遊來遊去的魚,有感而發,“魚真的離不開水。”季承一臉正經的點頭,“所以人才要做水煮魚。”“……”“怎麼了?”“沒什麼,隻是覺得你腦回路清奇。”陶瓷說完,又怕季承多想,她抬頭又補充了一句,“但是我們還是挺合適的。”風兒勾起她的耳發,她臉蛋在陽光下會發光,季承盯著她,緩緩的笑,“嗯,我知道。”回去的路上,季承背著陶瓷走,小跟班侄子提著裝滿魚的大桶艱難的跟在兩人身後。陶瓷沾滿泥土的腳丫在空中胡亂晃,她勾住季承的脖頸,問一個女生都會問的俗套的問題,“你以後會喜歡我多久?”“綿綿無絕期。”陶瓷跟著季承在山野裡追過風,見過了漂亮整齊的梯田,上到山頂去領略過大自然壯麗的美。幾天的假期,兩個人的關係突飛猛進。離開那天,陶瓷難得覺得有點不舍的,但是分離這事兒也沒有那麼值得可惜,畢竟隻是為了下次見麵再做準備。回到北京,陶瓷發現季承變得無孔不入,她喝咖啡也會想到他,買彩妝也會想到他,聚個餐也會想到他。陶瓷在跟王藝逛街的第十次走神了。王藝喂喂叫了她兩聲陶瓷才回神。“你在想什麼?”“沒想什麼…”王藝莫名其妙打量她的表情,指了指身上的裙子,“好看嗎?”陶瓷目光在蕾絲邊上停了停,回答到:“好看。”王藝卻不是很滿意,她又選了幾件裙子出來,“你覺得哪件最好看?”陶瓷又對著王藝手裡的紅裙子發呆。王藝手在她眼前揮了揮,“你今天怎麼一直走神?到底在想什麼?”陶瓷從紅裙子上收回目光,她突兀的開口:“我想結婚。”“你已經結了…”“不是,我想結那種住在一起的婚,一起床就能看見的那種。”“你之前還說維持關係難,你很煩。”“好感可能在昨天還沒有,但是也可以說有就有。”王藝被她這副打了雞血的模樣勾起了好奇心,她沒心情逛街了,拉著她邊走邊說著悄悄話。“如果你主動去催會不會顯得你太急迫?”“不會吧,因為這也算是兩個人的事情。”“那你準備去催?”“想這麼乾。”既然藏不住喜歡,那就要理直氣壯的主動。“我特彆特彆喜歡他才會主動的。”王藝還不知道陶瓷的尿性,她屬於戳一下動一下的類型,陶瓷能說出這種話,王藝願意鼻孔吃麵條。王藝剛想要誇下海口,陶瓷真的就把電話打出去了。她急忙閉嘴,生怕明天就要開始練習鼻孔吃麵條。那邊接通。陶瓷彎唇:“在哪兒?”“車裡。”“有事兒?”“嗯。”“我現在好煩,煩得都快發芽了。”“怎麼了?”“我們什麼時候買婚房?”季承啞著聲音笑了幾聲。陶瓷:“你乾嘛笑?”“我在想是誰走漏了風聲。”季承按了按喇叭,開口繼續道:“我現在正在去你公司,我看上了幾套房,最後得你來拍板。”她陶瓷,真的真的要跟一個男人共度餘生了。陶瓷:“你到哪兒了?”“龍溪路。”“那你在龍溪路公交車站停吧,我去那兒找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