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應(1 / 1)

4月14日,這是祝焱赴嶺西學習的日子,老柳到沙州學院接了侯衛東,然後驅車前往那個一成不變的灰色門洞。在等紅燈的時候,老柳突然道:“侯主任,祝書記很器重你。”這一次祝焱到嶺西學習,沒有讓辦公室的人跟著,而直接讓侯衛東跟隨他,老柳跟了祝焱幾年,自然看得出來祝焱對侯衛東的重視。侯衛東笑了笑,沒有解釋。兩人眼睛都盯著灰色的粗壯門柱,過了一會兒,聽到樓上響起了腳步聲,侯衛東下車在門洞處等著。蔣玉新難得地穿了休閒裝,提著一個輪箱,跟在祝焱身後。一年來,侯衛東第一次看見蔣玉新送祝焱下樓,打過招呼,他接過了祝焱手包。老柳也下了車,接過輪箱,放進後備箱中。蔣玉新伸手理了理祝焱的衣角,道:“到了嶺西,給我打電話。”頓了頓,又道,“昨晚你喝得爛醉,以後彆這樣喝了。你和小侯不一樣,他年輕,睡一覺也就醒了,你要難受好幾天,肝臟受損是一輩子的事。”祝焱略帶歉意地道:“昨天情況不同,四大班子都來了,醉一場也難免。這一年在黨校學習,酒就少喝了。”蔣玉新了解祝焱,道:“你們這一群人聚在黨校,喝得更多。”奧迪車很平穩地在益楊街麵上行駛著,熟悉的街景撲麵而來,又被扔在車後。祝焱在80年代也曾經當過文學青年,此情此景,讓他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讀過的詩句:“我在這城市多年,如今才發現是如此陌生。”車出城,滿山的綠色讓人神情為之一爽,祝焱心中點點感傷就如暴雨中的小火花,轉瞬就被撲滅了。“衛東,藥廠項目進展如何?”“進展不大,我還在和高旺泡蘑菇。章湘渝帶了幾個人到廣東去考察,來而不往非禮也,到他們廠裡去,說不定有意外發現。”祝焱對於侯衛東的銳氣很是滿意,道:“益楊屬於較封閉地區,在國內知名度不高,招商引資談何容易,你要主動與企業家交朋友,企業家之間都是有聯係的,抓住了一人,就留住了一串。”想到益楊的複雜局麵,他特意交代道,“你隻管做事,其他事情少管,希望一年以後新管會能結出果實。”侯衛東道:“您送了十二字給我,老老實實做人,紮紮實實工作,這是我在新管會的工作原則。”祝焱到沙州去見市委領導的時候,侯衛東一直跟在身邊,雖然他並不知道最關鍵的談話內容,可是這段時間他琢磨了很久,還是認定祝焱應該得到了某種承諾。這個想法埋在他心底,從來沒透露給其他人。“小侯年紀輕輕就有這種悟性,這一點,平凡不如你。”平凡是祝焱的前秘書,後來考取了北大研究生,在益楊縣委很有名氣,祝焱是第一次在侯衛東麵前提起他。侯衛東看過平凡寫過的許多材料,不說內容,光是那一手漂亮的鋼筆字,就讓他自歎不如,於是謙虛道:“平凡可是北大研究生,我差得很遠。”“你也彆謙虛了,平凡和你比起來,學識強過你,人情練達卻不如你。你們兩個年輕人我都很滿意,以後恐怕很難再找到像你們這樣合適的秘書。”到了沙州以後,祝焱也並不急著去報到,老柳將車開進了聾啞學校。進了三樓畫室,卻沒有見到女兒祝梅,一位年齡稍大的聾啞人認識祝焱,對著他打了一串讓人眼花繚亂的手語。祝焱回了幾個手語,那個聾啞人便露出笑容,不停地點頭。“走吧,祝梅在寢室裡。”祝梅顯然在聾啞學校受到了關照,她的寢室位於教師樓裡,房間雖小,卻有衛生間等基本設施。祝焱進門的時候,她正在電腦前忙活著。祝焱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膀,祝梅嚇了一跳,回頭見是祝焱,高興地站起來,用手比畫著,隨後又拿起鼠標點了一陣,出來一個頁麵,是一個動畫。在風景如畫的草地上,一個小女孩提著籃筐,一邊跑一邊唱:“爸爸,我是你的女兒梅梅,雖然我聽不見你叫我的名字,我也不能說話,可是我就是你的乖女兒,我愛你,親愛的爸爸。”聲音從電腦內置音響放出來,雖然有些幼稚,旋律並不優美,祝焱卻如遭雷擊,怔怔地看著動畫畫麵。放了一遍以後,祝梅又放了一遍,放到第五遍,祝焱才讓畫麵停了下來。祝梅飛快地在電腦上打了一串字,道:“爸爸,這是老師幫我譜的曲子,好聽嗎?”她的笑容如草原上的花朵,純淨而甜美。侯衛東很是欣慰,當初給祝梅買電腦也是一時衝動,未曾料到這台電腦給祝梅生活帶來如此大的改變,心中有驚喜,還有三分自豪。在聾啞學校坐了一個多小時,在祝梅依依不舍又驚喜的目光中,老柳將車慢慢開離了校園。車走遠,侯衛東無意中回頭,卻見祝焱已是淚流滿麵。祝焱在侯衛東心中一直是那麼的自信、堅強而睿智,今天突然失態,侯衛東心裡也覺得頗為震撼,他連忙回過頭,假裝看外麵的風景。“無情未必真豪傑,隻是未到傷心處。”流淚的祝焱,是一個特彆真實的男人。小車開進了省黨校,侯衛東自是鞍前馬後,不一會兒就將手續全部辦完。辦手續的時候,遇到了不少年輕人,大概都是參加學習班領導帶來的秘書,個個都是精明能乾,臉上春風得意的神情距離五米也能感覺到。見了麵,少不得點頭示意,排隊的時候,大家還互相詢問幾句。侯衛東也沒有說自己是新管會主任,隻道是秘書,其他人見他這個年齡,也就信了。這一期地廳級後備乾部培訓班,由於隻有二十名學員,又皆是掌實權的人物,黨校就給每位學員配了單間,發了台燈等用品,比起青乾班的條件就好得太多了。“祝書記,這是飯票。”“放在桌上。”祝焱並不管飯票,他坐在台燈下隨手翻看教材,見裡麵多有經濟學方麵的書,道:“看教材,就知道我們國家還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這步棋抓得好,看來中央的決心還是沒有變。還是鄧小平抓住了根本,發展才是硬道理,不能發展,其他一切都是虛的。”說罷,他抬頭對侯衛東道:“我給了你新管會這個平台,是驢子是馬,拉出來遛遛才知道。”侯衛東此時想的是另一碼事情,道:“祝書記,黨校條件還可以,但比起外麵賓館還差了點。聽我朋友說,附近有一家四星級賓館,是否需要長包一個房間?”祝焱搖頭道:“你彆跟人學,瞎操心,到了黨校就要有當學員的樣子,我喜歡這個環境。”自從接到學習通知,不少人借機向祝焱示好,有好幾位要給他在五星級賓館訂長包房,他一概婉拒。侯衛東又拿出一把鑰匙過來,道:“祝書記,這是季書記讓我帶來的車鑰匙和油本,黑色尼桑,開了半年,算是新車,車況很好,就停在樓下。”這事季海洋給祝焱提過,祝焱考慮到沒有車確實不方便,也就同意了。下午3點,所有雜事都辦完,新買的筆記本電腦也能上網。離彆時,祝焱將侯衛東送到門口,神情突然溫和起來,握了握手,道:“謝謝你,我好多年沒有見到祝梅這樣開心。”侯衛東道:“以後您和祝梅可以通過電話線路連接的BBS網絡進行溝通。”祝焱感歎道:“互聯網真是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我壓根沒有想到可以用這種方式與梅梅聊天。”他話鋒一轉,又回到官場上,道,“楊森林後麵有背景,有些事,你心裡要明白,彆去摻和。”4月正是春暖花開之際,陽光逐漸向北回歸線靠近,天氣一天比一天更熱,卻還不至於讓人感到煩悶。嶺西城內的不少時尚女子已經迫不及待地露出了肩膀、腰肢,被雪藏了一個冬天的肌膚就如一道風景線,吸引了老少男人的目光。從車內看嶺西繁華街景,又是另一番味道。從黨校出來不遠就有一個路口,朝左,就是嶺西最繁華的商業街,朝右,就可以直插外環線。老柳道:“侯主任,朝哪裡走?”侯衛東道:“回去,家裡事情一大堆。”到了沙州郊區的分路口,又麵臨著選擇,侯衛東不等老柳發問,道:“先到聾啞學校,然後進城,我們倆到水陸空餐館吃飯,那裡菜品不錯。老柳,彆跟我客氣,我們倆是有緣分的。”老柳高興地道:“侯主任請客,我去。”到了聾啞學校,侯衛東征求意見道:“我給祝梅帶了一樣東西,老柳在這裡等我,還是一同上去走走?”老柳昨晚沒有睡好,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也有些疲憊,道:“我就在這休息一小會兒。”祝梅製作的動畫雖然簡單,卻如小草一樣紮根在侯衛東心中,始終揮之不去。侯衛東抽空為祝梅買了一台高檔傳真機,能為這位單純而聰慧的女孩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發自內心感到高興。同時,他也為祝焱買了一台高檔傳真機,安裝在黨校宿舍。這樣一來,祝梅隨時可以給爸爸發傳真。聾啞學校的校長正站在操場一邊發呆,看到侯衛東朝教師宿舍走去,他一時沒有想起這是誰,沒有打招呼,繼續背著手看著操場的泥巴地,默默地想著心事。侯衛東亦看到了站在操場對麵的校長,暗道:“這個校長一臉苦相,多半是為了經費操心,明年借個什麼名義給他們捐點錢,儘點綿薄之力,算是回報社會。”到了祝梅的小房間,侯衛東禮貌地敲了敲門,隨即反應過來祝梅是聾啞人,便將門推開。祝梅專心地坐在電腦前,幾縷頭發搭在臉頰上,清秀而安靜。隻見到侯衛東,沒有見到父親,祝梅神情頗有些失望,不過很快又恢複正常,略帶羞澀打了幾個手語,見侯衛東很茫然的樣子,便無聲地笑了笑,再用手指著凳子。給侯衛東倒了一杯水以後,祝梅略帶羞澀地站在屋中間,似乎有些手足無措。侯衛東目的很明確,他沒有寒暄,當然也無法寒暄,打開傳真機包裝,然後在紙上寫道:“這一台是你的,你爸在黨校也有一台。”針對祝梅的特殊情況,侯衛東專門製訂了幾條規則,並逐條寫了下來。第一條是以祝梅發傳真為主,第二條就是祝焱的新傳真設置為自動傳真,另外還有第三條、第四條。祝梅有些疑惑,等侯衛東安裝了傳真機並模擬演示以後,她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侯衛東,使勁點了點頭。上天對人是公平的,祝梅雖然是聾啞人,卻格外聰慧。在整個聾啞學校裡,隻有少數聾啞孩子能正常讀寫,當然學習過程極為艱難,超出正常人的想象。當她弄明白傳真機意味著什麼之時,就如動畫片上的小姑娘一樣,甜甜地笑了。這個笑容如滿天烏雲突然散開,刹那間露出了燦爛陽光。離開了聾啞學校,侯衛東對老柳感歎道:“祝梅是聾啞人,也不知道老師怎麼教她識字?這些老師也真是了不起。”老柳看問題的角度明顯不同,道:“沙州聾啞學校是全省辦得最好的,隻是他們工資待遇不行,有好幾個老師被沿海的聾啞學校挖走了。”侯衛東仍在感慨:“不能聽,不能說,祝梅要認字,肯定要付出超乎常人的毅力,更要承受正常人無法體驗的痛苦,真是奇跡。”4月17日,祝焱走後第三天,楊森林來到了益楊縣。益楊縣委也就有了三個副書記:一是馬有財縣長,同時也是縣委副書記,他的主要工作是放在政府那邊;二是季海洋,分管組織、政法的副書記,權力很重很實在,三是新來的楊森林,主持縣委日常工作。這種格局,馬、季、楊三人都感到彆扭,特彆是馬有財,剛剛將手腕翻天的祝焱送走,又空降來一個楊森林。據說這個楊森林是厲害人物,當副科長時,科長駕馭不了他,當副處長時,處長拿他沒有辦法,不知當了副書記,又會是怎麼樣的情況。5月4日上午9點,新管會為了慶祝青年節正在院子裡搞活動,任小蔚的電話打到了侯衛東手機上。她曾經是侯衛東的直接部下,關係還不錯,電話裡傳來的聲音依然帶著陽光色彩:“侯主任,我是小蔚,楊書記下午要到新管會來,先看現場,然後聽彙報。”侯衛東對任小蔚的印象很不錯,道:“小蔚,楊書記到益楊以後,視察了幾個單位?”小蔚知道侯衛東的話外之意,道:“新管會是楊書記視察的第一站,下午到開發區,另外,縣委辦還在籌辦建設係統座談會。”聽了楊森林的日程安排,侯衛東心裡有數了。在小會議室,張勁接過侯衛東甩過來的香煙,放在鼻端聞了聞,仿佛很過癮的樣子:“看來楊書記倒很瞧得起新管會,隻是我們新管會除了拆得亂七八糟的房子以外,實在沒有什麼看頭,而且宏偉規劃也正在與設計院磋商之中,似乎也拿不出手。”侯衛東在心裡暗叫一聲僥幸。十來天前,他準備在新管會入口處弄一個大的宣傳畫,將新管會的宏偉藍圖展現在所有人麵前,這個任務布置給了楊柳,上個星期看了草樣。楊柳接到電話,趕緊就朝最左邊的侯衛東辦公室走去。她新任辦公室主任,總是擔心被彆人看扁了,做什麼事情都憋著一口氣,這一段時間,做的幾件事情倒也有模有樣。聽了任務,楊柳倒有些為難,道:“原計劃宣傳畫是後天完成,現在不知做得如何,就算噴繪完成了,安裝也是問題。”新管會成立的時間很短,還是一隻醜小鴨,如果是知道詳情的祝焱來視察,侯衛東不僅不會遮掩,還會將困難說透。可是讓初來益楊的楊森林看到一大片光禿禿的土地,其心裡是如何感受,還真不好說。侯衛東當機立斷:“楊柳,你立刻進城,必須在下午2點以前把效果圖立起來。費用可以增加,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楊柳接了任務,一陣風地下了樓,要了章湘渝的車,朝城裡趕去。張勁提議道:“除了效果圖,在基建科還有一比一萬的大圖,可以掛在會議室,勉強遮醜。以前還搞過一本招商引資的宣傳冊,估計還有些剩餘,全部拿出來,擺在桌上。”侯衛東站起身來,道:“通知全體機關乾部開會。”10點左右,機關乾部三三兩兩、說說笑笑地來到了會議室,抬頭就見著侯衛東和張勁坐在主席台上,收斂了笑容,趕緊找座位坐下。10點10分,還有人陸續進屋,侯衛東已經有些不悅。等到10點15分,會議室仍然空出不少位置。侯衛東來回看了幾遍,才道:“同誌們,本來今天是五四青年節,我不想批評人,可是你們看看表,通知10點準時開會,現在過了15分鐘,還有人沒有到,除了請假三個人,至少還有六七人沒有到。”他緩了緩口氣,道,“這次就算了,科室領導自己回去教育,下一次遇到同樣情況,請科室領導到我辦公室來說明原因。”張勁見侯衛東對於此事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暗自道:“侯衛東也不過二十七八歲,行為舉止很老練,我在這個年齡時還在鄉裡當電影放映員,真是不能比。”散了會,易中成根本不想寫彙報提綱,站在門口,見侯衛東端著茶杯走過來,道:“侯主任,我頭痛得很,能不能請半天假?”侯衛東道:“剛才還看你在院子裡套圈,怎麼現在就頭痛?楊柳要去做噴繪,彙報材料還是由你來寫。”易中成不鹹不淡地道:“人要得病,我有什麼辦法?”張勁見易中成跟侯衛東鉚起勁來,心道:“易中成太不成熟了,做這種傻事。”他不斷給易中成遞眼色,易中成卻視而不見。侯衛東心如明鏡,這是易中成撂挑子,他最討厭有人撂挑子威脅人,態度就變了,冷冷地道:“你去寫請假條,拿給張主任簽字。”“文人氣息太重。”這就是侯衛東對於易中成的評價,下了評語,也就將易中成拋在腦後。張勁留在機關組織乾部們緊急打掃衛生,侯衛東下樓的時候,張勁還在樓梯上喊:“弄點洗廁精來,機關管得好不好,第一就要看廁所。”在新管會入口處,十來個工人正在搭架子。見侯衛東下車,楊柳就和一位年輕人走了過來,她道:“侯主任,這是佳境廣告公司的小陳經理。”侯衛東看著正在搭的架子,問道:“什麼時候能完成?”小陳經理大倒苦水,道:“原來計劃是後天做好,時間突然提前,因為是侯主任的安排,我就把其他事情停下來,把公司安裝工全部調了過來。”“謝謝對新管會的支持,下午2點之前能安裝完畢嗎?”小陳回頭又看了一眼正在安裝的架子,這才道:“應該沒有問題。”侯衛東對楊柳道:“佳境廣告不錯,如果今天效果好,以後可以成為我們的固定合作夥伴。”楊柳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汗珠,她見侯衛東認可了這事,心裡輕鬆了下來,對小陳經理道:“中午我讓人送飯過來,就在工地上吃飯,不要停下來。”“講解員水平如何?”“小賈口才不錯,以前專門做了一個講解稿,她能講。”侯衛東心裡還是記掛著彙報材料的事情,交代了楊柳幾句,朝辦公室趕去。在車上,侯衛東想道:“易中成文筆頗佳,又能思考問題,如果用得好,倒是一把好手,可是他身上也確實有問題,特彆是在關鍵時候撂挑子,實在可惡,這是必須要付出代價的行為。”回到辦公室,他提著筆想了一會兒,在紙上寫了六個方麵的彙報內容。下午2點,楊森林帶著一幫人準時到了新管會,他穿著一件沒有標誌的夾克衫,質地很好,臉型瘦削,眼神銳利,一邊聽著講解,一邊細細地瞧著宏偉藍圖,一大群人簇擁在其身後。講解人是招商科的賈莉,畢業於旅遊專業的中專生,清純爽利的小姑娘,雖然麵對的是縣委領導,並不怯場,按照講稿很流利地講了出來。楊森林突然回過頭來,盯著侯衛東,道:“侯主任,新管會藍圖倒是繪在了布上,很超前,能否將藍圖變成現實,你真的有信心嗎?”侯衛東沒有料到楊森林問得這樣直接,他用胸有成竹的口氣道:“高速路建成以後,新管會地理優勢將凸顯,沿海地區將對部分產業進行轉移,這對益楊十分有利。我們全體新管人將不負縣委、縣政府重托,將新管會建設好。”楊森林道:“侯主任有這個決心,是好事,不過光有決心是辦不成大事的,還必須有現代經濟頭腦。”說到這裡,他將目光對著高寧副縣長、桂剛以及組織部老柳等人,道,“我們國家的改革是漸進式改革,同時也是逐步放活私營企業的改革。前一階段國家提出了抓大放小,省體改委主任也談到了明晰產權的意見。在過去二十多年的企業發展曆史上,曾經有兩條道路可供選擇,一是以集體經濟為主的蘇南模式,另一個是以私營經濟為主的溫州模式,蘇南模式曾經煥發過活力,但是實踐證明,溫州模式才是真正的成功道路。”楊森林娓娓而談,語言頗有感召力,侯衛東心道:“楊森林也算是破格提拔,有理論水平,就不知具體操作能力如何?”楊森林話鋒一轉,回到了益楊現實,道:“益楊的縣屬企業大多虧損嚴重,絲廠已經率先破產了,土產公司也在進行改製,但是還有七八個縣屬小企業沒有完成產權改革。我們必須要打破頭腦中的條條框框,敢於攻堅克難,敢於打硬仗,爭取在一年內完成所有縣屬企業的改製,這些虧損企業拖得越久,越難以解決。”他看著人群,道:“今天我特意請了分管工業的副縣長、組織部長、紀委書記,還有我們的財神菩薩,就是要讓大家都清楚這事,凡是違背改革大局的,組織部門、紀委可以分彆處理。另外,財政要想儘千方百計保證改製的基本資金,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也是市委、市政府的意見。”桂剛點頭應承著,心裡卻是暗自叫苦,他當了一年多財政局長,知道益楊財政是手長衣袖短的吃飯財政,要解決縣屬企業的包袱,絕非一百萬、兩百萬的事情,要讓財政額外拿出上千萬甚至上億的資金,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楊森林對著電視鏡頭道:“這是全縣大局,https://常委會要儘快形成決議,對於如何實施,很簡單,全縣乾部隻要統一了思想,就沒有過不了的關口。至於行動遲緩的乾部,沒有行動便換人。”益楊諸人多數是土生土長的乾部,對現實情況了解得極為清楚,聽了楊森林的話,臉上露出微笑,心裡想法卻很複雜。“以後益楊縣城的企業全部要搬出城區,就放在新管會和開發區,空出來的廠房多數在城中心,可以公開拍賣,這些錢就是改革的啟動資金。”侯衛東心裡明白,楊森林是趁著視察新管會之際,向全縣人民發布其施政綱領,他又想起了祝焱的交代,暗道:“楊森林果然銳氣十足,不過立足未穩就做出這樣重大的決定,似乎操之過急,看來我還是要對這位新領導敬而遠之,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看完藍圖,楊森林又要求到新管會轄區看一看。新管會此時已經征下了四平方公裡的土地,房子拆除了不少,隻是土地還沒有平整下來,也沒有房地產商入駐,到處荒草一片。一行人全部上了依維柯,侯衛東站在車頭,給楊森林等人做解釋說明,而楊森林神色明顯有不愉之態。當侯衛東指著一大片空地講道:“這是我們新城區的廣場……”楊森林打斷道:“侯主任,難道新管會隻有規劃,就沒有一處拿得出手的東西嗎?”侯衛東道:“新管會是去年成立的,前階段主要是征地。”楊森林道:“一年多時間了,你所說的規劃在哪裡?文本在什麼地方?通過縣委常委會討論了嗎?”侯衛東實事求是地道:“新規劃還在設計,今年才能完稿。”“同誌啊,社會發展是一日千裡,一年時間了,新管會還是這個樣子。市委、市政府對益楊提出的高速路戰略很感興趣,在大會小會上多次表揚過,市委擴大會就要吸取益楊這個戰略思想,這是益楊對市委的貢獻,思想提出來了,就要見行動。當然,這事也不全怪新管會一班人,一是時間短,二是光憑新管會,也是辦不了這個大事的。下一步縣委常委會除了縣屬企業改製以外,還要研究新管會發展問題,專門下一個決定,理清思路,提高認識,促進行動。”在新管會轉了一圈,侯衛東道:“楊書記,新管會主要區域就視察完了,辦公樓現在是租用的,我們到辦公室給您彙報工作?”楊森林揮了揮手,道:“開發區離這裡不遠吧,我們辛苦一下,先到開發區去。”這並不是原來的安排,侯衛東暗道:“也不知秦飛躍做好準備沒有,如果沒有準備,肯定會被楊森林弄得措手不及。”隻是在楊森林麵前,侯衛東無法通知秦飛躍。依維柯開了十來分鐘,就進入了開發區。進了開發區,立即看到了一股巨大的黑煙,儘管關了窗戶,仍然可以聞到陣陣臭味。這是開發區幾個生產氨基酸的工廠,工廠專門收購毛發用來生產氨基酸。賺錢,但是對周邊環境影響很大。楊森林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對高寧副縣長道:“這是開發區的地盤嗎?怎麼在開發區還在搞這種低檔次的工廠?這個黑煙怎麼過得了環保這一關?環保局難道看不見嗎?為了短期效益,置人民群眾身體於不顧,這種發展,是要付出代價的。”高副縣長笑著解釋道:“楊書記,益楊財政困難,環境也沒有特殊之處,招商很難,能把這些廠子搞來,秦飛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這裡在縣城的下風區,應該沒有問題。再走百來米,就有幾個較為現代的廠房,我們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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