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龍武衛魂斷大荒漠(1 / 1)

神探狄仁傑3 錢雁秋 6306 字 1個月前

涼州古鎮是中土通往西方各國的必經之地,也是朝廷重兵把守的邊塞重鎮。古城裡行走西域的商客行人絡繹不絕,陣陣駝鈴給這個邊陲重鎮帶來大漠深處才能有的蒼涼與凝重。涼州城雖然人多,但是城市很緊湊,除了四周的城牆,最大的建築就是刺史府了。前幾日朝廷有令,說甘南道將有地動,讓各州縣衙門注意保護好百姓與財務。因此刺史就在府門前命人用布搭起了一個大棚充當臨時衙門,布棚前車來人往好不熱鬨。棚裡更是一派繁忙氣氛。涼州長史、司馬等各級官吏進進出出,向刺史彙報預防震災的情況,刺史手批口傳,忙得不亦樂乎。這位刺史不是旁人,正是狄公愛徒曾泰曾大人。終於,最後一個彙報工作的官吏離開了布棚。曾泰長出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筆,活動了一下發麻的手腕,對身旁的長史笑道:“老天爺發威,要來大地動,可忙壞了咱們這些父母官呀。”長史拱手哈腰道:“大人真是勤政得緊,自昨日接到閣部傳諭,您可是一天一宿沒合眼呀。”曾泰站起身來,活動活動身子,伸了個懶腰:“應該的。地動之時,但教百姓們無恙,我曾泰也就能睡個踏實覺了。”這時一名小吏快步走了進來,將手中的信向前一遞:“曾大人,河西驛送來大人的家信!”曾泰愣了愣神:“我的家信?”小吏看著曾泰點頭稱是。曾泰趕忙接信拆開,迅速看了一遍,猛地,他一拍信紙,喜出望外地喊道:“哎呀,太好了!”旁邊的長史和送信小吏嚇了一跳。長史問道:“大人,何事如此興奮呀?”曾泰道:“我的恩師狄閣老馬上要到涼州了!”長史一聽“狄閣老”三字,驚聲問道:“狄閣老?可是致仕的宰輔狄仁傑大人?”曾泰答道:“正是。”長史:“怎麼,大人是狄閣老的門生?”曾泰得意地點點頭:“是呀。”長史連忙躬身:“狄閣老當世賢臣,愛民如子,名達四方。難怪曾大人如此勤政愛民,原來是受了狄閣老的教誨。”曾泰笑了笑:“恩師對我可說有再造之德呀。這次他老人家奉諭從江州五平回並州老家休養,特意繞道涼州探望於我。”長史感歎道:“這可真是師生情深。等狄閣老到了,請刺史大人一定允卑職進見。能一睹大名鼎鼎的神斷狄公的尊容,真平生一大幸事也。”“你放心,等恩師到了,我給你引見。”“那就多謝大人了。”兩人聊得起勁,隻聽見棚外蹄聲大作,曾泰抬頭往棚外看去。一名掌固飛奔進棚:“大人,負責押運餉銀的左龍武衛房哲將軍的斥堠現在門外求見!”曾泰的神色登時嚴肅起來:“快,請他們進來。”掌固快步出帳。不一會兒,兩名斥候進帳行禮:“叩見刺史大人。”曾泰連忙扶起二人:“好了好了,一路辛苦。怎麼樣,大軍什麼時候到達?”“回大人,房將軍率解運大軍已進入大漠之中,想來今晚便可到達!房將軍吩咐小的,請曾大人為大軍準備安紮之所。”“你放心,安紮之所早已準備停當,隻待房將軍到達。”曾泰的話音未落,隻聽平地一陣轟鳴,緊接著,大地劇烈地震顫起來。隻看見支撐木棚的木杆嘩啦啦作響,布帛發出嘶嘶的撕扯之音。外麵有人高喊:“地動了!”曾泰猛地抬起頭來,抬腳衝出棚外。刹那間,涼州城內銅鑼齊鳴,由刺史衙門一直傳遍全城。城內登時沸騰起來,隻見百姓們扶老攜幼,匆匆奔向空曠之處。劇烈的震動令人站立不穩,周圍的建築物大幅擺動,一聲巨響,不遠處的一座茶樓坍塌下來,緊接著,巨響之聲不絕於耳,四圍的民房一座連一座地倒塌。曾泰等人看得目瞪口呆,麵麵相覷。一旁的長史連聲道:“好厲害,好厲害!多虧司天監及時通報,大人提前安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話音未落,身後傳來“轟隆”一聲巨響,曾泰等人猛吃一驚回過頭來,堅固的州衙大門竟轟然倒塌。曾泰想不到這地動的威力有如此之大,他向街上望去,見百姓們在涼州府兵的保護下,有條不紊地沿街撤到安全的地方,臉上露出了微笑。忽然,他想到了什麼,回過頭來對身旁的長史道:“看此情形,房將軍在大漠中恐怕也遇到了大地動,不知情形怎麼樣了?”長史:“大人安心,大漠中既無建築,傷害自然要比城中小得多,不會有事的。”曾泰覺得長史說得有理,點了點頭。沙漠之中,狂風撕扯著大地,攪得天昏地暗。黃沙彌漫充塞四周,讓人喘不過氣來,仿佛到了地的儘頭。隻見黃沙在空中狂卷亂舞,霎時便聚在一起彙成一堵沙牆直奔房哲率領的三千鐵甲軍橫掃而來。此時大軍已亂作一團。人喊馬嘶,旗倒車翻,劇烈的震動使人和馬都站立不穩。前隊的房哲飛身躍下馬來,頂著風沙高喊道:“眾軍下馬,暫避風沙!眾軍下馬……”然而他的聲音卻被地嘯聲、風沙發出的撕扯聲和三千人馬的嘶叫徹底湮沒。猛地,身旁的副將手指前方大聲驚呼,房哲急忙轉過身,隻見迎麵一道高達數十丈的沙牆排山倒海般徑奔大軍撲來。眾軍發出一片驚叫。房哲嘶聲喊道:“快趴下!”已經晚了,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沙牆以摧枯拉朽之勢挾卷著前軍,刹那間,隊伍中傳出一陣慘叫,數十名軍卒連人帶馬被沙牆撞得騰空飛了出去,人和馬在空中連連翻滾,重重地摔在數百米開外。後麵盛水的大車也翻滾迸裂,一桶桶儲備飲水滾下車來,桶破水流,滲入沙地之中。在大自然的威力麵前,人顯得那麼弱小。軍士更加混亂,驚恐使他們失去了理智,轉眼之間便人仰馬翻,相互擁擠踩踏。落馬的軍卒被馬蹄踩中前胸,發出絕望的慘叫;拴在戰馬上盛水用的皮袋紛紛落地,被馬蹄踩破,水花四濺。呼號之聲響徹大漠。房哲的眼睛紅了,他踉踉蹌蹌地衝到戰馬旁,吃力地搬鞍上馬。一陣劇烈的地動,戰馬一聲長嘶跪在沙中,房哲厲喝著猛拽絲韁,可戰馬卻怎麼也站不起來。不遠處的副將見狀率幾名參將冒著風沙跌跌撞撞衝上前來,幾人奮力將馬托起。馬上的房哲一俯身從副將背上拔起令旗,一聲大喝,戰馬嘶鳴著衝上了對麵的一個小沙坡。房哲立馬坡上拚命地揮動著手中的令旗,示意眾軍下馬躲避風沙。眾軍見到旗語,混亂程度才稍稍有所收斂。軍卒們紛紛跳下戰馬,將馬拉倒,伏在地麵躲避強風。地麵劇震,強風帶著黃沙如鋼刀般掠過沙丘,沙坡上的房哲登時如敗葉一般被卷得連人帶馬飛了出去,摔在不遠處的沙丘旁。副將連滾帶爬地過去扶起房哲道:“將軍,您怎麼樣?”房哲掙紮著爬起身道:“沒,沒事,命眾軍保護好水袋!”副將高聲答是,向大隊奔去。地動逐漸減弱。州衙各級官吏率府兵有條不紊地疏導著人群。曾泰、長史和兩名斥堠站在州衙門前,隻見正西方向天色昏黃,一股股黃霧龍卷旋風一般自天際升起。曾泰擔心地道:“你們看,那個方向便是甘涼大漠之中。地動引發了暴風,我看房哲將軍和解運大軍的處境不妙啊。”長史點了點頭:“看樣子,大漠中刮起了旋風。”曾泰道:“這裡的人有句俚諺:旋風行,無路尋。”一旁的斥候問道:“刺史大人,這是什麼意思?”曾泰歎了口氣道:“意思就是,隻要大漠中刮起旋風,沙丘就會隨時移動,將原有的路徑全部覆蓋,行路的商旅便無路可尋。”斥候驚道:“啊!有,有這麼厲害。大人,要真是如此,大軍豈不是要迷路了嗎!”曾泰沉吟著,猛地,他抬起頭對長史道:“李大人,你即刻前往城防營調二百府兵,命這二位斥堠率領,隻待地動停止便立刻進大漠,一來迎接房將軍及解運大軍,二來將通關路徑重新標清。”長史:“是,卑職馬上去辦。”說著,他衝兩位斥堠一擺手,三人快步離去。曾泰的目光望向了正西的大漠方向。西方天際的日頭發出慘黃的光芒,黑霧黃沙漸漸褪去。地動停止了,曾泰長長地出了口氣。大漠一切歸於平靜,原來高聳的沙丘變得平緩;平坦的沙地又相擁著兩三處相連的沙坡沒有一點經曆過風暴的痕跡,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陽光毒花花地曬下來,地麵熱浪蒸騰。“撲”地一聲,沙堆中站起一個人,正是房哲。他使勁抖了抖身上和頭上的沙子,四下看了看,高聲道:“弟兄們,起來吧,地動過去了!”周圍傳來一陣響動,眾軍從黃沙掩埋下鑽了出來,大家拍打著身上的沙土,高聲咒罵著這鬼天氣。副將率各隊隊長連聲號令,眾軍拉馬推車,整束裝備。副將快步走到房哲身旁剛要稟報,忽然,他的嘴張大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前方。房哲看了他一眼:“文清,你怎麼了?”副將廖文清指著前方結結巴巴地道:“將軍,官道,官道,官道沒有了!”房哲一愣向前看去,果然,原來通往涼州的那條筆直的官道已經不見了。房哲猛吃一驚轉身四下尋找著,周圍是一望無儘的沙丘,沒有路,也沒有任何標記。房哲慌亂起來:“這,這是怎麼回事,官道呢?”廖文清目瞪口呆地道:“難道,難道是讓黃沙蓋住了。”房哲穩了穩心緒厲聲道:“命各隊檢視傷亡情況。另外,將大軍的飲水儲備向我稟報。取羅盤和地圖來。”廖文清高聲答是,快步而去。房哲翻身坐在沙地上,廖文清拿著羅盤和地圖快步奔將過來:“將軍,都吩咐過了。”房哲點點頭。廖文清展開地圖,將羅盤放在旁邊。房哲在地圖上找到了涼州方向,而後將羅盤附於其上,羅盤針轉動指向涼州。房哲抬起頭來四處張望,向自己左邊看了看,說道:“應該是這個方向。”廖文清擔心地問:“將軍,大漠之中沒有標誌物,光憑羅盤和九*九*藏*書*網地圖是靠不住的,萬一偏離,那可……”房哲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也沒有彆的辦法,隻能走一步說一步了。”廖文清點了點頭。一名參將快步走了過來:“將軍,已檢視過眾軍,死十二人,重傷四十八人,輕傷一百六十人。”房哲聽罷吩咐道:“將屍體裝上大車。重傷車載,輕傷隨行。”參將道:“是。將軍,剛剛統計了各隊儲備飲水的狀況……”房哲盯著參將:“怎麼樣?”參將看著房哲小心回答:“儲備在大車之上的桶裝水已全部損失,而今隻剩下眾軍隨身攜帶的飲水。”房哲問:“還有多少?”參將乾咳了一聲道:“全軍加在一起,整袋水隻剩了四十袋……”“什麼,隻剩四十袋!”房哲幾乎喊了出來。“正,正是。隻剩四十袋,其餘的不是被風沙打破皮袋,水漏掉一半;就是水袋落地,混亂中被馬蹄踩破。”房哲長長地吸了口氣,衝參將擺了擺手。廖文清擔心地說:“將軍,情勢有些不妙啊。”房哲沉吟片刻道:“你立刻傳令,第一,將所有飲水收到中軍,統一配給;第二,命眾軍拋棄重鎧,隻帶兵器,輕裝前進。”廖文清應道:“是!”日頭已經偏西,曾泰焦急地徘徊著等待著房哲大軍的消息。棚外馬蹄聲響,曾泰三腳兩步衝了出來,一名驛卒跳下馬,奔到曾泰麵前:“大人!”曾泰急切地問道:“怎麼樣,大軍有消息嗎?”驛卒道:“兩個時辰前,斥候率二百府兵進入大漠,大約每半個時辰便派人送信出來,至今他們已深入大漠三十裡,尚未遇到解運大軍。”曾泰衝口而出:“不應該啊。自進大漠至涼州,總共隻有一百多裡,難道大軍真的迷路了……給我備馬,去看看!”陽光毒得像刀子,一刀刀割在大漠中的軍卒們身上。軍士們饑渴難忍,有的人急不可耐地除掉自己身上的衣袍,赤裸上身,每個人的皮膚都曬得暴裂開來,嘴唇枯乾外翻。士卒們晃動著挎在馬上,搖搖欲墜。大軍在沙漠中緩慢地行進著。“砰”“砰”幾聲,中軍押運銀車的幾名軍士連人帶馬倒在沙地上,旁邊的人趕忙圍了上去,隻見幾名軍卒躺在地上,不停地倒著氣,嘴裡喃喃地道:“水,給點兒水吧……”旁邊的戰馬口吐白沫,渾身抽搐。房哲和副將廖文清快步走了過來,房哲蹲下身檢視了一下地上的軍卒,對身旁的廖文清點了點頭。廖文清從身後拿出水袋,擠出了小半碗水,往幾人臉上撩了撩,又用手蘸著水擦了擦幾人的嘴唇。幾名軍卒貪婪地舔著嘴唇上那一點點可憐的水滴。房哲看了似乎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他站起身來。這時身後一名隊長低聲道:“將軍,再這樣走下去,弟兄們就都完了。”房哲回過頭去,望著那名隊長。隊長道:“將軍,發給弟兄們一點水吧……”房哲苦笑道:“你以為我不想嗎?”說著,他衝身旁的廖文清道:“讓弟兄們看看,我們還有多少水。”廖文清看著房哲又看看將士們,拿出了剛剛擠水的那隻皮袋,幾千雙眼睛貪婪地盯著那隻皮袋。廖文清打開木塞,將皮袋倒轉——竟然一滴水也沒有了。將士們發出陣陣絕望的噓聲,很多人索性癱坐在地上。房哲吩咐那名隊長:“命眾軍原地歇息。”隊長得令,轉身傳話去了。房哲一屁股坐在了沙丘上,想著對策。身旁的廖文清悄聲道:“將軍,看來我們是迷路了。”房哲點點頭:“是呀,沒有標誌物,沒有參照,羅盤在大漠之中又不準確……”廖文清道:“沒有水,眾軍已經垮了。”房哲苦笑著說:“是啊。再下令前進,他們會殺死我。”廖文清希望房哲有什麼好主意:“現在怎麼辦?”房哲也沒有好辦法:“還能怎麼辦,等吧,等到天黑以後,溫度下降,對水的需求可能就沒有那麼大了。如果能頂得過今夜,明天涼州的救援就一定會進入大漠尋找我們的下落,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廖文清答道:“隻有如此了。”此時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驚呼:“你們看!”房哲和廖文清回頭望去,隻見遠處沙漠中騰起一股輕煙,先如白霧然後越來越濃。房哲和廖文清疑惑地對視了一眼。煙霧漸漸消散,地麵上的氣浪蒸騰起來。忽然,地平線儘頭出現了一條黑色的影子,影子不停晃動,像是人在走。一名隊長猛地跳起身高喊道:“看,有人!”將士們慢慢站起身來,眼光死死地盯著遠方的地平線,希望是救援的部隊來解救他們。房哲和廖文清也站起身來。影子飄行在沙海之上,越來越近,眾軍終於看清了,一隊身穿黑袍的人宛似一片烏雲在大漠之上馭風而行,如鬼魅飄行在大漠之上,離大軍越來越近。有人喊道:“是黑衣天神!”眾軍登時亂了起來:“什麼,黑衣天神!真的是黑衣天神?”“聽說黑衣天神經常殺死大漠中的商旅。”“沒錯,我也聽說過。”“啊,他們是來殺我們的?”“不知道啊,弟兄們,我看情形不對,抄家夥吧。”眾軍士紛紛拿起武器準備抵抗。房哲的眼中帶著疑惑,手緩緩拔起插在沙地中的佩刀。一旁的廖文清道:“將軍,這些人飄行而來,難道真是黑衣天神?”房哲低聲問道:“黑衣天神是什麼?”廖文清答道:“當地老百姓傳說,附近有個‘黑暗之山’,山裡住著一群黑衣天神。這些天神專管大漠中的一切,從風雲氣象到行路商旅的生死安危。難、難道咱們今天真的碰到了?”房哲心裡盤算著,如果真是如此,那真是一場硬仗。他立馬握刀站立在沙海之上,抬眼向前望去。黑袍人漸漸飄近。能夠看清,這些黑衣天神的臉上都戴著青銅鑄成的麵具。房哲緩緩拔出腰刀,一旁的廖文清輕聲道:“將軍,如果真的是黑衣天神,抵抗也是沒用的。”房哲猛地回過頭,雙目直視廖文清。廖文清道:“不如靜觀其變。”房哲猶豫著。黑袍人越飄越近。房哲猛然舉起掌中刀,一聲斷喝:“準備應戰!”眾軍迅速排成戰鬥隊形,無聲地向兩翼展開,將數百輛裝載餉銀的馬車圍在了中央。忽然,前麵的軍卒喊道:“將軍,他們拿著水和食物!”房哲定睛看去,果然,黑袍人的手中端著巨大的銀製器皿,看樣子像是水罐,後麵的人手中端著銀製托盤,上麵似乎放著水果和食物。房哲愣住了,目光望向了身旁的廖文清。廖文清疑惑地說:“看來他們沒有惡意。”房哲沒有說話。隻見黑袍人雙腳離地,輕盈靈動,宛如飛行在沙丘之上,轉眼間便已經到了近前。房哲手中的刀動了動,廖文清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將軍,黑衣天神惹不得呀。您看,他們馭風而行,腳不沾地,不是神仙是什麼!”房哲的手顫抖了。廖文清又道:“將軍,一旦惹怒了天神,咱們可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房哲猶豫了。轉瞬間,黑袍人已到眾軍麵前。領頭者擺了擺手,一行人停住腳步。眾軍靜靜地望著這些黑衣天神。房哲握刀的手已經浸出汗來,他死死地盯著黑袍人中的領頭者。隻見領頭者將手中的銀罐微微一傾,裡麵的清水“刷”地一聲撒落在乾涸的沙地上。眾軍立時發出一陣歡呼:“黑衣天神是來救我們的!”“弟兄們,走啊!”早已口渴難忍的軍卒們再也按耐不住,歡叫著扔下了手中的兵器,連滾帶爬地撲上前去將黑袍人團團圍住,大家張著嘴湊到黑袍人腳前。黑袍人手中的銀罐傾斜著,清水奔湧而出,傾瀉在軍士們的嘴裡,衝在軍士們的臉上,一時間歡聲四起。嚴酷的大漠轉瞬間便成了歡樂的天堂。房哲長長地出了口氣,將腰刀插回鞘中。夕陽西下,天色近黃昏。涼州城外大漠邊緣處,曾泰率長史及數十名府兵焦急地等待著,忽見遠遠的大漠中揚起一道煙塵。曾泰驚喜道:“來了。”一旁的長史道:“大人,那不像是大軍。似乎是前去迎接大軍的斥堠和二百府兵。”曾泰一愣,提馬向前定睛細看。果然,跑在前麵的正是他派出迎接大軍的那兩名斥候。曾泰失望地搖了搖頭。轉眼之間,馬隊奔到眼前,曾泰趕忙問道:“怎麼,沒有接到?”斥候回道:“回刺史大人,小的率人一邊重標官道,一邊查找大軍下落,可深入大漠近八十裡,竟連大軍的影子都沒見著!這可真是奇哉怪也!大軍,大軍似乎是失蹤了!”曾泰打斷他的話:“不要妄加推斷。”長史囁嚅道:“大人,現在怎麼辦?”曾泰想了想,果斷地說:“調集全體城防營軍士,帶齊飲水和乾糧,隨本州進入大漠迎接解運大軍!”長史吃了一驚:“可大人,如今天色已晚,沙漠中氣候變幻莫測,一旦遭遇暴風,那,那可是大事不妙,不如明天清晨再行。”曾泰壓低聲音道:“一旦大軍和餉銀出了問題,那可關乎著邊河數十萬將士的寧定,關乎著社稷安危。這個過失我們是擔當不起的。”長史渾身一抖,連連稱是:“大人說的是。大人說的是。”曾泰:“而今地動剛過,民心不穩,城中的事務就交給你了,務須小心在意。”長史躬身:“請大人放心。”曾泰緩緩點了點頭,仰麵向天,暗暗禱祝:“但願天佑大軍!”陰雲四合,狂風呼嘯。山穀中,狄公、李元芳率眾人逆風而行,風頭撞擊著兩旁的絕壁,發出震人心魄的巨響。由於風勢過大,眾人不得不下馬步行。忽然,李元芳高聲喊道:“大人,您看!”狄公抬起頭來,順著李元芳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峽穀的轉彎處,一座孤零零的古堡側立於山壁之間,其勢甚為挺拔,高高的尖頂,周圍一片堡牆,能夠清楚地看到,堡內有房舍碉樓。李元芳興奮地說道:“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呀。卑職還以為要露宿野外了呢。”狄公沒有元芳的喜悅:“如此孤孑的城堡,位於深山之中,不知是否有人居住。”李元芳道:“總強過野外披星宿月呀!”狄公點了點頭:“那倒是。”他回身喊道,“大家快一些,到前麵那座古堡投宿!”圓形的尖頂古堡依山體而建,頗有些形勝之勢。古舊的鬆木鑲鐵頁大門緊緊關閉,兩旁置有碉樓。狄公一行催馬來到古堡前。狄公四下看了看道:“怪哉,如此深山古堡竟真的有人居住。”李元芳高聲喊道:“堡中有人嗎?”話音剛落,上方碉樓傳來腳步聲,一個年輕人憑樓喝問道:“什麼人?”狄公趕忙道:“行路之人,特來求宿!”年輕人道:“是行路人?”“正是。”“你們等著,我通稟主人!”“有勞了。”年輕人轉身離去。狄公仔細地端詳著這座古堡:“嗯,看這堡子的樣式形貌該當是建於南北亂世之時,頗有些年代了。”李元芳點了點頭。“轟隆”一聲,堡門緩緩打開,剛才碉樓上的年輕人率幾個小夥子走了出來:“客人請進,主人在大廳等候。”狄公道:“多謝尊家,有勞了。”年輕人笑著:“您太客氣了。”說著,接過了狄公和李元芳的馬韁。帶著一行人向古堡大廳走來。一位四十歲上下、麵目俊逸的中年人站在大廳外,此人身穿一襲黑袍,頭挽雙環髻,裝扮極古樸,甚至有些怪異。他的身旁站著一位美麗的少婦,這少婦雲鬢高挑,頭飾極儘複雜之能事,身著紅黑相間的寬大袍服。看樣子這二人是一對夫妻。狄公、李元芳等人快步走了進來。中年人迎上來,躬身一揖:“爛柯終年無人行,意外今日遠客迎。莫道深山無知己,貴人臨堡夜風停。”狄公趕忙搶上一步,還以一揖:“夙山留鳳鳳自停,賤客遠遊似浮萍。忽聞一陣香風過,吹來貴主好門庭。”中年人長揖道:“小子王薔,攜內子薇,恭迎尊客。”狄公道:“賤客並州懷英,道過深山,蒙賢主人見留,實堪嘉幸。”說著,他躬身一揖,身後李元芳眾人皆效之。狄公又將元芳等一一介紹。中年人王薔恭敬見禮,鬨得李元芳、張環這些平素不拘禮數的人十分尷尬。好不容易一番繁文結束。王薔吩咐下人準備酒飯,收拾下處,狄春、張環等人將行李運至客房。王薔肅手請狄公、元芳等進入大廳。大廳內四壁掛著幾幅裝束怪異的烏衣子弟的懸畫。廳內陳設非常簡單,卻頗具氣魄。王薔引眾人四處觀看,狄公的目光被牆上的懸畫吸引了,他仔細地觀看著。王薔趕忙道:“這幾幅懸畫乃先祖的肖像。”狄公緩緩點了點頭道:“王兄,尊祖肖像頗為新奇。”王薔一愣:“哦?”狄公道:“單就顏料之使用便與中原各家畫派均大不相同,更不要說畫技筆法了。這幾幅懸畫,畫法簡重凝煉,不重寫意,似張僧繇、曹仲達工筆,卻比之更重人物的膚色肌理。直可說是栩栩如生啊。”王薔笑道:“尊客真法眼也,這幾幅畫是昔家高祖時,外來的幾位西洋修士所畫。”狄公恍然:“啊,原來如此。難怪,難怪。”王薔把眾人迎到大廳客座邊上:“尊客請坐。”狄公遜座後,分賓主落位。王薔笑道:“深山之中人行稀少,今幸有遠客到來,薔不亦樂乎。”狄公手中作揖:“承賢主人以南朝古禮款款相待,懷英感激之至。”王薔躬身答道:“難得尊客竟能還以古禮,實在令王薔刮目。僅憑尊客這番識見,恐怕非尋常之人吧?”狄公微笑道:“曾以進士入小官,而今罷閒,不提也罷。”王薔道:“原來是公祖之身,失敬了。”狄公道:“哪裡,王兄過譽。如賤客所料不錯,以王兄的衣著談吐,清文雅禮,再見這蒼山古堡之勢,王兄家世必是南朝士族之貴。”王薔一愣:“尊客真好眼力,說得一點不錯。家世本為南朝王姓之族,喪亂之後,為避戰禍,家祖率全族遷於北地深山之中,如此已有幾世了。”狄公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正說話間,仆人快步走了進來,對王薔道:“先生,酒飯已準備好了。”王薔站起身來,對眾人道:“懷兄,諸位,請。”這是個空曠的房間,四周牆壁用方塊糙麵的灰石壘起,外牆鑲嵌著一人高的窗戶。房間的正麵置榻,兩旁擺設著雕工精細的桌椅和方幾。狄公的行李堆放在榻上。吱扭一聲輕響,房門打開了,一條黑影飛快地掩了進來,回手關閉房門,來到榻前,輕輕打開了狄公的包裹。大漠之中,橘黃色的夕陽緩緩西沉,就在天際呈現出一片火紅之時,一個小小的黑點自地平線緩緩升起。黑點越來越近,竟然是一匹孤馬。它步履蹣跚地踏著流沙拚命掙紮著向前行走。忽然,空氣中隱隱傳來一陣轟鳴,緊接著,地麵輕微地震動起來。馬猛地停住腳步,抬起頭來。遠處塵囂大起,黃煙隨著微風迅速飄散在空中,數百匹戰馬飛奔而來,為首的正是涼州刺史曾泰,身旁的斥堠指著前麵高聲喊道:“刺史大人,你看!”曾泰猛勒座騎,看到了不遠處那匹孤獨的馬。他大喝一聲:“找到了!快!”說著飛身跳下戰馬奔了過去,身後眾軍一擁而上。那孤馬一見曾泰到來,發出一聲長長的悲嘶,雙膝跪倒,眼中竟淌出淚水。曾泰的目光順著它的身體掃視了一遍,隻見馬的右腿旁打著“龍武”的標記。曾泰興奮地喊道:“找到了!快,拿水來!”身後的隊長拿著水袋跑了過來,曾泰一把奪過,將水袋中的水噴進戰馬口中,淋在它的頭上,戰馬貪婪地喝著。身旁的斥堠道:“大人,這正是我們龍武衛的馬!”曾泰連聲說道:“草料,拿草料!”隊長將早已準備好的草料遞了過來,馬大嚼幾口,而後咬住曾泰的衣襟將他拉得站了起來。曾泰興奮地道:“老馬識途,它一定是要帶我們去尋找大軍。”隊長點了點頭。曾泰衝軍士們喝道:“眾軍上馬!”眾軍飛身上馬,那匹孤馬昂首長鳴向前走去。大漠中雖然日頭西下但是天黑得總是很晚,在城市夜幕已經降臨的時候,這裡還殘留著一抹餘暉。一片沙丘圍成的盆地之中,三千解運大軍終於浮現在曾泰的麵前。然而眼前的情形卻令他們眾人詫異萬分。隻見數千軍士各自圍成幾個大圓圈,手舞足蹈,又唱又跳,仿佛進行社火祭祀,歡聲震動著大漠。曾泰的目光望向了身旁的斥候,隻見那斥候張大了嘴,一臉茫然看著曾泰又看著眾人,口中喃喃地道:“這,這,這是怎麼了?”曾泰翻身跳下戰馬,身後眾軍一齊下馬,在曾泰的率領下向大軍走去。數千軍士彙成歡樂的海洋,唱著舞著,滿麵歡欣。曾泰行走在人群中,眾人卻不理會他。一個身著軍官服色的人跳入了他的眼簾,他快步走過去,一把拉住那軍官問道:“你們在做什麼?為什麼不繼續前進?房哲將軍呢?”那名軍官轉過頭來,停住了舞蹈,望著他癡癡呆呆地笑道:“啊,黑衣天神!黑衣天神!”話音未落身體慢慢倒向了曾泰,曾泰一驚,趕忙伸手扶住了他,軍官的身體卻重重地倒在地上。曾泰蹲下身厲聲問道:“你們房哲將軍在哪裡?”他的聲音忽然頓住了。隻見那軍官的臉上帶著奇怪的微笑,嘴角慢慢滲出一絲鮮血。曾泰大吃一驚,使勁地搖晃著軍官希望他能夠回答,軍官卻沒有聲息,他伸手向軍官的鼻端探去,已經沒有了呼吸。曾泰站起身來,驚叫道:“他,他死了!”身後眾人連忙圍了上來,果然那名軍官已經氣絕身亡。眾人的目光聚向了曾泰。曾泰的嘴唇顫抖了,他倒吸一口涼氣,喃喃地道:“這是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時一名軍士邊唱邊跳從他身前跑過,曾泰猛地拉住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們將軍在哪裡?”那軍士如剛才那名軍官般傻笑著喊道:“黑衣神!黑衣神……”話還未完,一屢鮮血從他嘴角飛快地滲了出來,他的身體也重重倒在地上,再無聲息。曾泰探出手試了試他的鼻息,顫聲道:“他,他也死了!”與此同時,隻見不遠處十幾名龍武衛軍士幾乎同時發出人的慘叫,緊接著口噴鮮血,身體摔倒在地。曾泰率人衝了過去,軍士們已氣絕身亡,臉上兀自帶著詭異的笑容。曾泰緩緩站起身來,目光望向周圍那些手舞足蹈,聲嘶力竭高聲歡唱的軍士,這些人竟對眼前發生的慘禍恍若不覺。曾泰的手發抖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忽然,身後的城防營隊長顫聲道:“大人,你看!”曾泰轉過身,隻見不遠處又有幾名龍武衛軍士口噴鮮血摔倒在地。曾泰渾身一顫,脫口喊道:“中邪!他們中邪了!”就在此時,隨來的斥候快步走到一名跳舞軍官的身旁,剛要伸手拉他問信,身後的曾泰一聲大喝:“住手!”斥堠猛吃一驚回過頭來。曾泰厲聲道:“他們身中邪祟,隻要停下就會立刻死去!”周圍隨來的城防營軍士發出一陣低低的驚呼。斥候觸電般將手收了回來。曾泰道:“所以千萬不要觸碰跳舞的軍士。大家分散開來,查找裝載餉銀的大車!”眾軍在隊長的指揮下,立刻無聲地開始了行動。曾泰深深地吸了口氣,穿過狂舞高歌的龍武衛軍士緩緩向前走去。身旁不停有軍士噴血倒下。忽然他的目光被不遠處一個躺在沙丘上的人吸引了,所有活著的龍武衛軍士都在狂舞,隻有這個人躺在地下。曾泰衝身旁的斥堠一揮手,二人三腳兩步衝了過去。隻聽斥候一聲驚叫:“房將軍!”曾泰登時驚呆了:“他,他就是房哲將軍?”斥堠帶著哭腔道:“正是。”地上的人正是房哲。隻見他滿臉血汙,前胸處開了兩個大口子,血已經凝固了。斥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搖晃著房哲的身體喊道:“房將軍!房將軍,你醒醒!這,這倒底是怎麼回事?”曾泰的目光環視著周圍的情狀,最後落在了渾身血汙的房哲身上,他不明白大軍到底遇到了什麼樣的境況。隻聽得斥候在旁邊大喊:“刺史大人,房將軍還活著!”曾泰一驚,趕忙湊了過來,果然,房哲的眼皮微弱地顫了顫。曾泰高聲喊道:“取水來!”一名軍士拿著水袋跑了過來,斥堠接過水袋,將清水灌進房哲口中,房哲的身體輕輕動了動。這時城防營隊長快步走了過來。曾泰跳起身迎上前去,急切地問道:“怎麼樣,餉銀找到了嗎?”隊長搖了搖頭道:“刺史大人,搜遍了每個角落,沒有發現餉銀的蹤跡。”曾泰驚呆了,良久,他口中喃喃地道:“完了!”說著,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沙丘上。這個季節,天氣就如孩子的臉一樣變幻莫測。夜幕已經降臨,遠處天際傳來隱隱的雷鳴之聲,一道道閃電不時在古堡頂端亮起。王薔夫婦正在古堡偏廳之中設雅宴款待眾人,狄公、李元芳一行圍坐在桌旁。王薔舉杯邀飲,眾人相陪。一杯飲儘,王薔放下酒杯道:“尊客是到涼州嗎?”狄公道:“正是。”王薔道:“百年以前此道為甘州通往涼州的官道,然而今此道已廢棄數十載,尊客怎麼會走到這裡來?”狄公緩緩道來:“隻因日前錯投路徑,來至一小山村,名曰王家堡……”此言一出,隻見王薔的臉色登時變了:“怎麼,尊客到過王家堡?”狄公觀察著他神情的變化:“正是。”王薔“哦”了一聲神情肅然。狄公和李元芳四目對視,笑道:“王兄,有什麼不妥嗎?”王薔緩過神來答道:“那倒沒有。隻是王家堡乃當地黑衣大神的出身之地,據說常有神異之事發生。不知尊客是否遇到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李元芳剛想說話,卻被狄公以眼神製止了。狄公道:“彆的倒是沒有。隻是在村中借宿時,當地老鄉言道這兩日是黑衣大神的祭日,因此不敢留客。”王薔點了點頭。狄公道:“有一件事想在兄台麵前請教。”王薔道:“懷兄請講。”狄公道:“這位黑衣大神究竟是何出處,何以附近百姓對其篤信至斯?”王薔的臉色又變了,似乎很難回答:“這個……”狄公輕輕咳嗽了一聲道:“啊,既然王兄不願提及,懷某不敢勉強。”王薔定了定神:“哦,懷兄多慮了,小弟隻是不知從何說起。”說著,他的目光望向了身旁的夫人。夫人俏目一挑微笑道:“便以實相告,又有何妨。”王薔似乎有些尷尬,勉強笑了笑,說道:“也罷。懷兄,這位黑衣大神非常靈驗,可以說是本地百姓的護法尊神。”狄公道:“哦?”王薔點了點頭,繼續道:“懷兄剛剛說到附近百姓篤信黑衣大神,您說得還不完全,不僅僅是附近的百姓,應該說整個甘涼地區,對這位大神都非常篤信。”狄公和李元芳相對而視:“是這樣。”王薔道:“怎麼說呢,這位大神是小弟華宗。也姓王氏,名曰銑。南北亂世末期,有一批妖魔自西方而來,這些人肋生雙翅,身披鎧甲,食人肉,飲熱血……”李元芳看了狄公一眼,王薔所說正是小廟浮雕中表現的故事。王薔繼續道:“這些惡魔不但殺人取血,還貪圖錢財寶貨,在甘涼一帶無惡不作,百姓們對其恨之入骨,卻又無可奈何。而黑衣大神王銑生於王家堡,就是懷兄日前經過之處。”狄公一愣:“黑衣大神出生於王家堡?”王薔道:“是啊。他自幼習武,勇力過人,聽聞此事便集合了本村的青壯年,帶齊武器深入大漠尋找這些妖魔,與之會戰於黃沙之野,最終將妖魔除去,而他和手下之人也力戰而亡。因王銑生前喜著黑衣,當地百姓為紀念他,便將他稱為黑衣大神,建廟供奉香火,並將其生辰九月二十五日定為祭日,代代相傳沿襲至今。”狄公緩緩點了點頭:“原來如此。”王薔道:“據當地人傳說,黑衣大神精魂不散,居住於涼州的‘黑暗之山’中。”狄公一聽“黑暗之山”四個字,登時吃了一驚,趕忙問道:“真的有‘黑暗之山’這個地方?”王薔道:“這也隻是當地百姓的傳說,從沒有人到過。據說‘黑暗之山’隱匿於這座大山的深處,終日雲深霧繞。”狄公驚道:“怎麼,‘黑暗之山’就位於這座大山之中?”王薔苦笑道:“懷兄卻是當真。這不過是俗人的傳說耳。”狄公連忙稱是:“啊。是呀,是呀,王兄請繼續說吧。”王薔繼續說道:“據當地人講,由黑暗之山可以直接進入天宮,因此也稱為黑天門。在那裡聚集著黑衣神祇,掌管甘涼道和大漠中的一切,並且掌握著巨大的財富。如果有人能夠到達那裡,不僅可以飛黃騰達,還可以成仙得道。因此很多人前去尋找‘黑暗之山’……”“找到了嗎?”王薔搖了搖頭:“沒有一個活著回來的。”狄公長長出了口氣:“是這樣。”“聽說,這位黑衣大神非常靈應,幾乎是有求必應。但也非常嚴厲,對敢於違背他旨意的人處罰異常嚴酷,因此百姓們對其很是懼怕。”狄公緩緩點了點頭。王薔微笑道,“懷兄似乎對這位黑衣大神頗感興味?”狄公笑道:“隻是好奇耳。”一名仆役快步走進偏廳來到王薔身旁,低低地說了幾句,王薔點點頭站起身道:“各位,俗事相纏,去去便來。”狄公趕忙道:“王兄請。”王薔道:“薇兒,替為夫待客。”夫人薇兒微笑著點了點頭,王薔急匆匆地走出偏廳。狄公的目光望向了身旁的李元芳。窗外雷鳴電閃,古堡大廳中一片沉寂。王薔快步走來,他輕輕敲了敲大廳正麵的山牆。“吱扭”一聲輕響,正麵的牆壁竟然打開了,一個仆傭模樣的人快步走了出來。王薔趕忙迎上前去,急切地問道:“怎麼樣?”仆傭點了點頭:“東西已經地下網道運抵地廳。”王薔一擺手:“走。”二人快步走進暗門之中,暗門緩緩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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